最憋屈的婚鬧

  敬茶之後，金鳳似有意，似無意，總在二嫂子跟前兒晃悠，弄得她想找茬兒也沒機會。

  快中午的時候，帳桌兒擺好了，親朋好友們都去上帳交禮金了，她沒有辦法，只得把禮金也寫上了。

  錢都花了，她再鬧也沒啥意思了，便蔫頭蔫腦的一邊坐著去了。

  沫沫兒坐在新房裡，有幾個同學陪著，倒也沒覺得挺無聊，農村的待大席不同城裡，不用一一敬酒，老鄉親們和平輩良棟去照顧一下就可以了，她便清閒了不少。

  轉眼到了晚上，年輕人期待的「鬧洞房」就要開始了，十多個小伙子聚集在院子裡，正商量著什麼。

  老大神色緊張地看看武家豪，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已經知道武家豪的目的是保護金鳳了。

  他和其他幾個伴郎都打好招呼了，無論這裡的婚鬧有多凶，他們都要確保金鳳一根頭髮都不會被人碰到。

  以至於老三抱怨他:「二哥結婚那會兒還能藉機會摟摟伴娘的小蠻腰，到了良棟這裡，我們倒成了護花使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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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怨歸抱怨，他們都想給武家豪留下個好的印象，以便於以後萬一有什麼事兒需要他幫忙。

  幾個伴娘顯然不知道危險將至，還在興奮的坐在新床上聊著天。

  「農村的婚禮也很有意思啊，沒想到，良棟給長輩敬酒的時候，長輩掏紅包他真的需要磕頭的。」

  「是啊，我看良棟累壞了怕是今晚洞房都不能了。」

  「你又知道？」

  「我就知道……」

  正說著，曾經被銀鳳打怕了的那對雙胞胎兄弟大壯二壯，帶著一群鬧洞房的人端著酒杯走了進來。

  「新娘子呢？我們要敬新娘子酒。」大壯粗聲粗氣的喊。

  武家豪幾個伴郎頓時緊張起來。

  大壯他們手裡拿的，都是喝水的茶杯，一杯酒能倒半瓶白酒。

  良棟中午的時候就被他們灌多了，現在還在睡，他是指望不上了。

  老大一咬牙，心說，不就是喝酒嗎？喝吧，我今天能擋多少酒，武總就能念我多少好兒。

  他一挺胸膛就要迎上去。

  「就用這小杯子還想敬我們酒？」一個女孩兒柔柔的聲音響起來。

  沫沫兒的同學盈盈撇著嘴擋在了大壯麵前:「想喝拿大碗來，別用小杯鬧著玩兒。」

  「好啊，你們可別後悔。」大壯兩眼放光。

  後面就有人跑出去找了兩隻吃麵的大碗來。

  盈盈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打開兩瓶白酒，倒在兩隻碗裡。

  「誰要是不喝，就別在這個屋裡呆著了。」她笑眯眯大端起一碗酒來:「誰先來？」

  那可是一瓶白酒啊，大壯幾個人對望了一眼，他們大多數人的酒量，也就半瓶白酒，再多喝，那就醉成死狗了。

  「我來，」一個平時最能喝的年輕人走過來。

  「可說好了，你們不能耍賴。」他端起一碗酒來。

  「哪兒那麼多費話，」盈盈輕蔑的看了他一眼:「我先干為敬。」

  說完，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一仰頭，把那碗酒喝了個乾淨。

  她朝大壯他們一亮碗底兒:「該你們了。」

  這一下給眾人驚了個目瞪口呆，要知道，這一碗就是一瓶，一瓶就是一斤，一斤白酒，說干就幹了？

  「小哥哥，該你了。」盈盈朝那小伙子嫵媚的一笑。

  那小伙子只得也幹了手裡大碗酒，喝完之後放下碗便跑了，他怕酒勁兒上來，在人前出醜，找個沒人的角落吐酒去了。

  「誰還來？」盈盈雖然兩腮微紅，可絲毫不見醉意。

  大壯回身看了看其他人，見人們都縮了頭誰也不敢應戰。

  「誰和你們喝酒？我們是找新娘子聊天來的，是不是啊？」他改變策略，繞過盈盈，就想奔著沫沫兒過來。

  「新娘子的衣服不好看，我們看看她裡面的衣服漂亮不漂亮……」他色咪咪的笑著。

  還沒走兩步，一個高個子伴娘擋在他面前。

  他伸手剛要推來她，只覺眼前一花，右肩一沉，側臉看去，一隻穿了高跟鞋的小腳放在肩頭。

  對面的高個子女孩兒笑顏如花:「聽話，別亂動，不然，我不保證下一腳會不會踢在你臉上。」

  她晃動著腳丫，用皮鞋尖兒有一下沒一下的碰著大壯的臉。

  「你……你練過？」大壯冷汗都下來了，少年時候的陰影銀鳳又浮現出來，他對會功夫的女孩兒有一種發自骨子裡的害怕。

  「幹嘛我練過？」女孩兒撇撇嘴:「除了金鳳兒，我們幾個大學的時候可都是空手道社團的高手呢，你這樣兒的壯漢子，我們一個人能打六七個，你要不要試試？」

  「不……不用了。」大壯咽了口口水。

  「姑娘們，」二壯壯著膽子說:「我們沒別的意思，風俗嗎，鬧洞房，我們……我們不會過分的。」

  「理解，理解，」高個子女孩點點頭:「這鬧洞房有文鬧，有武鬧，你們想怎鬧？」

  「文鬧文怎麼鬧？武鬧又怎麼講？」大壯問。

  「武鬧嘛，就是咱們過過招兒，一對一也行，你們一起上也行，誰打了誰，全憑實力。」高個子女孩說:「文鬧，咱們坐著說說話兒，你們要是會跳舞，跳一會兒舞也可以。」

  「你可不可以把腳先拿下去？」大壯都快哭了，心裡說，良棟這小子從哪裡找來的這幾個女夜叉啊，看著挺漂亮，怎麼這麼厲害呢？

  高個子女孩兒笑了，把腳拿了下來，說:「對不起啊，我太喜歡李小龍了，總覺得他踢人的動作特別帥，要不，你配合我練一下？」

  大壯多想大喊一聲:「滾！」可是，他不敢，只得呵呵笑著說:「別開玩笑了。」

  就有不信邪的，有個年輕人說:「嚇唬誰？我看，你們是練過幾年舞蹈吧？劈叉下腰還差不多，打架就差點意思了吧？」

  「別理她，我們這麼多人怕什麼？一起上……」

  這群人等了這麼長時間顯然不肯輕易罷手的。

  幾個女孩兒里最為瘦小的嬌嬌迎了上來，指著說話的人說:「你既然不服，我們來拉跤吧，這個簡單，都會玩兒。」

  那人見嬌嬌比他矮了將近一頭，看起來又是瘦弱不堪，覺得有便宜可占，便色咪咪的笑了:「好啊……」

  兩個人擺好架勢，前腿弓，後腿繃，右腳抵在一起，手拉手準備好。

  「我用力一帶，她便摔到我懷裡了，到時候，還不是想摸哪裡摸哪裡？」那人心裡樂來了花。

  「開始！」高個子女孩一揮手。

  那人手上發力，拽了幾下，居然沒有拽動，他便是一愣。

  冷不防，嬌嬌忽然發力，一沉腰，往下一拽，她個子矮，稍稍一沉腰，那人就得大彎腰才能穩住重心。

  他剛剛想用力拉起來，嬌嬌把他的手往左一晃，又往身後用力一帶，那人被她拉的搶了幾步，一個狗啃泥便趴在地上。

  嬌嬌拍了拍手:「好長時間沒玩兒了，力道掌握不好了，摔掉大牙可別怪我哦。」

  其實，那人摔倒的時候幾個伴郎就在眼前，可他們都很有默契地閃開了。

  「我們文鬧，文鬧吧。」大壯聽著那人倒地的聲音，在心裡都替他疼。

  「那可惜了，」嬌嬌嘆了口氣:「好久沒打過人了，我還想著，今晚你們要是來武的，我是不是能好好兒過過癮，看來是不行了。」

  她這話說完，來鬧洞房的人們忽然就覺得，這幾個女孩兒盯著他們的目光是那麼的熱切。

  「我們都是文明人。」他們自動退後，保持著和她們之間的安全距離。

  良棟的洞房是兩間連一起的房子，面積足有五十平，雖然擺放著家具什麼的，可也不顯窄巴。

  不過，雖然空間夠大，奈何他們人多，金鳳便說:「我們去院子裡玩兒一會兒吧，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還是熱鬧點好。」

  於是一群年輕人來到院子裡。

  高個子女孩兒提議跳一會兒舞，這些農村漢子哪裡會跳呢？

  於是，幾個伴娘便好脾氣的教他們跳舞。

  鬧洞房的熱切勁兒退了下去，看著武家豪和金鳳給他們做著示範，聽著舒緩的音樂，他們忽然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對……對不起。」大壯踩了教自己跳舞的高個子女孩兒的腳，他居然紅了臉。

  真的是環境影響人的心性，就比如說，再沒有血性大人到了血雨腥風的沙場上，也能激發出原始的野性。

  此刻良棟的院子裡，這些漢子看著翩翩起舞的靚麗身影，忽然就覺得自己也高雅文明起來。

  多年以後，他們和子孫談論起來，都會說，良棟的洞房，是他們鬧過的最憋屈的洞房，也是他們常常會想起，最難忘記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