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師的感謝

2024-06-06 03:01:29 作者: 張子旭

  進到廚房的「三仙姑」說什麼也不願意出來了,她寧可在廚房聽著鍋碗瓢盆響,聞著油煙混合著和灶台柴的的煙火氣,熱得汗流浹背,也不願意再去面對苗賽雲了。

  「嬸子,」一個做飯的婦女問「三仙姑」:「你兒媳婦兒家是不是老有錢了?我聽說,她哥哥那車一百多萬呢。」

  「是啊,」「鋪滿炕」也說:「咱們掙一輩子,不吃不喝也買不起這麼輛車啊。」

  

  「三仙姑」心裡不是滋味兒了,如果,她苗賽雲不是搶了自己的工作,她能有這麼有出息的兒子?

  這麼一想,她就更不願意再去陪苗賽雲聊天了,正好「鋪滿炕」提著條魚發愁:「這麼大大魚,不剁開了燉,肯定不入味兒,剁開了燉,又不好看了。」

  「給我吧,」「三仙姑」便走過去接過魚:「你去屋裡陪他們聊天吧,你文化高會說話兒。」她硬是推走了「鋪滿炕」,接替下她的工作。

  而苗賽雲本來想去廚房找「三仙姑」說話兒的,可李老實請來陪客的人中,有兩個上了年紀的,都認識苗賽雲。

  「苗賽雲,你年輕時候可是我們這群人的偶像啊,你的戲,我們場場必到。」鄰居大爺胡老漢說:「為了往前擠,看得清楚些,鞋子都不知道擠丟了多少雙,後來乾脆不穿鞋了,光著腳往擠擠不過去也沒有損失。」

  一句話逗得屋裡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我沒有小滿妹妹唱的好聽。」苗賽雲忙說:「她那條嗓子,咱們縣都沒有比的過的。只可惜嫁人以後她就不唱戲了。」

  「李老實小心眼兒唄,不願意媳婦兒在戲台上給人瞅,給人瞧的。」胡老漢打趣道。

  李老實忙說:「這你可是冤枉我了,是她生完良娣,身體有病吃了含激素的藥,一下子發胖發得太厲害,穿不上戲服了,和我有啥關係?」

  沫沫兒聽他們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只覺得沒有意思,想出去走走,透透氣。可來的時候哥哥又交代她一定要斯文些,安靜些。

  她又想把手機掏出來,拍一段金鳳像個小丫鬟一樣斟茶倒水的伺候著客人,刺激刺激武家豪,聽他來一段惡狼嚎叫。

  可徐雷雷就在她身邊坐著,她也不敢太放肆,只好坐在那裡,無聊的卷著手指頭。

  金鳳見沫沫兒的樣子,知道她不喜歡這種場合,便走過去,在她耳邊輕聲說:「咋了?新媳婦兒害羞了?」

  「又不是結婚,我害啥羞?再說,結婚我也不怕,我沫沫兒的字典里,就沒有害羞這個詞兒。」沫沫兒反手一把抱住金鳳:「我先抱抱,氣死武家豪。」

  金鳳便咯咯笑著推開她:「你可是小舅媽啊,怎麼能這樣兒呢?矜持點不行啊?」

  給她這一鬧,沫沫兒的情緒瞬間便好了起來,她拉金鳳坐在身邊,兩個女孩子咬著耳朵說起悄悄話兒來。

  廚房裡飯菜都安排好了,良棟也擺好了桌子,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本來,按照當地的風俗,女方家裡來幾個人,便要安排幾桌酒席的,可徐老師告訴良棟:「不用那麼麻煩,真正的尊重又不是一桌飯菜能代表的,只要你一心對我女兒好就夠了有一桌飯,就夠了。」

  所以,當良棟告訴「三仙姑」只用準備一桌飯的時候,「三仙姑」也很意外,她只聽說因為女方家裡來的人太多,男方需要準備太多酒席生氣的,還沒見有這樣為男方家裡著想的。

  「一桌太少,怎麼也得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你舅舅姑父他們也都要來,一來陪客,二來看看姑娘怎麼樣,這也是咱們這裡的風俗,總不能讓幾個大老爺們兒和她媽媽坐一起吧?」最後還是李老實決定:「就兩桌吧。」

  省兩桌酒席,就省了千把塊錢,這千把塊錢,是二畝地一年能賺到的錢啊。

  李老實瞬間就覺得,沫沫兒的爸爸真是個通情達理的好人。

  有了這個印象後,見到沫沫兒的爸爸,他便怎麼看都順眼,怎麼看都覺得和自己投脾氣。

  以至於吃飯的時候,兩杯酒下肚,他便拉著徐老師的手,連親家都不叫直接叫上了老哥哥。

  「老哥哥,你是城裡人可別挑我招待不周啊,我們農村,就這條件,怠慢了你可要多原諒。」李老實對徐老師說。

  「什麼農村城市的?」徐老師拍了拍他的手:「跟你說實話吧,我雖然是城裡人,我姥姥可是農村的,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工作忙,常年把我丟在姥姥家。

  我也是在農村長大的,小的時候。上個樹啊掏個鳥窩,下河游泳摸個魚啥的我都幹過。

  大人割麥子跟在後面撿麥穗我也幹過,偷鄰居家雞蛋燒著吃的事兒也沒少干。」

  「你還別說,偷來的雞蛋燒著吃就是香。」李老實說。

  兩個爺爺級的老男人對望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他們默契地端起酒杯來碰了一下:「走一個。」

  「走一個……」

  相對比他們,苗賽雲和「三仙姑」那一桌就沉悶了好多,「三仙姑」故意坐到了離苗賽雲較遠的位置。

  苗賽雲雖然想找「三仙姑」說話,奈何中間隔著幾個人,男人們那一桌又太吵鬧,坐她旁邊的「鋪滿炕」又非常盡陪客責任,不停的給她夾菜,她竟然沒辦法找「三仙姑」說點什麼了。

  「吃塊雞,我們自己養的小土雞,雖然做法兒不比你們精緻,可味道還是不錯的。」「鋪滿炕」說。

  「這雞肉好吃,比我家老徐頭兒做得好吃。」苗賽雲嘗了一口,誇獎著。

  「你家老頭兒還會做飯?」「鋪滿炕」有些奇怪了。

  也不怨她奇怪,在她們這裡,男人是很少管做飯的,特別是徐老師這種老幹部,基本上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那種。

  「他可會做飯了,我吃他做的飯吃了六十幾年了,都習慣了。」苗賽雲說。

  「啥?咋那麼多年?那你不是幾歲的時候就吃他做的飯?」「鋪滿炕」更加奇怪了。

  「我爸爸小時候是在姥姥家長大的,我媽家和他姥姥家是鄰居,」沫沫兒在旁邊解釋:「我爺爺奶奶經常會送些那時候不常見的米啊,白面啊什麼的。

  我爸爸的姥姥姥爺下地幹活兒,我爸爸就在家裡做飯,做好了就喊我媽去吃。

  我媽嘴饞又貪吃,就跟我爸爸說:你要是總給我大米白面吃,我就給你當小媳婦兒。後來就連我爺爺奶奶都知道了,都說我媽是他們家的童養媳呢。」

  「你又知道了?」苗賽雲瞪了沫沫兒一眼。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來,只有「三仙姑」心裡一怔:原來,他們兩個早就認識?既然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排戲的時候,為什麼裝作不認識?

  正想著,徐老師端著酒杯來到她們這桌,他舉著酒杯對「三仙姑」說:「親家母,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

  「三仙姑」見徐老師和她說話,趕緊站了起來心裡卻暗暗奇怪:他能謝我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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