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

  蘇樾沒料到魏楠會帶她來坐摩天輪。

  魏楠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帶她從黑暗的停車場走向燈火通明之處。魏楠的手修長有力，溫暖乾燥，蘇樾的手被魏楠的手包裹著，催眠般地就生出了安全感來。無論他帶她走向哪裡，他都是篤定的，而她也是內心踏實的。

  

  主題公園設施的關門時間是下午6點，此時已近8點，遊人非常稀少，偶爾會遇到幾個散步的老人，那是住在周邊的居民。蘇樾猛地反應過來：「可是，現在遊樂設施都關門了呀，你帶我去哪兒？」

  魏楠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微笑，手上勁道緊了緊，低頭對她說：「你跟著我走就好了。」

  巨大的摩天輪布滿了五彩的燈束，屹立在小蒼山之巔，霓虹閃爍，在黑夜中分外璀璨耀眼。在江城無論哪個地方都可以看見這標誌性的圓環，猶如泰晤士河畔的倫敦眼。

  走到近前，蘇樾抬頭張望，冷硬的鋼鐵機械感與色澤艷麗的光帶形成奇妙的和諧，仰頭幾乎要與地面形成直角才能看全，更覺摩天輪的巨大。

  「你這樣看，脖子沒事嗎？」魏楠用手托著蘇樾的脖子，順帶在她後頸處輕輕捏了幾下。

  在電腦前工作的人都有頸椎毛病，蘇樾也不例外，剛才她仰得脖子差點斷掉，被魏楠深深淺淺地揉捏著，瞬間就緩過勁來，舒服得閉了閉眼。

  魏楠正和一個工作人員打招呼，原本該下班的人卻在這兒守候著，似乎專程等待著魏楠：「魏總，老闆說了，您隨時來隨時可以坐。您看您是現在就上去嗎？」

  「好，那麻煩你了。」

  工作人員鑽進設備間啟動了摩天輪，機械臂緩緩轉動起來。蘇樾眼中滿是驚喜，抬頭看魏楠：「你認識這主題公園的老闆？」

  魏楠輕輕笑了笑，在緩緩停下的座艙前，為蘇樾打開了艙門，又用一個紳士的肢體語言，請蘇樾先上。蘇樾興奮地跳了進去，魏楠隨後進去，工作人員為他們關上了艙門。

  在峰東地下車庫等蘇樾的時候，魏楠就想好了來小蒼山坐摩天輪，雖然知道這主題公園的遊樂設施都會在6點關閉，但是投資這主題公園的老闆是他一好友，隨便一個電話打過去，就可以為他開綠燈。

  座艙緩緩上升，夜晚的江城一點一點展現在眼前，遠處的兩江交匯燈火迷離，近處的中心區高樓林立，外立面上閃爍的霓虹燈與變幻的LED屏交相輝映，好一出鮮活生動的繁華盛景。

  蘇樾眼睛發亮，興奮地站起來拿出手機錄影，魏楠站在她身後，將她環入自己懷裡，俯身將下巴放在蘇樾的肩膀上，他在她耳邊懶懶地吹氣：「蘇大小姐，你現在可真像個剛從鄉下進城的小女孩。」

  從魏楠這個角度，能看見蘇樾小半張臉，長長的睫毛，眼中輝映著城市的燈火，瑩白細膩的皮膚吹彈可破。

  「我就是鄉下姑娘。」蘇樾咬了咬牙，魏楠在她耳後吹氣，不僅脖子癢，心裡也痒痒的，都沒法好好錄影了。

  「我現在錄下來，未來我們項目上拍VCR有可能會用到這些素材，這些素材可有用了，我早就想……」她對魏楠解釋著。

  驀地，她的手機被魏楠一把奪走，驚叫聲還沒有從喉嚨里發出，她就被魏楠強行扳過來。下一秒，魏楠右手挾住她的下頜，左手托著她的後頸，低頭對著她的嘴唇吻下來，堵住了她的絮絮叨叨。

  蘇樾驚惶地掙扎了一下，唇齒之間卻被魏楠侵入得更深。這不是那種小心翼翼的試探的吻，而是熱切猛烈的帶著兇狠意味的吻。

  剎那間，蘇樾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她被魏楠緊緊地抱在懷裡，避無可避，只能被動地承受著。心跳快得像擊鼓，喘息不已。

  魏楠放開她的時候，蘇樾腳下一軟，又被魏楠攔腰一摟牢牢抱住。摩天輪緩慢而持續地轉動著，從最低處上升到最高處，周而復始。座艙外城市的燈火明滅閃爍，從窗口漫射進來的城市燈光，照在蘇樾微微紅腫的嘴唇上，水光瀲灩。魏楠忍不住又輕輕吻了吻蘇樾的嘴唇，這一次是溫柔地輕觸，然後放開。

  幸好是夜晚，魏楠看不見她發燙髮紅的臉和耳朵。蘇樾強自鎮定著，眼神遊移，不敢看魏楠。

  「蘇大小姐，以後跟我約會，必須要專心，別老跟我談工作。」魏楠用手指挑起蘇樾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

  「啊？可是有工作電話打進來，難道也不接嗎？」蘇樾一臉茫然。

  魏楠哼了一聲，把蘇樾的腰往自己懷裡用力一按，作勢又要俯身低頭，蘇樾急忙說：「哎我知道了。」

  「電話我沒收了，晚點送你回家後再給你。」魏楠伸手將她的一縷髮絲理到耳後，動作輕柔：「乖，一會我們去吃夜宵。」

  「嗯……」蘇樾低聲回復，聲音輕到幾不可聞。

  和魏楠這種強悍的男人約會，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大學時代她也有過男友，接接吻什麼的也很正常，對方所有的行為都在她的控制之內，她可以把控戀愛的節奏和深入程度，因而她從未逾線。但是，魏楠不受控！她無法預測魏楠下一步的行動，他又太強勢，她可能沒法在他們的關係中占據主導地位，他更不可能像之前的男友那樣事事聽從她。這種失控與挫敗感，讓她略略有些沮喪。她覺得他真是一個危險的男人。

  然而，她卻違背了動物逃離危險的本能，反而被危險強烈吸引著，不由自主地離他越來越近。所以，自己是飛蛾，義無反顧地撲向燈火嗎？蘇樾將目光從城市夜景從收回來，抬頭凝視著魏楠。

  似乎感應到了蘇樾的心聲，魏楠低下頭看她，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眼睫毛，聲音溫柔：「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嗯……」

  「從現在開始，由我代替你父母照顧你，別擔心……」

  聽了這話，蘇樾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當摩天輪再次升到最高點時，魏楠再一次擁她入懷，深深地吻了她，這個吻綿長而深情，專注又溫柔，蘇樾緊緊地抓著魏楠的襯衣，沉溺其中。

  我愛你。

  他對她說。

  ——

  這天晚上，陽州地產董事長江明給魏楠打了個電話，可是魏楠沒有接。

  拓展總監重新列印了合同條款，遞到江董事長手上。江董事長還保有著老一輩人的習慣，無論看什麼，哪怕是過程文件，都必須看紙質的。

  江董事長取出老花眼鏡戴上，認真地看著手上的合同條款。

  頭天晚上，訊科地產西南公司總經理許小冬請他吃了個飯，彼此都是明白人，知道吃飯只是形式，再度洽談合作才是重點。

  自古以來，江城就是一個碼頭城市，江城先是一個碼頭，然後才成為了城市，得天獨厚的兩條大江匯聚於此。江城的興起得益於水路交通，自清末開埠以來，就已成為水路重鎮，來自全國各地的行幫同鄉會也因碼頭而興。受碼頭文化的長期浸染與潛移默化，江城人身上至今仍殘留著碼頭的行幫習氣。江城人愛喝酒，愛拼酒，推崇喝酒的豪氣，並稱之為「耿直」，也是碼頭袍哥文化的遺留。

  在江城地產圈的人都知道，江董事長愛喝酒，並且很喜歡喝酒耿直的人，很多會議室談不妥的事，若移到酒桌上，把江董事長哄開心喝舒服了，會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許小冬是個北方人，他請江董事長吃飯，就是想要在酒桌上敲定匯嘉地塊合作的事。他自付酒量不賴，曾有一人喝趴下對方五人的經歷。他比江董事長年輕，身體健壯，雖然聽說江董事長酒量很好，但他相信自己能把江董事長喝服氣。

  酒桌上，許小冬向江董事長表達了跟陽州地產合作的誠意，一上來就自己幹了三杯白酒。江董事長透過眼鏡片笑眯眯地望著他，又給他添上了滿滿一杯。

  江董事長久經沙場，知道自己好酒的名聲在外，他不以為意，老奸巨滑的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別人以為他好酒，好耿直，也好糊弄。但其實所有的酒局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但凡在酒局中他讓步談定了的合同或事情，都是他在酒局之前就決策好了的。依他的酒量，在江城如果說是第二，沒人能稱第一。但聰明人都善於隱藏實力，他是老狐狸，更懂得裝傻。

  為了表示自己喝酒很「耿直」，許小冬見酒就干，一面喝酒，一面又談起了匯嘉地塊的條款和簽合同的日期。江董事長與他談得虛虛實實，看似不經意地勸酒，實則一直在挖掘他想知道的信息。

  不知喝了多少杯酒，許小冬的狀態正如江董事長期望的那樣，變得話多，口齒也不太清晰，反應也變得遲緩。江董事長謹慎精明，旁敲側擊不動聲色地詢問喝醉酒的人，竟然還真被他掏出點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