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情
2024-06-06 02:08:52
作者: 蘇佚
小顧槿似乎想到了什麼,三兩步跑回來,將那燈籠塞進顧傾墨手裡,顧傾墨一晃神,反應過來忙去抓,小顧槿已抽手出去了。
「路黑,這燈籠你拿著,我到時候問馮婆婆借一盞好了,」小顧槿快速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你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你長得好像我家卿卿,嗯...晚上路黑,你也快點兒回家吧。」
顧傾墨還想對他說些什麼,亦步亦趨追上去,場景卻忽然一晃,變成了皇宮門口!
她搖了搖頭,似乎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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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顏家小姐?沒藥了、蟲子在爬、吐血、然後...然後是什麼?她看見了誰嗎?那個人站在街角,好像穿了一身白衣......
正這樣想著,顧傾墨面前便鑽進了一抹白色。
在她身前不遠處,一身白衣、身長玉立的那人,是顧槿。
顧傾墨單手撐著那灰白的牆,一口黑血就這樣生生吐了出來,染紅了那破舊的牆,血珠子濺到顧槿雪白的衣擺上,開出一朵一朵的血花,異常妖冶猩紅。
顧槿緩緩抬起了頭,顧傾墨驚慌失措的目光就這樣錯不及防地撞進顧槿一雙深沉的眼中。
毫無防備的,滿臉是血的顧槿。
這一幕撞得顧傾墨的眼睛好痛。
哪怕顧槿的眼睛像個無底的漩渦吸著她,拉著她往下墜,她也受不了了,掙扎著、掙扎著。
顧傾墨大口大口呼吸起來:「不,不是阿淮,你沒有,那不是你。」
血色從顧槿身上瀰漫開來,漸漸染紅了他一身的白衣,紅的那麼扎眼。
顧槿的身後漸漸燃起火光,映紅了那忽然掉進墨色里的天,映紅了顧傾墨的眼,像是針扎進了她的眼裡一般。
她的阿淮就那樣站在大火里,一身猩紅,緩緩伸出手想要抓住顧傾墨。
顧傾墨看見顧槿動了動嘴巴。
「卿,卿。」
「啊——」
蘇介感覺到顧傾墨抓緊了自己的手,甚至於是那種死死地抓住,抓的他發疼,骨頭都要碎了的疼。
「青青,青青?」蘇介顧不上手上的疼,任她抓著,「你醒醒,青青。」
顧傾墨突然睜大了一雙眼睛,下意識地又緊了緊正抓著自己手的那隻手,就好像是要將那隻手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和自己融為一體似的。
一滴淚水自她眼角滑落。
「阿淮......」
「......」曉艾這回真是怕了顧傾墨了。
蘇介眼底一抹失落閃過,但他很快就強撐起一張笑臉,雖然很是僵硬。
「醒了就好。」蘇介目光閃爍,強忍著心底的異樣。
「曉艾姑娘,你家公子的藥。」
曉艾聞言,很是難受。
這時自己究竟是該在這裡陪著公子,還是該快點兒去拿她的粥和藥?
顧傾墨給出了答案。
她睜大眼睛出了會兒神,聽到身邊兩人的說話才算是真的醒轉過來。
顧傾墨一眼瞥到床邊的蘇介,以及自己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便像是被火燙了一般猛地甩開,整個人鑽到被子裡翻了個面,弓起身子,很是防備。
「青青——」
「滾。」
一個字也不多,一個字也不少。
曉艾愣了愣,偷眼去看蘇介,發現蘇介也在愣神,放在原處的手指不自覺地彎曲,心裡有些不忍他被顧傾墨用這樣態度對待。
於是曉艾輕聲喚顧傾墨道:「公子,你在外面暈倒了,是寧王將你帶回來的,也不知道抱著你跑了多少路,放你下來後好一會手還在發抖,那抖得都不成樣子——」
「多謝寧王,」顧傾墨打斷曉艾的話,用一種冷漠地近乎於六親不認的語氣道,「髒了寧王的手,真是對不住了。」
曉艾和蘇介皆是渾身一怔。
蘇介的喉嚨發緊,說不出一句話來。
曉艾有些奇怪他們兩人之間這是怎麼了,忙圓場道:「寧王沒有沾到血。」
顧傾墨沒有回她,倒是一旁對顧傾墨如此態度心知肚明的蘇介,逼著嗓子發出了聲音:「青青——」
「這裡沒有叫青青的人,寧王怕是走錯地方了。」顧傾墨冷冷打斷蘇介的話,仍舊是那副防備姿態。
蘇介有些悲哀:「之前我不是——」
「寧王請回,曉艾送客。」顧傾墨又打斷道。
曉艾很不好意思:「王爺,我家公子身體不適,要不您請回吧,改日一定登門道謝。」
蘇介躊躇不定,不知究竟該走該留。
顧傾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曉艾站在一邊,很是尷尬。
蘇介內心掙扎了許久才開口道:「我不想你傷害那些無辜的人,齊王那事我想你心裡也一定很難受,雖然重來一次,想必你還是會讓齊王死無葬身之地,但我知道你肯定後悔將那琴師牽連進來。」
「我雖與那位琴師無甚交集卻是知道你,從那琴師出現直到你退席,雖然你沒有過多的反應,但我就是知道你後悔了。」
「你知道什麼。」顧傾墨冷冷地道。
「對啊,我知道什麼,」蘇介低垂著腦袋,「我也很奇怪,你明明一直不喜歡與我來往,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追著你,我擔心你這脾氣沒人會喜歡,沒人願意遷就、願意讓著你,所以我就想陪著你。」
聞言,顧傾墨的眼睛慢慢失神。
——「她啊,脾氣壞得很,誰能受得了她啊。」
「我想了想,把她交給別人也不放心,總歸我願意讓著她,撒嬌也好,調皮也好,我犧牲一下,我一個人陪著她,我想那臭丫頭也該滿足了。」
顧傾墨的眼睛漸漸濕潤,蘇介說的話,她漸漸聽不清,又好像其實是蘇介的聲音和顧槿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模模糊糊地,又遠又近,捉摸不定。
「我想要保護你,我不想讓你做出那些你肯定會後悔的事,」蘇介沉聲道,「雖然方法偏激,可是只要讓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都離你遠一點,你總會沒有有辦法將他們牽連其中的吧?」
「就算是真有一天不得不利用他們,那你應該也會少一點良心上的負擔?畢竟是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人,你可能不會手下留情,但是心裡也多多少少會好受一點兒吧?」
曉艾站在一邊聽蘇介說這些話,早已驚呆了,想起了方才阿霧同自己所言,驚大了雙眼。
蘇介自顧自地道:「我們不是一類人嗎青青,我就是想護著你,即使你可能根本不需要我。」
曉艾真的聽不下去了,默默地站到門口等著顧傾墨叫她。
「你以為你是誰!」顧傾墨翻身而起,衝著蘇介就是一聲吼,嚇得才走到門口的曉艾渾身一震。
「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嗎?你以為你知道了我是誰就可以隨意拿捏我?我們認識才多久?你自己也說得那麼清楚了,我對你有過好臉嗎?你為什麼還不嫌煩,還不滾!你死皮賴臉纏著我做什麼?」
蘇介盯著顧傾墨那雙滿含哀怨與怒氣的鳳眼,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你這雙眼裡,究竟看不看得到我對你的愛意?」
像是壓抑在心裡許久的一個秘密,終於吐出來之後渾身像是卸下千斤重擔,頓時輕鬆。
顧傾墨渾身一緊,眼裡的光閃了一下,隨即便黯下去,成了一潭死水,仿佛方才在那眼裡著起來的火光只是個錯覺,從不曾存在。
她冷冷地瞪著蘇介:「是瀾王有什麼事要用到在下嗎?竟然讓寧王來在下這施展美人計,可還真是...噁心至極啊!」
蘇介的眉蹙了一下,心隱隱作痛。
他強壓下心中的不適:「青青——」
「我說了別這麼叫我!」顧傾墨提高了音量,柳眉倒豎。
蘇介的目光很沉,放到顧傾墨身上的時候,顧傾墨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壓上來一般,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兒來。
但顧傾墨還是掩飾了自己內心的一絲不忍,冷聲道:「你不配。」
蘇介望了顧傾墨很久,望到顧傾墨都轉開了目光,他還是那樣呆呆地望著,仿佛這一輩子都看不厭似的,又或者是要將這後半輩子的都看進眼裡。
顧傾墨冷著一張臉,不說話。
門口傳來零零碎碎的聲音。
「你在...裡面...」「...公子...脾氣,先生...等一等。」......
「顧傾墨,」蘇介換了個叫法。
乍一聽到,顧傾墨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顧傾墨,那是誰?好耳熟,是在叫我嗎?
好像是的。
是的。
「本王說的很清楚了,本王喜歡你,想要護著你,隨便你是什麼身份,不論你究竟是男是女,本王都無所謂。」蘇介突然沉下臉,不再是先前那種哀怨的神色。
顧傾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冷嘲的微笑:「王爺才認識在下多久啊?在下對王爺也沒好到能讓你喜歡上我的份上吧?」
「很久了,」蘇介忽然接話,很是認真的盯著顧傾墨,「有一輩子那麼長。」
顧傾墨有種很奇怪的感受,面前這個人望著自己的時候,那種深沉的目光好像穿過了自己的肉體在遙望未知時空里的一個什麼人,那麼認真,好像真的是望了一輩子,那麼沉重,觸及心弦,好像在講一個很是悠長的牽腸拉扯的故事,無比憂傷。
「一開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制止你做那些事情,還是幫著你去做那些事情,」蘇介認真地望著顧傾墨,「但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讓你受傷。」
顧傾墨望著面前的這個人,渾身的血液好像在慢慢凝固。
「但後來我想,我管你要做什麼呢,你算計這個也好,算計那個也好,你有你的負擔,那些輸給你的人要承擔的後果,本也就是他們該受的,那我就幫你分擔一些,讓你別那麼喘不過氣來。」蘇介說著。
「你懂什麼!」顧傾墨有些惱,故意提高了聲量吼道,「我算計人從不管親疏遠近,誰都可以做我的棋子,我只是喜歡別人被我拿捏算計,管他們是不是什麼好人,或者做盡惡事?」
「顧傾墨——」
「這裡沒有顧傾墨這個人!」顧傾墨罵罵咧咧地道,「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我是琅琊王離!」
「青,阿離——」
「在下本就是陰鷙之人,從地府中爬出來,渾身沾滿了腥腐之臭,什麼人沾上一點兒都要去一層皮,生來就擅長算計人心,工於心計。」顧傾墨的眼裡冒著火光,沉聲道。
「王爺大可不必手下留情,順著自己為民除害的心意來就好,在下也從不是什麼知恩圖報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就是在下的操守,還望王爺不要再抱有莫名其妙的希望。」
顧傾墨沉聲說完便瞪著蘇介,那眼裡的怨毒像是要溢出來,淹死面前的人。
蘇介一晃神,顧傾墨便掀開被子出去了。
「你不走我走。」
「我們家公子脾氣不好,還望王爺不要怪罪。」阿霧送蘇介出去的時候對他道。
蘇介還在出神,眼裡沒有平日裡的一點兒光,聽阿霧與他這樣說,愣愣的回道:「本王不怪她,都是本王的問題。」
阿霧突然停下了腳步,回身望著蘇介,淡淡笑著。
蘇介見他突然停下來看著自己,有些錯愕:「怎麼了?」
阿霧說道:「王爺知道的吧?」
「啊?」
「王爺知道我家公子的事吧?」阿霧注視著他的眼睛,明明是含著笑意說出的話,卻在無形之中給蘇介一種壓力。
蘇介感覺到了阿霧的氣場,點了點頭,他現在沒心力去和人家周旋,而且他不來問自己,問問顧傾墨,想必顧傾墨也立刻會說與他知道,還不如爽快承認。
阿霧點了點頭,似乎對蘇介這個回答很是滿意。
阿霧道:「雖然在下不知道王爺是怎麼知道此事的,但是想必王爺也能猜出我們家公子受過的苦。」
蘇介的眉眼忽然越發憂傷。
阿霧很是認真:「我們陪著公子時間長了,也不是不知道她倔強、執拗,看上去冷酷無情自私自利,但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那些惡毒都是她裝的護甲,因為她從來不是一個人,她的肩上壓著很多很多的擔子,壓得她幾乎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