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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在哪我就在哪兒

2024-06-06 01:50:59 作者: 化相

  日升月落。

  春秋輪轉。

  光陰似流水,涓涓而過。

  三年間許許多多的人和事,都發生了變化。

  昔日的小毛賊葉義,進私塾開蒙後,刻苦進學,通過童生試,順利拜入洛楓書院。如今成為私塾的新夫子,認真備考州試。

  當初不起眼的離京小吏莫胡為,在靈州干出不少實事,政績斐然,數次升遷,已是靈州知州。朝廷有意調其回京,莫胡為上書表示資歷尚淺還需歷練。得知靈州百姓對其挽留不舍後,朝廷並未惱怒他的婉拒,反而大加誇讚,立其為父母官典範。情感方面,莫胡為與高月可謂是幾經波折,最終因一場綁架案冰釋前嫌,喜結連理,誕下一女。兩人故事在靈州引為美談。

  以庶子之身承爵的顧墨,在張黨清洗後,因當年那場科舉舞弊案中的印章運用得宜,後續人才調度十分順利,朝中英才群集,並無他發揮之地,只得了個修書的清閒差事。也因此,顧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周史官,並得其青眼,將愛女周寶嬌許配於他。婚後二人琴瑟和鳴,育有一子一女。也算是陰差陽錯續了前緣。

  皇帝唯一的嫡親兄長安親王慕容玦,過去十餘年不顯山不露水。沒成想,一朝今上當政,這位親王的才幹手腕,竟不遜色有閻王之渾名的顧相爺,屬實讓一眾朝臣大跌眼鏡。更令天下人吃驚的是,慕容玦親上明山求親,求的是蘇老太君身邊一侍女!老太君收了那名為苳雪的侍女為義孫,應下親事。許多官宦世家本以為此女身份勉強能為側妃,還有安親王正妃之位可圖,怎料安親王愣是懸空正妃位,直接娶了那侍女。後來更有傳言,若非府中姬妾害其流產,苳側妃極可能因子嗣扶正。可惜此事過後側妃孕育艱難,無從驗證真假。但直到現在,安親王正妃之位不曾有主。

  世事變遷,各有際遇。

  這些還不是葉彎彎感觸最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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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那場大婚過後不久,丘揚要去邊疆接替卸甲歸田的丘老將軍。顧平得知此事,陳情皇帝,願秉承先父保家衛國之志。毅然辭去近衛軍首領一職,揣上顧家軍舊血旗,跟隨前往歷練。至此,再未歸京。

  而丘斐,他改良馬種一事得到皇帝支持,兵部和眾多武將也翹首以盼,儼然朝中新貴。不知是鐵三角缺了一人,亦或大家都已長大。葉彎彎和丘斐反倒少了從前的親近。

  至於紀溫閒,經歷諸多事情後終是放下了心結,認祖歸宗改回葉珈玉之名。他將所有產業交由父親葉澤打理,持御賜皇商金牌,揚帆出海,開拓貿易。直至一年前海難,從鬼門關走過一趟,紀溫閒似有所悟。在帝都修養過後,他向顧清宴葉彎彎辭行,順帶打聽了下雲微的消息。之後,再次尋無蹤跡。

  為數不多的好友,或遠在邊關,或日漸疏離,或遊蕩江湖,葉彎彎望著這座繁華喧鬧的帝都城,少有地失落起來。

  夕陽沉沉,她在城樓站了許久,目光漸漸移到城外,看向離帝都城很遠很遠的地方。

  身後喧囂淡去,心弦剎那間觸動,葉彎彎垂下腦袋,自語道,「好想回閔舟山呀。」

  閔舟山頂吹過的風,多暢快呀。

  那裡還有大鬍子振臂一呼滿山歡慶的兄弟們,和機靈又搗蛋的幼弟小鏡子。多熱鬧呀。

  「想回便回,這般沮喪作甚。」

  蔫耷耷的腦瓜落下一手掌,寬厚白皙,安慰般撫了撫她的發。

  「夫君你來啦!」

  葉彎彎抬頭,暗淡的眼中霎時有了光。親昵地蹭了蹭他溫暖掌心,她道,「夫君在哪我就在哪兒。」

  可不能留夫君一人在這裡。

  萬一有人欺他,她護不上怎麼辦。

  饒是成親數年,他的小姑娘心思還是寫在臉上,很是好猜。顧清宴心裡微微嘆息,溫潤的面容愈加柔和,應道,「如此也好。待我這邊忙完,以後去哪,全聽娘子的。」

  唇角上揚,帶著幾分寵溺笑意,他拿出藏在背後的糖葫蘆,「老李頭家買的。最後一串,正巧趕上了。」

  「夫君你真好!」

  葉彎彎歡呼一聲,飛快接過糖葫蘆。個頭大糖衣薄的山楂入口,酸酸甜甜,滋味美的很。

  「老李頭手藝又進步了,」她將糖串遞到顧清宴嘴邊,彎著眉眼道,「夫君你也嘗嘗。特別好吃!」

  顧清宴不重口腹之慾,自然吃不出這與前些日子的糖葫蘆有何區別。伸手拂去她嘴邊的糖渣,叮囑道,「好吃也不能貪嘴。像前日吃了三串這樣的事,娘子不可再做……」

  「知道了知道了。夫君你以後還是不要跟老太傅玩了,越來越囉嗦。」

  顧清宴好笑地捏了捏她故意皺起的鼻尖,牽著忙著吃糖葫蘆的人兒回家。

  「小沒良心的,夫君這都是為了誰。」

  ……

  離開帝都的念頭很快被葉彎彎拋之腦後。沒過多久,卻聽顧清宴說他打算辭官!

  相府庭院,葉彎彎腳尖抵在地上頓住晃動的鞦韆,歪頭看向石桌旁認真雕刻的人,「是因為朝會太吵了嗎夫君?」

  不怪葉彎彎這麼想。誰讓近來的朝會,一次比一次吵得凶。

  習慣打醬油的葉彎彎注意到時,起碼有三撥人在吵了。一撥是天天跟在慕容玦屁股後面的,一撥是常來丞相府找自家夫君的,還有一撥是洛楓書院學子入仕的。整座金鑾大殿唇槍舌戰,吵得人耳朵疼,葉彎彎都準備下次朝會告病假。

  當然啦,夫君要是撂挑子不干,她也不告假了,直接收拾包袱走天涯。

  聽見小姑娘如此可愛的猜測,顧清宴停下手中刻刀,抬頭看了過去,眼含笑意,「娘子這麼說,倒也不算錯。」

  一個個折騰起來精神的很。

  他又何必咸吃蘿蔔淡操心,繼續幹這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跟小姑娘過神仙眷侶的日子,難道它不美嗎。

  「是吧。我也覺得他們太吵啦。」

  葉彎彎噌噌跑過來,拿起石桌上的雪梨嘎嘣一口,很是感同身受道,「吵得我一個頭兩個大,來來回回就是動不起手來,可太難受了。」

  「此事是夫君思慮不周。」

  顧清宴低頭吹走刨除的木屑,指腹撫著木雕輪廓,沉思道,「這段時間娘子不必上朝,夫君替你告假。另……朝中尚有要務需安置妥當,辭官一事,還請娘子暫為夫君保密。」

  葉彎彎咔嚓啃著雪梨,想了想道,「羅叔能說嗎?」

  「不能。」

  「外祖他們呢?」

  「也不行。」

  「這樣啊。」聊天絲毫不耽誤葉彎彎消滅雪梨的速度,梨核往後一拋,痛快應道,「成,聽夫君的。我誰都不說。」

  小姑娘一副全然不問緣由的信任之態。

  顧清宴心間隱有暖流涌動,正想說點什麼,葉彎彎已經眉眼彎彎湊過來。怕她一不小心撞上刻刀,顧清宴迅速將刀鋒轉了個面。

  葉彎彎毫無所覺,埋頭在他袖子裡找著絹帕,一邊解釋道,「夫君,這梨汁有點黏手。你帕子借我擦擦。」

  顧清宴瞥了眼衣衫上她爪子留下的一溜兒水漬手印,「……」

  「不是這邊袖口。」儘管認為她已經不需要絹帕,他還是默默將另一隻袖口提到她面前,無可奈何般搖頭嘆道,「你呀你。」

  葉彎彎嘿嘿一笑,順利摸到送至眼皮子底下的絹帕。與此同時,她也察覺自個兒手心乾乾淨淨而夫君袖側髒亂皺巴的事實,頓時傻了眼。

  一時間,連頭都不好意思抬。

  「怎麼了?」

  見她一直低著腦袋,顧清宴暫停雕刻,投來關切的目光。

  葉彎彎掃到他擱在膝蓋上的那隻手裡握著的木雕,眼睛登時一亮。

  她想到辦法了。

  葉彎彎抬頭看向木雕,雙掌相握,發出誇張的驚嘆,「哇,夫君刻的真漂亮。」

  顧清宴視線跟著轉向木雕,小像輪廓尚且模糊。他不由挑了挑眉,疑道,「還沒刻好,娘子從哪裡看出漂亮二字?」

  「夫君刻出來的當然最好看。哪裡都漂亮。」

  吹自家夫君,葉彎彎那是吹得半點不謙虛,與有榮焉。當然,在她做錯事時,吹得就格外真情實感。

  顧清宴剎那瞭然,小姑娘是在為剛剛的犯傻做找補。

  事實證明,他對這種方式也十分受用,且無條件配合到底。

  顧清宴薄唇翹起,勾起一個心情上佳的弧度,嗓音亦是輕柔含笑,「那也是娘子好看,這小像才沾上幾分神韻。」

  你來我往,兩人一頓互吹,庭院漸漸和樂融融,笑語不斷。

  院門口,銀光見狀,躊躇不前。

  最終還是葉彎彎先發覺他在外徘徊,「銀光來了。夫君,他好像有事找你。」

  顧清宴「嗯」了一聲,刻著小像鼻樑的動作依舊穩而細緻,「不急。」

  直到完成五官雕刻,打磨好小像各處細節,清理掉了全部木刺,確保完美又不傷手,他才放下刻刀。

  「接下來一段日子,夫君可能沒多少時間陪你。」

  顧清宴將縮小版的葉彎彎放入小姑娘手中,掌心包裹她兩隻手,緊緊盯著那雙亮澄澄的杏眼道,「不論發生何事,彎彎,你要像現在一樣,相信夫君。」

  ……

  果不其然,自那日匆匆離開庭院,顧清宴就常常忙得不見人影。

  葉彎彎倒是徹底清閒了。

  好在顧清宴給她請的不是病假,無需成日待在府中。

  葉彎彎時常出門溜達,或買些吃食,或看雜耍,或去茶樓聽書。偶然間,也會聽到旁人議論之事。

  一開始,他們說「漯州發現新海域,能通往富得流油的異國」,說「朝廷在窮鄉僻壤建起了軍事工事」,葉彎彎沒有太在意。

  誰知過一陣子,風向變了。

  她聽到他們說「丞相封鎖新海域,又命人造大船,難道想一人獨吞這潑天的海外財寶不成」、「鳥不拉屎的地方修軍事,聽著就不靠譜。說不準啊,又是那位相爺巧立名目私斂錢財的手段」。

  遇上提出質疑的人,周遭還有聲音扯出陳年往事佐證,說這位相爺從前便有抄家斂財、以金銀量刑之舉,難保如今不是胃口大了。

  她家夫君貪財?

  簡直是狗屁不通,天大的笑話!

  葉彎彎一個字兒都不信,氣得當場翻桌。

  可帝都這幾年也不是白待的。她知道,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揍多少胡說八道的人都解決不了,還會越描越黑。

  決定再也不去這家茶樓後,葉彎彎氣沖沖回了府,在門口蹲了小半晌,終於蹲到同樣忙得腳不沾地的銀光。得知此事顧清宴已經有了安排,心中大石這才落地。

  但打那以後,葉彎彎不怎麼愛出門了。

  她想吃什麼想玩什麼,就支使侍衛去買,去請雜耍班子到府里來。又或者在庭院裡看看畫本、砸砸核桃。

  等紫藤花架下多出一把躺椅,已是兩個月後的事。

  「夫君,你忙完啦?」

  瞧見顧清宴一身淺紋藍帶常服信步而來,葉彎彎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一個不留神,小錘子壓著的核桃滾了出去。

  「嗯,」顧清宴拾起滾到腳邊的核桃,在花架下落座,自然而然接過她的小錘子,包攬砸核桃的活兒。一邊同她講著進展,「過幾日,我尋個時機同今上聊聊。到時候我們就能離開帝都了。」

  「真噠?太好了!」

  葉彎彎兩手空空,索性老大爺似的踩著腳踏,閉上眼享受躺椅晃來晃去的輕盈感,嘴角止不住上揚,「夫君,那等我們離開了帝都,你想去哪兒呀。」

  想去哪兒?

  將核桃仁放到她面前碟子裡,抬眸見小姑娘笑意盈然,顧清宴不由也跟著溫軟一笑道,「夫君不是說過了,以後去哪,我聽娘子的。」

  躺椅晃得太舒服了,葉彎彎半天沒能睜開眼,小腦袋遲鈍地想了想,咕噥道,「夫君你就沒什麼想做的麼?」

  敲核桃的手微微一頓,顧清宴回道,「有的。」

  「我想帶娘子你走遍九州,聽世間奇書,尋天下美食,過自在逍遙日子。」

  那是他最初拒絕小姑娘時說過的話。

  也是他曾經希望小姑娘能夠擁有的人生,恣意快活,自在隨心。

  他陷在帝都這片泥沼里太久太久,如今說這些已然有些遲了。

  但若餘生有幸,他仍想陪她一一實現。

  諸多過往畫面走馬觀花,自腦海閃現。等顧清宴察覺身旁過分安靜時,抬頭就看見小姑娘憨甜的睡顏。

  「……」

  一時之間,能言善辯如顧相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無奈搖頭,起身走近葉彎彎,拿起薄毯給她蓋上。

  隔空颳了下小姑娘的鼻尖,顧清宴放低了聲帶著輕淺笑意道,「不說話,夫君可就當你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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