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生情(三更)

2024-06-06 02:50:14 作者: 蔡司

  看見姚沁的軟化,和安打心底里鬆了一口氣。

  「施彥是難得一見的好孩子,務實誠懇卻不木訥,又知冷知熱。比起我家那個混世魔王,眼裡心裡只看得見自己的傻兒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去。」

  姚沁依然沉默著不說話,她當然懂和安公主的意思,她是來道歉的,是來求和的,也是來為梁開濟說情的。

  「都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知道你心裡惦記著施彥,任是誰也入不了你的眼睛。若你是願意與開濟多相處相處,必然也會發現他的好。」

  「是我配不上他。」姚沁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幹巴巴回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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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只這一句說辭,和安公主卻是高興的。看似是拒絕,其實也是讓步。

  「阿沁,我們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我知道,內里卻是個有大成算的。一般的世家女未必比得了你,你註定與別個不同。」

  「施彥這孩子,一看便知也不是池中之物。你們都註定要站得更高,走得更遠,我若是你,必定選擇與他在高處相逢。」

  回去的路上,喜麽麽忍不住問和安公主。

  「夫人,您為何要……」

  「為何要說那番話,讓她有別的念頭?」和安公主笑著看了看她。

  喜麽麽點頭:「您就不怕她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心思,難道是不說便不生了嗎?與其讓她暗地裡生了心思,不如挑明了給她講。」

  「這又是為何?」

  「姚沁這孩子,表面是最柔順不過了,可內里卻是倔強的。她與開濟無異於針尖兒與麥芒兒,只要碰到一處就針鋒相對。」

  和安公主忍不住嘆了口氣:「我今日若不走這一趟,消除了她心裡的惱恨和不痛快,她如何能讓開濟靠近呢?」

  「年少時的一見鍾情,若沒了平常日子作依託,早晚都是水中月鏡中花,中看不中用,只需一陣風就吹破了。」

  「可日久深情就不一樣了。現如今不過是他二人本就相處不多,開濟心高氣傲不服輸,又給過姚沁和離書,依著姚沁肯看他一眼才怪呢。」

  「可若是這二人能安安穩穩相處一段時日,自然就能看見彼此身上的好。還愁不能日久生情嗎?」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果然不假啊。夫人今日之作為,我可算真見識了。」喜麽麽不得不感嘆自己公主的良苦用心。

  「兒女債,兒女債啊!」和安公主也是唏噓。

  後來的幾日,姚沁果然在心裡反覆思量和安公主的話語。她氣色剛好一點,便馬上起身來到書桌前動起了紙筆。

  可是提筆,她又沉默了。這封要寫給施彥的信,並不如想像中好下筆。她甚至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她小心翼翼下筆,又反斟酌遣詞用句,然而不過半日,地上就丟滿了紙團。

  「姑娘……」阿杏看著反覆紅了眼圈的姚沁,有些擔憂。

  姚沁抬頭扯著嘴角一笑:「放心吧,無礙的。」

  「姑娘,喝杯熱茶歇歇吧。我去將你的話本子拿來消遣。」香草將茶水放下,說這就轉身到了內室。

  她抱起梳妝檯上的一摞話本子回到外間,姚沁眼看著她將書放在了桌上,卻只注意到了夾雜在其中的《風物誌》。

  她抽出《風物誌》,一瞬間,她腦海中便閃現了許多他與施彥共同翻閱這本書的情形。

  回憶很是美好,她忍不住揚起了嘴角,但又在意識到現實後,將笑容染上了許多苦澀。

  阿杏和香草不敢打擾她,默默低著頭做手裡的針線活。

  姚沁愣怔半晌,便開始提筆抄錄起了《風物誌》。她決定,這幾日將這本書抄完,然後再附信一同送給施彥。

  她希望,這本書能喚醒施彥的生意和抱負,讓他能重新站起來。即使他們今生可能都無緣再見,但她仍然希望他過得好。起碼過得比自己好。

  姚沁在屋裡想念著施彥,施彥也同樣想念著姚沁。儘管他回來已經兩月有餘了,但他的心卻永遠地留在情義鎮,留在了青山別院。

  那天,他以赴死的心態喝下了兩杯酒,他本以為毒酒入腸,他很快便會毒發身亡。

  然而當他第二天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在船上了。起初他還以為自己身處忘川之上。直到看見青川的臉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這個認知反而讓他更絕望,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沒有死。既然沒有死,為什麼他又在船上,要帶他去哪裡呢?

  為他答疑解惑的是福全公公,他坐在床邊,看著被綁起來的她笑得頗為和藹。

  「施大人不要介意,等到了都城,自然為你鬆綁。三峽奇險,為了安全起見,不得不將你綁起來。」

  「為什麼?」他執著地要一個答案。

  福全公公也不藏著掖著:「天家最受寵的公主,既不能失貞也不能守寡。」

  「非我不可嗎?」

  「非你不可。」

  「若是我不願呢?」

  「這邊要問問施家有多少口人,這些腦袋可夠砍的!」

  施彥更絕望了:「你以為公主嫁給我就會開心嗎?」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必須嫁給你。」

  施彥懂得了,天家的臉面和尊嚴遠比他的尊嚴、生死更重要。

  隨後的旅程,如果不是必要的如廁、洗浴,他幾乎沒有離開過房間。

  趙怡寧日日都來,有時是對著他發呆,有時是對著他哭泣,更多的時候她嘗試依偎在他的胸懷裡取暖。

  他表達過抗議,吐口水這樣的事情他也做過。但無論如何,她從沒有放棄。只是她的每一次靠近,他都會記憶起那日中了迷幻劑的醜陋樣子。

  他像一頭畜生、牲口一樣在她雪白的身子上發洩慾望,趙怡寧哀嚎得猶如一頭母狼。

  他原以為只有女性會受到這樣的侮辱,會為了了清白上吊、自殺……

  他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作為人的,作為一個男人的基本尊嚴全部喪失,中藥時他沒有理智,醒來後他沒有選擇。

  他沒有一日不想念姚沁,想念她身上的味道,想念她柔軟的唇,想念她依偎在他身上時的安心。

  他和趙怡寧的事,聖上果然大發雷霆。甚至不曾宣他覲見,只是很快賜婚而後在宮外動圖動工修建起了公主府。

  他日日將自己鎖在房間裡,寫字、畫畫、發呆。他想寫信給姚沁,想知道她怎麼樣了,但他知道這些心根本送不出去。

  既然送不出去,他就都收起來。總有一日,他要叫她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他開始日復一日的畫她,人真是神奇。當你開始思念一個人,她的面容會在你的腦海逐漸模糊。

  但你和她做過的事情卻是歷歷在目,愈加清晰。甚至於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被放大,然後反覆回味、咀嚼……

  梁開濟一病便是七日,這七日裡姚沁始終不曾來探望過他。他明知道這是奢望,但依舊忍不住讓思念瘋長。

  他無數次想爬起來衝到青山別院找到她,然而理智又告訴他,還不是時候。

  直到今日:「將軍,姚娘子來了。」

  柯吉的話,讓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欣喜若狂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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