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王

2024-06-06 02:09:01 作者: 蘇佚

  聞言,顧瑀蹙眉思考,卻在看見顧傾墨偷偷擋了一下鼻子之後,當機立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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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帶路,」顧瑀略有些羞惱地扯了扯身上髒污不堪的衣服,狠聲吩咐道,「另外找兩個人將地上這狗東西送到本王宮外的府邸去。」

  不待顧傾墨問在何處,他挺了挺腰杆子,仰起頭道:「本王乃牧王殿下,地上這狗東西你卻不用知道是誰,反正本王會一併擔下你砸他那一下。」

  顧傾墨瞧見他這鬥雞似的傲驕樣兒,便忍不住笑了:「是,牧王殿下。」

  顧瑀瞥見她笑得促狹,臉立刻火燒一般紅了起來,匆忙吩咐道:「就送到本王在城北那一套私宅中,若是讓人發現,要掉的可是你的腦袋!」

  顧傾墨也不再逗他,忙將他帶往使館。

  兩人剛進偏院,就見陸逐送一名年近而立的太醫從屋裡出來,將手中的藥方遞給一個小廝,吩咐他跟著那太醫去太醫院抓藥熬好送來。

  那太醫剛轉身要走,抬首就瞧見了進院中來的顧瑀和顧傾墨,隨即瞪大了雙眼,愣在原地。

  顧傾墨卻微微一笑,盯著他的眼睛道:「今日勞煩您跑一趟,不過您也看到了牧王殿下在此處,必定會處理好今日之事,便不用上達天聽,勞貴人費神了。」

  那太醫當即回過神來,錯愕地盯著顧瑀兩眼,才向顧瑀行禮,連連稱是。

  聞言,陸逐也愣在了屋外,他實在沒想到,今日外出一趟,遇到的竟都是皇親國戚,這泥猴一般的小子竟還是那個後燕軼聞之首的牧王顧瑀?

  顧傾墨瞧見了太醫打量顧瑀的目光,與陸逐錯愕的神情,不禁笑了一下。

  太醫思量半晌,還是問了句:「不知王爺...是否需要微臣診看一番,微臣正要回太醫院為世子取藥煎藥,正好也能讓侍者一同送回來。」

  顧瑀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顧傾墨就替他回絕了:「多謝您的好意,只是王爺千金之軀,自是不敢隨意用藥,晚間小人自有他法,不勞您費心了。」

  太醫聽顧傾墨這麼說,便不再擔心顧瑀,只是告退前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因而在走過顧傾墨身旁之時,踉蹌了一下,險些絆倒,好在顧傾墨及時扶住了他。

  「鶴歸堂呂鑒,聽憑閣主差遣。」聲如蚊訥,只漏進了顧傾墨的耳朵。

  顧傾墨鬆手送走了太醫呂鑒,顧瑀卻是沒懂他們先前在打什麼啞謎,於是便直接問道:「他為什麼看我?」

  顧傾墨忍著笑,回道:「瞧他穿著,想必是太醫院末流,第一次見王爺這般天皇貴胄,自然是移不開眼,還請王爺莫要怪罪他一時失禮。」

  說完,也不待顧瑀反應過來,便吩咐兩個小廝去花園中尋那仍舊昏倒在那兒的男子,將他秘密送出宮,送到城北牧王私宅之中去。

  安排好了一切,顧傾墨便帶顧瑀進了屋子。

  陸逐緊隨其後,思量著顧傾墨為何不讓那太醫為顧瑀診治一事,畢竟顧瑀這張臉是真的有些駭人。

  甫一進屋,那垂髫小童便發現了跟在顧傾墨身後的顧瑀,忙從床邊跳起來撲到顧瑀身邊。

  「睿哥哥,你可算來了!」垂髫小童激動地往顧瑀身上蹭,絲毫不在意顧瑀身上沒有一處乾淨地方。

  顧瑀瞧見了垂髫小童,眼睛裡閃過一絲歡欣,卻在小童拼命往自己身上蹭時又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羞著臉偷瞧了身前的顧傾墨一眼,瞧顧傾墨往床邊走去了,方才跟在身後的陸逐也走到了床邊,才悄悄地出了口氣。

  誰料這口氣還沒出完,那垂髫小童立刻大叫了一聲,將陸逐嚇得轉過頭來盯著顧瑀。

  顧瑀還沒來得及看顧傾墨有沒有轉頭看他,那垂髫小童就喊出了聲:「睿哥哥你怎麼被揍成了這副模樣?娘娘該要認不出你了。」

  顧瑀當即白了臉色,臉上的紅腫仿佛也瞬間褪去了顏色,卻在轉瞬之間又漲紅回潮。

  他驚愕道:「你別嚇我!我...我是感覺臉麻麻的,沒什麼知覺,但還沒照過鏡子呢。」

  垂髫小童神色比顧瑀還要緊張,仿佛顧瑀的臉已經是被揍糊了,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顧瑀的幾處傷口,心疼的要命。

  「這兒,這兒,這兒!都是紅腫,明兒肯定就紫了,這得趕緊擦藥了。」

  電光火石之間,顧瑀忽然明白了方才那太醫為什麼說要為自己診看,他伸手去摸臉上的傷口,卻是觸到了就痛的縮手。

  他忙去看顧傾墨,發現整個屋子裡就顧傾墨沒看自己,肩膀還在那一聳一聳的,像是實在憋不住笑一般。

  他生氣地對垂髫小童道:「你別靠我這麼近,我身上髒。」

  垂髫小童瞪著一雙大眼睛,還不待顧瑀找顧傾墨算帳,他便開口道:「富源公子下手也太狠了!若被舅舅知曉,他必定得挨板子!」

  顧傾墨的笑更是忍不住了。

  顧瑀方才還想遮掩那被顧傾墨一石頭砸昏的男人的身份,而今卻被自己人瞬間出賣了,真是可憐了顧瑀算計。

  顧瑀聽到顧傾墨忍不住「噗嗤」了一聲,羞紅了整張臉,簡直恨不得立刻讓顧傾墨消失在自己面前。

  垂髫小童卻是突然想起什麼:「啊!不對,此事千萬不能讓舅舅和娘娘知道,否則睿哥哥你在阿鈺生辰這日與富源公子動手,娘娘必定是要不高興的,屆時必定又要罰你抄寫。」

  聽到此,顧傾墨又笑了一聲。

  顧瑀終於是怒火中燒,卻對垂髫小童低聲緩語道:「阿璧,燕奴如何了?」

  被喚做阿璧的垂髫小童回道:「吐了積水,換了乾淨衣服,先睡下了,等會兒呂太醫會煎好藥送來,呂太醫說吃了藥再吃點清淡小粥就無大礙了。」

  顧瑀點點頭,走到床前看了那個叫燕奴的落水世子的情況,見他睡得安穩,替他掖了掖被子,而後便轉過身,直直地盯著顧傾墨,一言不發。

  顧傾墨此時已經止住了笑,神色自若地站在一旁,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只是那雙明媚而妖艷的雙鳳眼染了一圈潮紅,纖長卷翹的睫毛上還沾了如春雨般的淚珠,出賣了她方才偷笑顧瑀一事。

  顧瑀冷笑了一聲,斥道:「冒犯皇子,該當何罪?」

  陸逐當即瞪大一雙眼,望向顧傾墨。

  他著實是對而今的局面二張和尚摸不著頭腦。

  垂髫小童瞧見顧瑀冷了面色,雖然稚氣的面孔上還帶著滑稽的紅腫,但是畢竟出身王家,穿著一身髒污不堪的衣服,冷下面孔來也還是讓人望而生畏,也不由得變得緊張起來。

  他來回看著陸逐、顧瑀、顧傾墨三人,小跑到顧瑀身邊,緊緊盯著顧傾墨。

  顧傾墨卻是神色自若,腰杆子挺得筆直,眉眼卻下垂,仿佛很是溫順一般。

  她道:「今日小人也算是救殿下一回,真不知小人算是如何冒犯了殿下?」

  顧瑀輕嗤一聲,問道:「你先前並不認識本王吧?」

  顧傾墨回道:「是。」

  顧瑀又問道:「那你為何打昏了富源公子,而非本王?」

  聞言,陸逐嚇了一跳,原來顧傾墨竟是打昏了其中一個才將這狗咬狗的兩人分開,實在是大膽,也不怕就這麼不巧打了皇子或是打死人了。

  顧傾墨嘴角微微上揚,誠實地回道:「實不相瞞,小人勸解無用,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而小人看不慣那位富源公子仗著人高馬大,就欺負一個比他矮小的孩子,故而用石頭打昏了他,而非殿下。」

  顧瑀冷笑一聲:「那本王還該慶幸那狗東西比本王高大,否則要被你一石頭砸昏的就該是本王了是吧?」

  顧傾墨沉默不言,卻是默認了顧瑀這句反駁。

  顧瑀點了點頭,道:「好,很好!那你既然知道本王是牧王,為何還阻止呂太醫為本王診治傷處?你是將本王當作一個笑話,不想要你那纖細脖頸上的漂亮腦袋了是吧?」

  顧傾墨這回卻抬首,目光直直地對上顧瑀冰冷而充盈怒氣的目光。

  她回道:「小人阻止呂太醫為殿下診治,非是將殿下當作玩笑,小人說了,小人自有辦法。」

  「你可知欺君之罪該當如何?」顧瑀沉聲道。

  顧傾墨盯著顧瑀那雙像極了顧枍的雙鳳眼,一字一頓地道:「殿下慎言,王上尚在,豈容他人稱君?」

  顧瑀那雙端正地雙鳳眼瞬間眯了一下,像是尋找獵物的貓頭鷹發現了目標,正在聚焦,等待一擊必中。

  顧傾墨恢復語速道:「況且小人愚見,殿下必定是不想讓王后娘娘知曉今日之事,那便不該讓太醫院的人診治。」

  「為何?」顧瑀冷哼一聲,似乎十分不屑。

  顧傾墨微微揚起嘴角:「小人說了,殿下千金之軀,不容有損,呂太醫本就太醫院末流,想來殿下從未讓這樣品階低下的太醫診治過身體,何況是臉,這是第一風險。」

  「第二呢?」顧瑀仿佛雲淡風輕似的隨口問道。

  顧傾墨回道:「太醫院出診抓藥煎藥,都是要詳實記錄在案,若是呂太醫為您診看,留下記錄是對您不利,可若是不留下記錄,哪日東窗事發,難保不會牽連呂太醫,殿下菩薩心腸,想來也不願看他年紀輕輕便因您遭此厄運。」

  「阿諛奉承。」顧瑀隨口評價道。

  「睿哥哥。」垂髫小童抓著顧瑀的衣角晃了一下。

  顧傾墨卻也不惱,垂首繼續道:「而且小人這有一味祖傳秘方,人擦於傷口之上,幾日便會痊癒,可若是呂太醫先為您診治開藥,小人也不是專業從醫,不能肯定這兩味藥會否相衝,自然是要避免此事,故而勸阻了呂太醫。」

  顧瑀評判道:「好一張巧舌如簧,那你如何解釋你嘲笑本王一事呢?」

  顧傾墨錯愕地抬起頭,盯著顧瑀:「小人何時嘲笑殿下了?小人又如何敢嘲笑殿下?小人怕是活膩歪了才敢做出此等罪惡滔天之事。」

  顧瑀怒極反笑:「那竟是本王看錯聽錯了?」

  顧傾墨忙擦了擦紅潤的眼眶,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瞞殿下,其實方才小人是哭了。」

  聞言,陸逐瞪大了一雙眼看著顧傾墨,聽她瞎掰,方才他明明看見顧傾墨背著那小子憋笑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

  顧傾墨卻渾不自知方才惡行悉數落於陸逐眼中,仍舊上演她的六月飛雪:「還求殿下千萬饒恕小人,不久之前小人還應承殿下往後做個男子漢,不輕易落淚,卻立刻破了約定。」

  顧瑀冷笑一聲:「那你倒是說說你為何哭?可別說是笑哭的吧?」

  這回倒是陸逐忍不住單手捏拳抵於唇前憋笑,這小子也不算太蠢,竟是一語中的。

  顧傾墨卻認真扮演著她無奈落淚的可憐角色,回道:「殿下切勿怪罪,蓋因殿下長得十分像小人一個鄰居兄長,他年少參軍戰死沙場,令人唏噓。」

  顧傾墨說到傷心處,竟又擠出幾滴眼淚,竟是十分真實地在痛苦一般:「我與他一同長大,情誼深厚,乍然見到殿下面貌,還以為是兄長返世,忍了一路也未曾緩解,竟在殿下面前失儀,是小人之過也。」

  陸逐被顧傾墨一番言論說得佩服地五體投地,倒像是她當真為此落淚了一番一般,要不是方才他站在顧傾墨身前,將她忍笑的模樣看了個一清二楚,又略知她脾性,不然到是真要上當受騙。

  可顧瑀畢竟只是個還未滿十歲的孩子,被顧傾墨這麼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演,是當真信了七分,若不是顧傾墨先前幾次陰沉眼光和語氣讓他印象深刻,他便全信了。

  顧瑀忽然讓陸逐和那垂髫小童都退出去。

  陸逐緊張地望了顧傾墨一眼,顧傾墨只在忍不住心酸落淚之中抽空向他點了個頭,他便自如地退了出去。

  得!琅琊王離是什麼人?還需得他擔憂?搞定一個孩子那是殺雞用牛刀,大材小用綽綽有餘。

  垂髫小童也在顧瑀的示意之下乖乖的跟著陸逐出了屋子。

  屋子裡只剩下了盯著顧傾墨若有所思的顧瑀,同敬業地啜泣的顧傾墨,還有一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落水世子。

  沉默了許久。

  就在顧傾墨以為顧瑀不會先開口之時,顧瑀突然開口了。

  「你是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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