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2024-06-08 08:51:00 作者: 蘇佚

  王孜似乎沒想到顧傾墨會承認,詫異地偏頭看了她一眼,心中卻又有些高興起來,微笑著問道:「問出什麼了?」

  顧傾墨心中沉悶地難受,像是有塊大石頭堵在心口,讓人呼吸不虞,卻仍舊死死壓抑住心中的不適。

  她回道:「當年先帝疑心顧家,借前往芍山祭祀祈福之機,暗中籌謀,與京中聯合,以造反罪名清理顧家與乘風黑騎,不料晉誠黃雀在後,弒君斷先帝性命,坐鎮京中,以清剿反賊之功繼任帝位。」

  「為了那帝位,葬送二十萬忠臣良將,這就是芍山之亂真相,可不可笑?」

  聞言,王孜微微愣住,轉身盯著顧傾墨。

  顧傾墨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輕笑道:「非是人心易變,無情之人永遠無情,他們可以以自身為刃,生生剖開有情人的胸膛,挖出那一顆蓬勃生機的紅色心臟,生食後還要反過來污衊不新鮮。」

  「這才是人性。」

  她忽然捂著臉大笑起來,頗有些癲狂模樣。

  可淚水卻不聽話地順著指縫往外流,流的她脖頸、手背全是一片濕潤。

  王孜站在原地,看著顧傾墨笑到渾身無力,而後蹲坐到地上,長久地沉默後,雙目無神地望著虛空一點,他忽然覺得,看著這樣的顧傾墨,他自己渾身都不舒服起來,像是怎麼樣都提不起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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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到很生氣,猛地衝過去將顧傾墨攔腰抱起,不顧她的掙扎,便將顧傾墨抱到了議事廳後的寢臥中,將顧傾墨仔細地放在床上。

  「王容離,你做什麼?」顧傾墨拼命去推王孜,無奈她連日辛勞,不曾聽芮之夕的話好好休息,竟是蚍蜉撼樹,一絲力氣也使不出,更不要妄想撼動王孜這個男子。

  王孜捉住顧傾墨亂踢的雙腳,親手為顧傾墨脫了鞋襪,仔細擺放在床邊,而後拉過被子悶住她的身子,傾身壓在她身上,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懷中。

  他用狹長的眸子定定地盯著顧傾墨。

  顧傾墨仍要掙扎,王孜忽然出聲道:「顧傾墨,你不知道,我告訴你!我想你想得渾身都在燒,沒有一刻停止!所以我勸你還是安穩休息,不要再扭來扭去激起我的欲望。」

  王孜一雙眼睛猩紅,像是飲血的怪物,嗓音低沉喑啞地令人心悸。

  他惡狠狠地對顧傾墨道:「否則我不能保證再等你見到蘇子衿時,還是原先那個乾乾淨淨的寧王妃!」

  顧傾墨一時嚇得整個人都懵住了,瞪大一雙勾人心魄的雙鳳眼,直直地瞪著面前鼻尖對鼻尖的王孜,腦中還未理清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王孜是瘋了嗎?他怎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不是要她的命,而是......

  還不待顧傾墨想明白,王孜便揚起下巴,湊近顧傾墨的雙眼,強制性又十分溫柔地各自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

  顧傾墨這才愣愣地閉上雙眼,竟一時忘了反抗。

  王孜見顧傾墨被嚇得愣住了,卻顯得乖巧可愛,心中欲望撓著他的胸口,又癢又酸脹,喉嚨跟生了火一般,乾的令人發狂。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從顧傾墨緊閉的雙眼到高聳的鼻尖,再是那兩瓣殷紅水潤的唇。

  他緩緩地咽了口口水,心中邪惡的念頭滋生,瘋狂生長,越發控制不住,像是要捅穿他的皮肉往顧傾墨身上生根。

  憑什麼他養了顧傾墨許久,最後卻便宜了蘇子衿?憑什麼明明是他先看上的顧傾墨,這人卻滿心眼都在蘇子衿身上?憑什麼蘇子衿是人人口中的謙謙君子端方溫柔,而自己就只能討顧傾墨嫌!

  他越來越恨,猛地便湊下去,是要搶占蘇子衿擁有的,也是想要解渴,想要擁有他當下能夠擁有,而從前卻未曾珍惜的。

  顧傾墨猛地睜開眼,偏過了頭去。

  王孜只吻到了顧傾墨的耳垂。

  「王容離,你瘋了不成!」顧傾墨狠聲罵道,卻更是滋長了王孜的欲望。

  他舔舐著口中香軟的耳垂,進而細密地啃著耳骨,將舌頭伸入顧傾墨的耳蝸,帶起一片水聲。

  他想要品嘗這個人,已經很久了。

  「王容離,你有意思嗎?」顧傾墨冷聲問道,卻不知她渾身都在忍不住地發抖。

  王孜這才停下了伸進被窩中的手,那手已經扯開顧傾墨的衣領,落在了顧傾墨的鎖骨上。

  那光滑柔嫩的皮膚,若是帶上紅痕、青紫痕跡,怕是蘇子衿會生生撕了他。

  他將顧傾墨壓在自己身下,生生忍了許久才粗壓著嗓音開口道:「蘇子衿這樣親過你嗎?若是他這樣動你,你怕是絲毫不會掙扎,還會迎合吧?」

  顧傾墨嗤笑道:「怎麼,你是嫉妒我嫁給了蘇子衿,做了寧王妃?」

  王孜氣得笑出聲來,將頭埋進了顧傾墨的頸窩之中,粗重的呼吸聲在顧傾墨耳邊肆無忌憚地響起。

  王孜苦笑一聲,心中有些怨恨自己的衝動,可懷中之人當真柔軟溫暖,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擁有過的溫度。

  他實在捨不得放手,卻又不忍破壞。

  他今日當真是瘋了,痴魔了,被顧傾墨這個妖精勾的成了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瘋子。

  他微微起身將顧傾墨的被子蓋好,嘆了口氣倒在顧傾墨身側。

  他護住床沿,疲倦地道:「睡吧,顧小七,明日我們真的該進京了,到時可真沒有給你休息的時候了,睡吧,安心睡吧。」

  他仍舊是貪婪地將顧傾墨隔著被子擁入懷中,嗅著顧傾墨的身上的香味,那對他來說彌足珍貴的,如同毒藥,卻又勝似解藥的味道,緩緩陷入了他這麼多日以來,第一個好夢之中。

  顧傾墨無奈地嘆了口氣,緩緩轉身,背對著王孜,心隱隱的酸痛,讓她實在無法好夢。

  蘇子衿正在做什麼呢?他知不知道自己此刻被王孜關押?他與勤王的軍隊匯合了嗎?神策軍是否已被拿下?他有沒有想她,會不會恨她?

  顧傾墨想著她的夫君,終於緩緩睡去。

  「子衿,如今京中的神策軍已經拿下,刑部尚書在太子身側護衛,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王稚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一身紅色盔甲,手抱頭盔,面容沉靜地問蘇介道。

  蘇介在書房來回踱步,腦中思緒紛飛。

  晉承逸去接王稚的頭盔,王稚卻不肯給。

  他將頭盔緊緊攥在懷中,嚅囁道:「髒。」

  晉承逸不在意地用衣袖擦去王稚臉上血痕,目光炯炯地對著他道:「皇室子弟,沒有聞不得血的。」

  王稚只好給了他,憨笑著注視著晉承逸,撓了撓頭,目光似水般溫柔。

  晉承逸一邊將王稚的頭盔放好,一邊分析道:「京中的神策軍雖已被拿下,但朝中大臣似乎並不滿意承偲給出的說法,若是事情不如姐姐所料那般,怕是承偲不會那麼順利繼位。」

  王稚看向蘇介,問道:「阿離什麼時候回來?陛下駕崩已有兩日,不管她在什麼深山老林里,也該知道了。」

  聞言,蘇介定定地看著桌上鋪好的盛京城防圖,昏暗的燭光印在他臉龐,打出一個朦朧的虛影,莫名顯得他有些陰森。

  他一言不發地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狀,晉承逸拍了拍王稚的手,客觀地道:「若是王容離不在京中,那便很有可能是察覺了我們的籌謀,提前出京與他的人馬會師,姐姐此刻若還在芍山,怕是不安全,我們得想辦法接她回來。」

  蘇介沉默許久,方才開口道:「承偲是太子,是陛下在位時親口御定的儲君,朝中大臣若是再有人信口胡說,膽敢反對他繼位者,以謀反罪,斬立決!」

  王稚猛地瞪大眼睛:「承偲會同意嗎?」

  蘇介瞥了王稚一眼。

  那一眼帶著些陰狠冷漠的東西,與從前任何時候的蘇介都不相同,叫王稚沒來由地心裡發虛。

  晉承逸忙道:「子衿哥哥與姐姐都是站在承偲身後最堅實的靠山,若今日是姐姐坐鎮,應當也會是這般決議,不管承偲同不同意,這是成王路上必經的一關。」

  蘇介的目光落回城防圖上,繼續道:「盛京必須封城,不能放任何軍隊進來,哪怕是南下的北疆軍,盛京是大晉國都,不能有絲毫戰亂影響,北疆軍必須在百里外駐紮,我們不能落人口實。」

  「北疆軍不能進城?」王稚有些驚訝於蘇介的決定,「可墨淮是阿離為盛京請來的援兵,他們南下不易,若是不進城休整,怕是很難與東海水師一戰。」

  晉承逸忙攔住王稚,勸蘇介道:「子衿哥哥,你也說了,承偲是太子,他繼位是順應皇命,無人有資格反對,北疆軍可以以護佑新天子登基的名義進城啊。」

  蘇介咽了口口水,回道:「先帝駕崩,新皇若在墨淮統領的北疆軍護佑下登基,朝中往後必定會將矛頭對準青青,本王賭不起,更何況,王孜手中有多少籌碼,說到底不過是我們的猜測。」

  蘇介又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時,像是要堅定所言一般,雙手緊握:「我們只能往最壞的方面籌備。」

  他道:「北疆軍再不堪,那也是顧枍的堂弟顧墨淮練出來的兵,骨子裡和黑騎乘風乃一脈相承,可若是他們敗了,盛京城門仍是緊閉,我們也還有支撐餘地。」

  他咽了口口水,十分堅忍地道:「但盛京戰亂的後果我們擔不起,屆時若北疆軍未駐守北疆一事的風聲傳出去,不止北疆,恐怕大晉就要亂了。」

  「子衿哥哥!」晉承逸驚愕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介捏緊雙拳,迎上晉承逸錯愕的目光,冷聲道:「北疆軍,不能以北疆軍的名義來護衛盛京。」

  王稚不解:「這是什麼意思?北疆軍就是北疆軍,他們不以北疆軍的名義護衛盛京,你要他們以什麼名義?」

  「我們只能賭一把,」蘇介道,「賭乘風黑騎的威懾力。」

  「陛下的罪己詔不能讓朝中眾臣認可,認為那是我們逼迫陛下寫下的,可若是乘風黑騎回來了,是他們要來討還本就該屬於他們的清名,是他們至死都要還天下太平盛世,誅殺反賊,那又當如何?」

  蘇介的雙眼,在燭光的映照之中顯得更加有神,熠熠生輝,望著盛京城防圖,仿佛望著萬里江山,又仿佛親眼看到了當年黑騎乘風的英勇身姿。

  那裡頭充滿希望,那是顧傾墨帶給他的,是顧家人種在他心底的。

  「可乘風早已死在了十四年前的芍山之亂,你要——」王稚愣在了原地。

  「當年司天台言顧家龍鳳逆改之命,顧家惹來殺身之禍,那為何今日司天台不能再出一條謀逆命格,助乘風黑騎回到大晉,回到盛京?」蘇介定定地盯住王稚。

  「你這豈止是賭!你是瘋了不成?」王稚下意識地嘆道。

  晉承逸卻垂下眸子,沒有反駁蘇介的想法。

  他思量了許久,方才抬首堅定地道:「北疆本就是黑騎乘風打下來的疆土,每一個駐守北疆的將士,都該有承襲黑騎乘風風骨的使命,這場仗,因多年前的芍山之亂而起,也是時候成為他們的翻身仗。」

  王稚無奈地看著他們兩人,投降道:「算了算了,你們都瘋了,那大家就一同瘋吧。」

  蘇介立刻吩咐道:「承逸立刻去晉衡觀,將實情告知陸逐,請他來為我們做這一回神棍。」

  晉承逸遲疑道:「陸逐會答應嗎?」

  「會的,」蘇介盯著那跳躍的燭火,堅定地說道,「就憑青青救下了那個人,他也會答應的,何況他並非不仁不義之輩,國朝有難,我輩當萬死以赴。」

  「好!」晉承逸朗聲應道。

  蘇介繼續道:「晗雨守好皇城,待我出城之後,你們必須緊閉盛京城門,若有人膽敢開城門,軍法處置。」

  「你要出城?」晉承逸立刻抓住蘇介話中的重點,「這個時候你要——你要去接姐姐?」

  蘇介看著窗外烏黑的夜色,眉心緊蹙:「我不放心她,也不放心墨淮,我與墨淮是至交,可總歸欠他良多,他為了盛京拼命,我得陪著他。」

  王稚驚訝道:「你真是瘋了!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向阿離交代?何況京中諸事還需要你統領。」

  「本王出城後,除了本王定好的,京中諸事由太子殿下一手主持。」蘇介說道。

  「這江山是他的,他長到弱冠,若連守好自己東西的能力都沒有,也算是青青看走了眼,我們白忙活一場,叫他坐上那位子也只能是民不聊生。」

  王稚沉默了許久,才終於嘆出口氣,罵道:「走吧走吧!都瘋了,都瘋了!為了那麼一個位子各個都瘋了,芍山之亂也是,而今也是,真不知你們爭個什麼勁兒。」

  聞言,蘇介無奈地笑笑:「對啊,真不知爭個什麼勁兒,但你們放心,我絕不會死,只為了青青,我也不會死,你們放心。」

  晉承逸看不懂蘇介眼中的東西,但他了解蘇介。

  他定定地看著蘇介,堅定地道:「子衿哥哥,承逸同晗雨會在京中替你們守好,等你們回來。」

  蘇介看著他,又看看王稚,重重地應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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