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降一物（補三更）

  姚沁行至山頂，然而剛駐足片刻，一陣邪便席捲而來。漫山遍野的雜樹繁花，頓時枝搖葉落。

  起風了！

  姚沁默默地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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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爾，巨大如蓋的烏雲洶湧而來，雲潮翻滾如潑墨，霎時間遮天蔽日。落雨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

  「姑娘！落雨了，咱們快下山吧。」

  突如其來的變天，讓阿杏慌了神。

  天昏昏沉沉的，大雨來得又急又猛，她唯恐一會兒山路積了水，濕滑泥濘走不了人。

  姚沁也是猝不及防，顧不上多想，兩人轉身就往山下走去。只是剛走了兩步路，一道閃電就劈了下來。

  嚇得無處躲藏的兩人尖叫著抱成一團，無助席捲而來時，一直乾燥而又溫暖的大手拉住了姚沁的胳膊。

  「阿沁。」

  姚沁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風塵僕僕的梁開濟。

  梁開濟卻是顧不得那麼多，他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系在姚沁的身上。而後將姚沁嬌小的身子裹在懷裡，撐開大傘擁著她往山下走。

  柯吉山前一步為阿杏撐傘，因著兩人不愉快的過往，他不敢靠近太多。以至於自己大半個身子都露在了傘外，一瞬間大雨就將他澆透了。

  阿杏抓住傘，忙向他靠近了一步：「雨大，著涼了就沒人伺候你們家將軍了。」

  柯吉沒說話，只是悄然又靠近了一步。

  姚沁沒注意到身後的異樣，她還有些愣怔：「你……你……你怎的來了？」

  「我看見東邊的雲一直朝這裡來，估摸著會下雨，不放心就來了。」

  「多謝你。」無論如何，姚沁真誠道謝。

  梁開濟嫌她見外，便沒開口回應。

  姚沁察覺到他一瞬的低落，便開口岔開：「晚飯想吃什麼？我吩咐張娘子做。」

  「都可。」梁開濟又將姚沁往懷裡攏了攏。

  他動作上小心仔細，話語卻是冷淡，姚沁知道梁開濟這是心裡又不痛快了，但他嘴上便還不說。

  猜也猜得到，是為了剛才那句道謝。姚沁忍不住心裡哀嘆，不明白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有這麼些扭捏的小心思。

  前世活到不惑之年也不見他半點改正，不但不改，甚至有隱隱加劇的跡象。

  姚沁決心不慣著他，便也閉上嘴不再吭聲。她不吭聲，也不哄他，梁開濟心裡就更鬱悶了。

  就這般，兩人彆扭著性子不肯相讓，直到張河分別送來熱水，讓兩人泡澡也不見軟化。

  姚沁和阿杏一起泡在澡盆里，溫熱的水讓兩人舒服地嘆息。另一邊的柯吉可就沒這麼好待遇了。

  到了家他匆匆換了件衣裳，來不及打整便伺候著梁開濟泡澡搓背。然而因著梁開濟在姚沁那裡受了委屈，心裡不痛快。

  這會子就變著法子地使喚他：「我將軍府是餓著你了？讓你搓澡不是撓痒痒！」

  柯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暗暗嘆息，然後認命地加了把力氣。

  果然——

  「哎呦！讓你用點力，不是讓你給我扒皮！」

  柯吉欲哭無淚，只得又緩了緩力氣。

  可是——

  「水不熱了，你讓張河再送點進來。」

  片刻——

  「你要燙死我呀，再打點冷水來！」

  柯吉受不了了，忍不住嘀咕：「將軍在娘子那兒受了委屈，回來就沖小人發。回頭您倒是痛快了，小人是又受凍又受委屈！」

  「怎麼，覺得我待你不好？那你走吧，誰待你好你找誰去！」梁開濟被揭穿後，頗有些惱羞成怒。

  柯吉把洗澡帕子往梁開濟手裡一塞：「小人這就去問問姚娘子可還缺人使喚。」

  「姚娘子！姚娘子！一天到晚姚娘子！她到底有什麼好！」梁開濟也不知道說得是自己，還是柯吉。

  柯吉白眼一翻：「將軍這可就問錯人了！既然姚娘子不好，你成天上趕著做什麼？」

  「混帳！」梁開濟拿起澡巾砸了過去。

  柯吉伸手接住澡巾，又湊上來幫梁開濟搓背：「將軍，不是我說你。你既然心悅姚娘子，就別這麼扭扭捏捏地使小性子了。」

  「姚娘子又不是咱們都城裡的嬌娘子，各個拿你當夢中情郎盼著進將軍府，成天小心小意地捧著你，整日裡圍著你打轉。」

  「姚娘子是做大事的人，兩個莊子幾百戶人家，上千口子人的生計都壓在她身上。哪有工夫猜你的小心思，你明明心裡不開心，硬是憋著不說。」

  「你不說姚娘子就知道了？回回都是出了力沒討著好，心裡憋了氣回來就沖小人發。你可見姚娘子數落過幾回阿杏和香草？」

  「同吃同睡同沐浴不說，得了什麼好看的首飾都要讓她兩人先挑……」

  梁開濟徹底被氣了個仰倒，他騰地一下從水裡站起來，濺了柯吉一身水。

  「呵！要不是今日，我竟然不知道，你心裡還藏著了這麼些委屈呢。」

  「好啊，今日你就與我同吃同睡同沐浴，往後我得了什麼好東西，也都緊著你先挑，如何？」

  得！梁開濟這是小脾氣又犯了，柯吉忙輕輕打了自己一嘴巴子。

  「將軍，是我胡說，您就當沒聽見。再說了，咱們同吃同睡同沐浴，傳出去多不好，我還沒娶媳婦兒呢。」

  「你！左右都是委屈你了是吧！」梁開濟覺得自己早晚會被氣死，撈起架上的衣服穿上就走了。

  留下柯吉苦著一張臉嘆息：「姚娘子，你可帶我家將軍好點吧，不然英年早逝的一定是我！」

  梁開濟憋了一肚子氣，本想牽著馬出去跑兩圈發泄發泄，走出門才意識到還下著雨呢。

  左右沒有去處，他乾脆跑去了廚房找酒喝。自從他來了，姚沁就嚴禁他的視線範圍內出現酒。

  甚至還專門囑咐了柯吉，若是他敢喝酒，就著人來告訴她，她好叫人去收屍……

  聽了這話，梁開濟氣得半個月不敢沾酒。這會子心裡生了逆反，便決定大醉一場，也叫姚沁不痛快。

  他來到廚房，看著見了他有些瑟縮的張娘子和幾個幫廚開口：「可有酒？」

  「大人，廚房裡只有做菜用的少許濁酒。」張娘子上前一步鼓著氣回答。

  聊勝於無，濁酒就濁酒吧：「都拿來吧。」

  張娘子搓了搓手：「大人，這酒一會子要用來給魚去腥，不能給你。」

  「那今晚就別做魚了。」

  「這可使不得，姚娘子身子弱，每日要進一碗魚湯補補的。」

  梁開濟這下說不出口了：「你勻一半給我！」

  張娘子見他虎著一張臉，心裡也有些怕，猶豫片刻。

  「大人，這酒我不能給。姚娘子說了，若是我們誰人給你酒喝，就將我們打發出去永不再用。」

  梁開濟徹底噎住了，他憤憤轉身離去，他要去找姚沁問個清楚。

  只是背後傳來了議論聲：「這位大人相貌倒是俊朗，就是渾身一股子匪氣，怪怕人的。」

  「可不，我見他腿肚子都打轉。可憐我們姚娘子了，唉……」

  「不見得，都說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他再厲害，我看咱們娘子也都治得住。」

  這話讓梁開濟頓住了，他剛才還有的氣悶一下子就消散了。這些娘們兒說得雖然粗糙，但確實是對的。

  自己和姚沁可不就是這般，這叫什麼。這就叫般配！

  既然是自己的媳婦，自己的娘子，讓她一讓就是了。她既然不願意哄自己，換自己哄她不就是了。

  想通了的梁大人，優哉游哉地溜達進姚沁的院子，看著院中的桂花都覺得比往日鮮艷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