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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偶遇林世子

2024-06-06 02:51:39 作者: 采依諾

  蘇綰寧坐在茶樓的二層,順著那雕花的窗戶,正巧能看見樓下擺攤的巧娘。

  這批布,顏色過於素雅,富貴人家看不上這樣式,尋常百姓買不起這布料。高不成低不就,所以這批布才會成了壓箱底的貨物。

  過路的人在看到布攤時,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卻在得知價格以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巧娘的價格壓得很低,而且買賣做得實誠,幾天下來,便有不少收益。可是跟陳雲升比起來,還差得多。

  綠裳看著自家小姐依舊在風輕雲淡的品茶,不覺有些著急:「小姐,你不準備出手幫幫……」

  「巧娘應付得來。」既然答應了巧娘將賣布之事全權交於她,蘇綰寧便要言而有信。

  鄰桌之上,正有人調侃此事:「那陳雲升賣的布,比樓下布攤要貴上好幾番,我也沒瞧出這中間有什麼差別。」

  那聲音有些熟悉。

  

  蘇綰寧轉頭看去,正巧看見一個穿金戴銀的貴公子,滿目愁容。

  說來也巧,這人她認識,謝家獨子謝義。京都中常流傳一句話,北蘇南錢朝中謝,而這個謝,就是指的謝家。是唯一在朝中做了官的商戶。

  而他的對面還坐著一個穿水藍色長袍的男人,五官立體精緻,束著白玉發冠,面相上比謝義虛長几歲,顯得更加穩重一些。

  「那你還不是上趕著,買了一批嗎?」藍衣公子毫不客氣地拆穿。

  「說起這個就來氣,是我成衣布的掌柜,沒禁住陳雲升忽悠。」

  一個好的賣貨郎,就要會講故事。

  陳雲升將那平平無奇的布匹,粉飾成了寓意深厚,獨一無二的樣子。包裝過後,自有人同意購買,但是做成華麗的袍子,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人總有一種奇怪的心理,明明是一樣的東西,但凡賦予它內涵,就變得與眾不同起來。也總有人揣著,好貨不便宜,便宜沒好貨的心理,而沒有認真細究,導致自己當了冤大頭。

  「陳雲升看樣子是被逼急了,這種一錘子的買賣都敢做。」藍衣男子不急不慢地喝著茶,「但若是從長遠來看,不如蘇小姐手下薄利多銷來得穩妥。」

  「哪有什麼長遠。」謝義的下巴頂在手腕上,面露無趣,「他們只有十天的期限,若是照這個趨勢,怕是蘇家小姐馬上就要嫁出去了。」

  「蘇姑娘,未必能輸。」藍衣男子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地說道,「你看那位名喚巧娘的姑娘,雖是擺攤,眼睛卻一直沒閒著,想必,她還留了後手。」

  謝義衝著窗外向外看,只看到面紗蒙面的女子,其他的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坐回原位,抓了一把瓜子,不滿道:「我看賭約是假,分明想把蘇家的陳年舊貨趁機銷出去。」

  「不過,拿自己的婚事做賭注。」男子頓了頓,最後落在嘴邊的只有兩個字,「荒唐。」

  蘇綰寧坐在斜前方,因為二樓人少,所以兩個男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全進了蘇綰寧的耳朵里。

  綠裳悄悄地問道:「那名藍衣公子,是誰呀?」

  「誠王世子林昭彥。」誠王曾為先帝擋過刀、試過毒,為人忠誠,在幫助先帝建立大業以後,便被賜為了異姓王,封地蘇城。

  如今新帝登基,而誠王年事已大,便令世子替父回京述職。而世子回京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謝義陪著的。

  蘇綰寧並未再留意那桌的動態,只是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巷子。良久,才起身。

  她今日穿著十分素雅,沒有誇張的髮飾和妝容,與往日判若兩人。所以,她大大落落地從謝義旁邊經過,也沒被認出來。

  出了茶樓,她便徑直地進入到對面的巷子。

  巷子很窄,至多能夠兩個人並肩而行。裡面陰暗潮濕,布滿青苔,地面的凹陷處積著污水,時不時散發出一股臭味。蘇綰寧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捏著鼻子,眉毛都皺在了一起,直到看見巷子盡頭站著的男人時,才停下腳步。

  蘇綰寧看清男人的樣貌後,一臉不悅:「不是讓你們等消息嗎?」

  那男人高挺著鼻樑,濃眉大眼,一眼便能看出不是中原人士。

  「蘇小姐,你給的錢太少了。」男人摸了摸鼻子,不過是上了幾次賭桌,那銀票便沒了影兒,「我這吃穿可都是要用錢的,蘇小姐總不希望我穿著粗布衣裳,出現在別人面前吧。」

  他的中原話說得並不利索,還帶著濃濃的鼻腔,手腳並用,才堪堪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哈祁兒,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蘇綰寧雙手還胸,一臉不屑,「你若是聽話,事成之後,我定不會虧待你,但是你想生什麼么蛾子,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京都的人,誰不曉得,蘇綰寧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

  哈祁兒毫不在乎,他在賭場欠了一屁股債,打定主意要訛一筆:「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說出去?陳雲升想必還蒙在鼓裡吧?」

  蘇綰寧垂下眼瞼,半晌才抬起來。看向哈祁兒的眼神里多了一絲嘲弄。

  「真不巧,你的主子前些日子把你的賣身契給了我。」像是晴天裡的一聲驚雷,「死契。」

  那便代表著,就算蘇綰寧將他打死,也不會有人過問。

  「你!」哈祁兒漲紅著臉,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對方手中的一枚棋子,卻沒想到蘇綰寧的手段如此狠辣,把所有後路都堵死了。

  但賭坊的人已經下了最後通牒,若是不還錢,便打斷一條腿。左右都是死,不如賭上一賭。

  「臭娘們!」哈祁兒面露兇相,挽起袖子,上前一步,「你不是隨身帶金葉子嗎?交出來。」

  綠裳下意識地護在蘇綰寧的身前,結結巴巴地剛想開口,就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的呵斥聲:「大庭廣眾之下,竟敢公然搶劫?」

  哈祁兒見到有人來,一臉驚訝地看向蘇綰寧。蘇綰寧也有些意外。

  轉過頭去,正巧看到林昭彥和侍衛踩著積水,一步一步的吧靠近。

  發聲的是那名侍衛,名叫北苑。

  「世子,你說得果然沒錯。」

  林昭彥本在茶樓上品茶,無意中瞥見一位小姐領著丫鬟走進了巷子裡。那個巷子他之前走過,是個死胡同,起初他想,應該是不熟悉此地的姑娘,很快便會出來。

  可是兩盞茶過去了,巷子裡並沒有人出來。

  他心道可能出事了,便提前告別謝義,領著北苑便趕到了巷子裡。只是還未走到盡頭,便聽到哈祁兒威脅的聲音。

  哈祁兒愣了一下,抬腳便往牆上趴。

  北苑也不是吃素的,兩步向前,一把抓住哈祁兒的腳踝。

  誠王府的規矩,便是不能放走一個壞人。一隻手已經伸向了腰間的匕首。

  「你個臭婆娘,竟然喊人!」

  「不能放跑他。」聽到哈祁兒的話,蘇綰寧隨即也反映了過來,趕忙上前,想要幫忙,腳下卻不慎踩住了裙擺,整個人摔倒在了污水裡。

  連帶著將北苑也給撲倒了。哈祁兒順勢逃跑,只留下一隻鞋子在北苑手裡。

  「該死,讓他跑了。」北苑將鞋子向前一摔,滿臉的憤怒。

  隨即看向污水中的蘇綰寧,心想:若不是這個女人多管閒事,那個男人定會被抓住的。

  林昭彥只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邊發生的事情。良久,才招呼北苑離開。

  巷子口處,傳來女人柔柔弱弱的聲音:「裡面好像有什麼動靜。」

  蘇綰寧嘴角一扯,這聲音她可太熟悉了。不就是自己那嬌弱惹人憐的堂妹嗎?

  可是蘇婉兒隨後的一句話,卻讓她渾身一震。

  「沉勉哥哥,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吧。」

  巷子口的男人還在猶豫要不要進來,林昭彥的一隻腳馬上就要踏出巷子。

  蘇綰寧拽著林昭彥的衣服,躲在他的身後,小聲說道:「不要,不要讓他,他們看見我。」

  她不想讓沉勉看見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渾身濕透,沾滿污水,她要在沉勉面前,做一個永遠高昂著頭顱的孔雀。

  林昭彥猶豫了一會兒。

  身後的女子蜷縮著身子,恨不能一分一毫都不要讓對方看見。而不遠處的男人,身後同樣站在一個模樣清秀的女子,意欲向巷子的方向走來。

  心下瞭然,衝著北苑使了一個眼神。

  「這位公子,我是誠王府侍衛北苑,剛剛捉拿盜賊至此,若有驚擾,還請見諒。」說完,還露出了誠王府的令牌。

  蘇綰寧躲在林昭彥身後,看著那兩個人越走越遠,用若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謝謝。」

  而在蘇府門口,陳雲升已經等了許久。他靠著天花亂墜的口才,首戰告捷,想要趁勢與蘇家小姐拉近關係,卻不想蘇小姐不在府中,倒是在門口碰見了一襲白衣的蘇婉兒。

  自從上一次蘇婉兒出言相護,陳雲升一直沒找到機會道謝,如今瞧見了機會,自然是不肯錯過。

  蘇婉兒看著這人說話做事都是進退有度,長得也算一表人才,實在是想不通為何蘇綰寧總是對他帶著一股偏見。

  聽聞陳雲升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但頗有頭腦,靠著販布,掙了不少錢,家裡也算殷實。可好景不長,陳雲升的母親患了重病,為了醫治,散盡家產,但依舊沒能留在親人,孤身至此。

  這陳雲升也算是個孝子。

  「這次賭約,我不求能迎娶二小姐,但求能夠證明,我不是個廢物。」

  陳雲升深深一躬,邁步離開。

  蘇婉兒糾結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對方:「聽說蘇綰寧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和學堂簽了協議,將布料低價售出,但數量卻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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