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

  安頓好葉空意，沈若若手忙腳亂地要給他脫衣服，他身上劇痛難忍，還是按住她的手，「我自己來。」

  「你都這樣了，還自己來什麼，天氣這麼冷，再不把濕衣服脫下來，你非生病不可，外面那群黑心鬼，可不會給我們請大夫。」

  她說著不顧他的阻攔，迅速脫掉了他的衣服，葉空意疼得沒有力氣，也沒法阻止她，她又從禪房的衣櫃中找出換洗的衣物給給他穿上，他臉色才好轉了一些，沈若若扶他躺下，「都怪我，害你跟著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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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我自己學藝不精，沒辦法保護殿下。」

  「他們那麼多人呢，以多欺少，而且你還受了傷。」沈若若越想越難過，怪自己沒用。

  門外小道士又來了，敲敲門道：「居士，該掃地了。」

  沈若若回頭惡狠狠地回了一句，「催命嗎？我這就來。」

  她給葉空意拉好被子，「你好好休息，我過會兒在來看你。」

  她風風火火地出門去，從小道士手裡搶過掃帚，擼起袖子，「我這就去掃地，你滿意了嗎？滿意就別在這嘰嘰歪歪的。」

  夜裡，沈若若掃完了剩下的地，才有道士才送來飯菜，沈若若扒了幾口飯，連忙去找葉空意，見他桌上的飯菜都沒有動過，還躺在床上沒有起來，她走到床邊一看，發覺他臉色有些不正常的發紅，伸手一摸果然是在發燒。

  沈若若推了推他，他昏昏沉沉地醒不過來，看來是白天落水引起的。

  她立刻轉身出去，拉住一個道士：「我朋友發燒了，你們這有沒有大夫？」

  這些道士似乎都被交代過，除了通悟真人安排，不能跟她說話，全都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沈若若追上去，「起碼告訴我，通悟真人在哪啊？」

  他們也沒有理她，快步走了。

  沈若若在偌大的寺廟中轉來轉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最後一咬牙朝著觀門跑了過去，大門外自然有黑衣人看守，雙雙將沈若若攔住，「不許出去。」

  「我不出去，我朋友生病發燒，你們找個人來看看，拿些藥來。」

  那兩人對視一眼，「他的死活也我們無關。」

  「他的死活跟你們無關，那我的死活呢？他要是死了，我就跟他一起死，死前我還要告訴觀里的每一個人，就是你們把我逼死的，陛下雖說把我軟禁了，可沒說要我死，萬一哪天陛下心血來潮來此地上香，總有人會把這麼話傳到他的耳朵里，你們一個都別想好過。」

  其中一個黑衣人有些猶豫，想了想道：「此事我們做不了主，你先回去，我去稟告。」

  「你們最好手腳快些。」

  沈若若轉身跑回了禪房，屋裡的蠟燭已經熄滅了，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她到處摸找火石，好不容易摸到，可一時之間怎麼都打不著火來。

  她一時氣急，狠狠將火石扔了出去，一腳踢到桌子上，腳尖頓時疼痛起來，她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腳，一邊揉一邊難過。自從她進了定南城，就沒過過好日子，原本只想退掉跟太子的婚約，可沒想到落了一場水，再醒來居然變成了太子，宮外有趙慎辭虎視眈眈，她還要擔心會不會露餡。

  現如今，連皇帝都對她下手，要將她軟禁至死，一路上追殺墜崖，現在困在這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什麼辦法都沒有。

  她越想越恨自己，如果現在在這的是趙宸，她一定能想出辦法來，不會像她一樣無能為力，還害得葉空意生病，連藥都找不到。

  葉空意如果不是為了救她，也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如果趙宸真的當她已經死了，那她和葉空意就真的要一輩子困在這裡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因為是在葉空意房裡，她不敢出聲，怕把他吵醒，可他還是聽見了一些響動，虛弱地問：「殿下，是你嗎？」

  沈若若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抹了一把眼淚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床邊，深吸了一口氣道：「是我，我已經讓人去給找藥去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沒事，為什麼不點燈呢？」

  「找不到火石，過會兒再點吧。」

  她在他床邊坐下，黑暗中只能看見他朦朧的身影，沈若若慶幸她沒有點燈，他不必看見她此刻的軟弱。

  「葉空意，你後不後悔跟我一起出來？」

  「怎麼會呢，我的東宮的職官，為了殿下，便是死也是應該的。」

  沈若若垂著頭，眼淚滴滴噠噠地落下李，葉空意一心追隨的是運籌帷幄的趙宸，可不是她這個面對困境一籌莫展的沈若若。

  「殿下，你怎麼了？」他從床上坐起來，沈若若在黑暗中摸索著，摸到他的手，而後緊緊握住，似乎一個大男人拉另一個男人的手實在有些奇怪，可沈若若此刻顧不上這些了，她只是想要握緊他的手，似乎這樣就不會失去他了。

  他在黑暗裡輕聲問道：「殿下是害怕再也回不去了嗎？」

  她拼命搖頭，像是安慰他，又像是要說服自己，「我不怕，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

  「殿下，是人都會害怕的。」

  沈若若想起趙宸說過的，做了太子就不能怕，此刻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因為怕也沒用，一旦害怕了就會退縮，可太子是不能往後退的，太子只能往前走，一路走到皇帝的位子上，一旦後退就是死路一條。

  「做了太子就不能怕。」

  葉空意靜靜地聽著，忽然覺得一滴水落到了他被按住的手背上，溫熱得像是一滴眼淚，他看不清她的臉，也明白她確實是在哭，換做是從前，他想都不敢想太子會在他面前哭，可自從知道她是女人後，倒覺得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門外有人喊：「居士，聽說你們有人生病了，師傅派我過來看看。」

  沈若若連忙起身打開門，「你們……你們先等會，我去隔壁找火石來點燈。」

  她跑回自己的房間，擦乾淨臉，拿了火石過去將蠟燭點燃，微弱的火光頓時照亮了整間屋子，來的道士先替葉空意把了脈，道：「幸好不是什麼重病，我那裡還有些藥，我煎了送過來，這山上就是這點不好，頭疼腦熱的我還能看看，萬一是什麼大病就只能送到山下的醫官去了，你先休息吧。」

  果然很快就有人送了煎好的藥來，黑糊糊一碗藥汁，沈若若湊近鼻子聞了聞，除了濃重的藥味什麼都沒聞出來，不過她心想，要是想殺了他，也不需下毒這麼麻煩，就把藥端了過去，要餵給他喝。

  葉空意執意自己喝，端過碗來，也顧不得燙，一口喝完了，然後勉強打起精神道：「殿下不用擔心，我會好起來的。」

  沈若若點點頭，他仿佛怕她不安心，繼續說：「我會一直陪著殿下的。」

  沈若若看著他，他臉色還是蒼白，也不影響他眉宇間的英氣，她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幽幽問道：「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太子了呢？」

  「殿下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既然我都不是太子了，你還跟著我做什麼？」

  「如果殿下不再是太子，那除了我，就再也沒有人會陪著殿下了。」

  沈若若沉默了片刻，猛然站起身來朝著門口走去，「不說了，你先休息吧，有什麼事就叫我。」

  她匆匆出門把門扉合上，站在他的房門口久久沒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