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援西北

2024-06-06 02:48:50 作者: 蔡司

  入了夜,寒涼更甚。

  房屋中央架起的炭盆,將屋裡烘烤得暖融融的。梁開濟奔走了一天,此刻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開濟?開濟?」

  

  輕聲細語地呼喚,讓梁開濟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望著眼前的一切,梁開濟知曉他又一次進入了夢境。

  隻眼前的人不再是姚沁,而是秦芷蘭。她還是那般端莊、溫柔,只是眼角額頭添了些許溝壑。她老了……

  梁開濟想要開口回應,但嗓子仿佛被膠粘住了似的,怎麼也說不出話來,發出的只有嗯嗯啊啊的音調。

  梁開濟有些急了,他扒拉著秦芷蘭想要告知她自己的困境,然而秦芷蘭只是攥住了他的雙手,溫和地開口。

  「莫急,莫急!你所求的我自都會給你的。」

  「你不是想要樂康去找他的親生母親嗎?等你死後,我自然會讓他去的。」

  死後?樂康?

  梁開濟看著秦芷蘭溫和的面龐,不知怎的竟然覺察出了兩分森然。

  「這輩子,我雖然沒見過你的沁夫人,但有心人卻是送了我一幅畫像的。那模樣,真真兒是難得的美人。」

  秦芷蘭將梁開濟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仿佛喃喃自語一般,眼神飄忽地回憶著什麼。

  「也難怪你念了她一輩子,得了空便巴巴地乘了船去找她,一守便是小半年。如今就算是要死了,也心心念念要與她同槨呢。」

  「我有時候真羨慕她好命,生了這麼好個兒子不說,還得了你的一顆心。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可是不公平又怎樣?這富貴,這將軍府,還有她兒子,不都是被我得了嘛?」

  這句話說完秦芷蘭竟然吃吃地笑了起來,那笑了先是快慰隨後又是苦澀,繼而都成了瘋癲。

  「梁開濟呀,你總說我狠心。可我哪裡比得上你?你既然如此愛重她,為何死還要帶著她?是不是你怕自己死後,她嫁給心上人,徹底將你忘了?哈哈哈!」

  梁開濟從未見過秦芷蘭這般,骨子裡的冷將他淹沒。聽聞她提起姚沁,姚沁的兒子,他猛地想起,前幾次的夢境中。

  姚沁指責他的模樣。指責他將她的兒子送走,這般看來是送給了秦芷蘭嗎?秦芷蘭是自己的夫人,可姚沁竟也不像是妾吶?

  這難道真是他的前世今生?若真是,前世他、姚沁、秦芷蘭三人之間到底有怎樣的恩怨糾纏呢?

  突然,門吱嘎一聲響了。有人進來了,他迷迷糊糊地看見,是一個挺拔少年。

  他對著秦芷蘭問安行禮:「母親。」

  「樂康,我的兒!」秦芷蘭終於恢復了些正常,她放開梁開濟,急步走上前端詳著那叫樂康的少年,「瘦了!瘦了!在舅舅家可是過不習慣?」

  「母親,您多慮了。舅舅、舅母待我極好,不過是整日和表兄弟一起騎射玩耍,長結實了。」

  樂康該是個極好的孩子,他說話溫潤有禮,行事也有氣度。只是隔得太遠,梁開濟瞧不見他的臉。

  「母親,父親如何了?我聽聞他舊疾復發……」

  樂康語氣里的擔心和焦急,梁開濟聽了個分明,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哎……兒啊,你且做好準備,太醫前來診治過了。你父親他……怕……怕是熬不過月底了……」

  秦芷蘭掩面抽噎了起來,樂康聞言也有些站不穩:「熬不過……母親可是誆騙兒子!」

  秦芷蘭只顧著哭泣,也不回答,樂康疾走上前的步伐也多了幾分踉蹌。梁開濟看著逐漸靠近的少年,希望能看清楚他的面龐。

  然而,眼前的光逐漸暗淡了下去,耳邊竟傳來了渾厚的號角聲。

  梁開濟猛地挺做起來,窗外還是漆黑一片。柯吉推門而入:「將軍。」

  「什麼時辰了?」梁開濟平復了呼吸,摸了一把汗水掀開被褥下床。

  柯吉上前服侍:「卯時剛過。」

  「我聽見營里的號聲,看樣子已經準備好,就等著開拔了?」梁開濟就著小丫鬟遞過來的溫熱軟帕,淨了面,「馬匹可備好了?」

  「將軍,都已妥當。」

  「那便走吧!」梁開濟套上鎧甲。

  柯吉跟在身後:「將軍,可要去向老夫人和公主辭別?」

  梁開濟頓了一下,隨後深深嘆了一口氣:「罷了,只會徒增傷感和不舍。」

  梁開濟率兵浩浩蕩蕩出了城門,行至城外二十公里外,天才大亮。忽然,背後傳來急促的呼喊聲。

  梁開濟停馬駐足向後一望,才發現竟是秦府的馬車。

  秦芷蘭等馬車一停,就急急地在福琴的攙扶下跳下了馬車:「將軍!」

  「芷蘭?」梁開濟跳下馬,皺著眉開口,「你怎的來了?太傅可知曉?」

  秦芷蘭有些嬌羞:「還來不及稟明父親,聽說你已出城,我便急急地追趕了上來。」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冬衣,還有一副護膝,牛皮里綴了羊羔絨很是暖和。還有幾瓶止血的藥粉,你都帶上。」

  梁開濟看著她溫柔嬌羞的模樣,突然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夢中她的,也是這般模樣,只不過卻藏著深沉和森然。

  他的手仿佛僵住了,遲遲沒有伸出來接下這些東西。秦芷蘭不明所以地抬眼瞧了瞧他,他眼裡的疏離和探究,便落在了秦芷蘭的眼裡。

  那探究一瞬間寒了她滾燙的心,場面一時有些靜默,但她很快調整好:「將軍?」

  梁開濟抱著拳乾巴巴地道了謝,隨後示意柯吉接下這一包衣物:「天冷了,芷蘭你先回去吧。我差兩個人護你……」

  「不用了,開濟!」秦芷蘭打斷梁開濟的囑咐,喊著他的名字,「是我考慮不周,倒是給你添了麻煩,我這就回去,你千萬要保重身體!」

  梁開濟有些說不出話來,又有些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懊惱,一時間也只能幹巴巴道:「芷蘭,多謝你。」

  秦芷蘭扯著嘴角笑了笑,轉身回到車上,放下了帘子,囑咐馬夫趕車迴轉去了。

  她倚靠在軟枕上,雙目緊閉。她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梁開濟流露出那樣的戒備和探究。

  「你回去打聽打聽,看看這兩日梁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福琴一邊應下一邊幫她揉腿:「姑娘,將軍今日的疏離定是受了他人的挑撥,您說會不會是那薛娘子?」

  秦芷蘭睜開眼,沒有回答。她心中也是這般思量,定是薛瑞珠進了什麼讒言,才讓梁開濟對她有了防備。

  如若不然,怎會有人的態度在一夜之間有這麼大的轉變呢?若真是薛瑞珠做了什麼,她秦芷蘭定然不會饒了她的。

  一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她既然能讓她生,自然也能讓她死。孩子嘛,換一個人也是可以生的!

  馬蹄聲噠噠地響著,帶著車輪骨碌碌地向前轉動,雪地上只留下兩條深深的車轍。但轉眼間,又被落下的大雪覆蓋住了,不留一點痕跡。

  當夕陽褪去殘紅時,福琴才從外歸來,她脫掉斗篷走進院兒里,也不搭理其他小丫鬟的問候,徑直上前敲響了秦芷蘭的房門。

  「福琴吧?進來!」

  福琴推門而入,就見秦芷蘭正伏案繪畫,畫布上正是今日梁開濟停馬駐足回望的樣子。

  梁開濟一身戎裝,意氣風發地騎在高頭大馬上。雪林白茫茫一片,他一身銀甲更顯冷冽,身下的黝黑駿灑出的熱氣,也在寒冷中凝結成了白霧。

  「如何了?」秦芷蘭擱下筆。

  福琴順手淨了一塊帕子替秦芷蘭擦洗受傷的墨跡:「果然不出姑娘所料,昨夜裡薛瑞珠在雪中候了將軍一個多時辰,不曉得說了什麼,只知道將軍後來托人照拂她一二。」

  「哼!」秦芷蘭不屑一笑,「當真是秋後的螞蚱!給咱們的人遞個話,不安分的人,也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而此刻的薛瑞珠,正沉浸在梁開濟歸來,她成功復寵的美夢裡。全然不知道,危險正悄然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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