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瞎了

  上官柔葭感覺自己的臉都丟盡了，在別人家裡，又是當著沈平安的面，她真是里子面子都丟得光光的，一點都不剩了。

  安郡王同秦氏告辭：「改天我再替母親尋一個花瓶。」看一眼沈平安，示意她一起走。

  剛走出兩步遠，門外一個人影火急火燎地跑過來了，一邊跑一邊還嚷著：「神醫姐姐，神醫姐姐！」

  正是上官瑾睿。

  他跑進門來，一身酒氣，顧不上跟安郡王和秦氏問安，直接就要去抓沈平安的手腕。沈平安身子一側，避開他伸過來的爪子，問：「發生什麼事了？」

  上官瑾睿道：「小祁眼睛忽然瞎了，你救救他吧，他都要瘋了！」

  上官柔葭剛因為一個丫鬟丟了臉面，現在自家堂弟又這麼大呼小叫的沒規矩，她又氣又冤，語氣便也比平常嚴厲了許多：「瑾睿，有話慢慢說，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你見過安郡王了嗎？見過定國公夫人了嗎？怎地這麼不懂規矩？」

  

  上官瑾睿閒散慣了，上官柔葭一個隔了房的姐姐教訓他，他根本不放在眼裡。像是沒聽到似的，他看著沈平安道：「神醫姐姐，你快跟我去看看小祁吧，晚了就要鬧出人命了！」

  比起上官瑾睿的心急火燎，沈平安就淡定了多了，柔聲道：「你別急，先跟我說說怎麼回事？」

  上官瑾睿便倒豆子般的噼里啪啦說開了：「昨天晚上，小祁新得了一個虎將軍，便叫上我和小藍幾個去他家裡玩，我們玩到大半夜，喝了不少酒，就沒回家。誰知道今天早上醒來，小祁眼睛就瞎了，看不見東西了。」

  上官瑾睿口中的小祁正是宮中雲貴妃的侄子云祁，雲貴妃受寵，連帶著雲家也雞犬升天，雲貴妃的哥哥還被封了個忠孝伯。

  雲家子嗣單薄，到雲祁這一代，也就他一個男丁，平日寵得跟什麼似的，就是雲貴妃，隔三差五地也要宣娘家人進宮問上幾句。

  知道了大概情況，沈平安便點了點頭：「行，我跟你去看看。」

  安郡王道：「我跟你一塊去。」

  上官柔葭本一直覺得沈平安的醫術不過爾爾。

  沈平安治好安郡王，是因為安郡王一直吃她開的藥，沈平安不過是撿了便宜。

  沈平安治好上官瑾睿，是因為上官瑾睿沒把病情說明白，讓她以為只是普通的便秘。

  雲祁的事涉及到雲貴妃，萬一沈平安給醫壞了，雲貴妃怪罪下來，首當其衝就是上官瑾睿這個推薦人。弄不好還會連累上官家。

  想到這裡，她上前一步，問道：「可有請其他大夫瞧過？」

  上官瑾睿：「連同大伯，宮裡的太醫來了八個，都束手無策。」

  「可有請祖父？」

  「哎喲，你真囉嗦，都什麼時候了還問東問西。」上官瑾睿不耐煩了。

  「你……」上官柔葭氣得說不出話來。

  沈平安和安郡王跟著他去了雲家，上官柔葭氣歸氣，還是馬上回了趟上官府，把事情跟上官老爺子說了。

  上官老爺子沉吟片刻：「不用我出山，雲祁又不是先天性失明，沈平安那孩子應當治得好。」

  祖父居然這麼瞧得起沈平安，上官柔葭錯愕極了，太醫都沒辦法的病，她能治好？

  「你去雲家看看。」上官老爺子下了命令。

  上官柔葭來回奔波，還沒來得及處理芍藥的事，這時候忽然想起來了，便把定國府的事說了一遍。一個丫鬟而已，上官老爺子渾不在意，揮揮手：「我會叫管家處理的。」

  雲家現下鬧成了一團。

  沈平安到的時候，雲祁正要死要活地鬧，拿著根褲腰帶要往房樑上甩，當然，他眼睛看不見，又有一大幫丫鬟攔著，自然是甩不上去。

  雲祁的母親，忠孝伯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忠孝伯則站在一旁嘆氣。

  「我苦命的兒啊！」

  雲祁也哭：「我不要做瞎子，讓我做瞎子，還不如一刀捅死我！」

  上官瑾睿排除萬難，擠到最前頭：「小祁小祁，神醫姐姐來了，你不用死了，也不用做瞎子。」

  沈平安看到雲祁，認出他就是花朝節上，興致勃勃撲蝶的那位藍衣公子。

  他比上官瑾睿還小上一些，頭髮散亂，滿臉淚水，湖藍色的袍子敞著，一隻腳穿了襪子，一隻腳光著。聽了上官瑾睿的話，循著聲音「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神醫姐姐你救救我，我還年輕，我不想做瞎子……嗚嗚嗚……」

  上官瑾睿：「小祁你跪錯了，神醫姐姐在左邊一點。」

  雲祁便又往左邊挪了挪：「神醫姐姐……」

  沈平安被他嚎得一個頭兩個大，道：「你先起來，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好給你看病？」

  兩個丫鬟把雲祁扶到了羅漢床上，其餘閒雜人等也都退了出去。

  忠孝伯這才看見了安郡王，急急忙忙問安，安郡王擺擺手，道：「令公子的病要緊。」

  忠孝伯夫人看沈平安不過是個小姑娘，面上就顯出懷疑來。

  「你就是瑾睿說的神醫？你會看病？」

  沈平安看了看雲祁的面色，問：「你是不是非常喜歡吃豬肉煎餅，昨兒晚上吃了很多，還喝了很多酒？」

  雲家三個人都愣住了。

  這太神了，都沒有把脈，就能知道病人昨晚吃了什麼！

  但是眼瞎和豬肉煎餅有什麼關係？

  上官瑾睿搶答：「是的，小祁最喜歡吃豬肉煎餅了，昨晚上就著大蒜和醋，吃了十幾個呢！你聞聞，他現在嘴巴里還有大蒜味呢！算了，你還是別聞，太臭了！」

  雲祁臉色羞紅，惱道：「上官瑾睿！」

  上官瑾睿抿抿唇，嘿嘿笑了兩聲。

  沈平安上前給他把脈，片刻之後道：「《經》曰：『五臟六腑之精氣，皆上注於目而為之精。』又云：『筋骨氣血之精而為脈，並為系，上屬於腦。』瞳子是黑色也應該繫於陰，現在瞳子散大，是吃辛辣陽熱的食物太過的緣故。這就如同《內經》所說：壯火食氣的道理一樣。」

  忠孝伯夫人聽不大懂這些，只問：「那能不能治好？」

  沈平安微微一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