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家底啊，說扔就扔

  小天拿著祥雲木牌過來，更是當場怔住。

  他剛剛都聽到了些什麼……

  另半枚玉珏在葉家？

  他們辛辛苦苦找的神秘首領…是葉姑娘她爹？

  葉姑娘還、還拿那枚雙龍玉珏當賭注，差點給輸沒了？！

  「誒誒誒，我的木牌——」

  葉彎彎三兩步跨過去，險險接住滑落的木牌。還好還好，還能拿去「存銀子」。

  舒了一口氣，她瞥瞥神遊天外的小天，又回頭看看奇奇怪怪的顧清宴，不由摸著腦袋問道，「你們…這是怎麼啦？」

  「彎彎，」顧清宴按了按額角，在塌邊坐下，猶是不可置信，「那枚玉珏，還在不在你手上？能否借我一看。」

  「…太久啦，我不記得拿回來後丟哪兒去了。」

  

  葉彎彎坐到他旁邊，見他一臉難色，若有所覺，「這東西，對你們很重要？」

  小天霎時望向她，眼神一言難盡。

  這可是，先帝的玉珏啊。

  單說來歷，哪個不日日燒香供著。

  葉家倒好。

  堂堂御賜之物，就這麼給一個小丫頭拿出去當賭注不算，最終還像小孩厭倦的玩具一般，被棄之如履。

  先帝泉下有知，怕是會氣得撬了自個兒的棺材板。

  顧清宴這會兒倒覺得，或許那玉珏並非先帝給出的信物，又或者葉天遙壓根沒把那東西當信物。

  所以以葉天遙的桀驁，和他對葉彎彎的寵愛，沒把雙龍玉珏當回事委實正常。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巧，葉家也有枚一模一樣的玉珏。」

  唇角淺淺一勾，葉家對待玉珏的態度，反而讓顧清宴冷靜了下來。

  後面的話，便不難問出口了。

  「彎彎可知，這玉珏是從哪裡來的？」

  「山上的老屋啊。」

  葉彎彎在塌邊晃著腳丫子，語氣逐漸歡快起來，「爹爹沒遇到娘親以前，一直跟羅叔他們住山上打獵。那兒的院子，聽說是祖父親手給祖母建的，裡面好玩的東西可多了。有祖父祖母留下的，也有我爹扔在裡面的。當時我看這龍好玩，就給揣下山啦。」

  小天，「……」

  什麼家底啊，御賜的玉珏說「扔」就「扔」。

  顧清宴不由看向葉彎彎，遲疑道，「…伯父以前是獵戶？」

  葉彎彎點了點頭，「對呀。聽羅叔說，我爹還打過大蟲呢。」

  小姑娘眉眼彎彎，說起來頗為自豪。

  但對於葉天遙以前的事，她也是真的半點不知情。

  顧清宴不免更加疑惑。

  他原以為，先帝贈慕容亥玉珏，意在安置這支神秘軍隊。那麼這支失了先帝扶持的神秘軍隊，必定會在此潛伏，等待雙龍玉珏的出現。

  近二十年的時間，隱藏蹤跡、保存力量、延續發展……

  假寐的虎狼之師，能做的事太多了。

  他從不小看軍人的蟄伏力。

  可這神秘首領若是葉天遙……

  從對關蓁蓁和葉彎彎的態度來看，他並非是以女子「無才是德」「相夫教子」為行事準則的人。

  那在只有葉彎彎一個後人，且她極具武學天賦的情況下，葉天遙即便沒有沒打算將軍隊交給彎彎接管，也不至於不肯透露半分軍隊的存在才對。

  顧清宴手搭在榻欄上，緩緩輕叩著。

  他似乎，忽略了什麼。

  微微垂下眸，顧清宴梳理著寸寸思緒。

  葉彎彎曾拿玉珏做賭注, 參加過爭奪賽…

  爭奪賽中，囉囉們誤入荒山，被慕容亥派來尋找玉珏的人手所殺……

  閔舟山附近，有談及色變的黑沼澤、有楊威救葉彎彎而出的亂石林……

  閔舟山中的夜間布防、錢四娘的琵琶繡、楊威親送葉天遙下山……

  葉彎彎連挑五人，成為紅二當家……

  楊威對葉彎彎的護佑姿態……

  敲擊的指尖重重一叩，繼而頓住。顧清宴猛然睜開的眸中，有著驚訝，以及「原來如此」的瞭然之色。

  「延之哥哥，要不，我還是去給你找找那條龍？」

  其實葉彎彎連上哪兒找，心裡都沒點數。

  但顧清宴為這麼一塊玉珏犯著愁呢，她要連這點小忙都不幫，就白看他那些畫本了。

  大不了，她到處翻翻嘛。

  「不用找了，」顧清宴揚了揚雙龍玉珏，笑道，「不見了就不見了，有我這一枚就足夠。」

  或許當初慕容亥的人，是被小姑娘雙龍玉珏的賭注吸引入山，也或許他們是發現了閔舟山的異常。

  事實如何，已不得而知。

  但終究陰差陽錯，他們都死在小姑娘的手裡。

  而閔舟山和葉家的秘密，也得以藏至如今。

  顧清宴原以為神秘軍隊會低調行事，或隱入人群，或藏匿起來。

  可如果，擁有正規編制的黑甲軍，落草為寇呢。

  在幾乎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能夠平復中原內亂的神秘軍隊，應該是軍紀嚴明、守土護民的形象時，葉天遙偏要反其道而行。

  帶出了一支威懾南北兩道的閔舟山劫匪……

  奇怪嗎？

  神秘首領是葉天遙，這事就半點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他這是做了最大膽、最離經叛道的偽裝。

  而葉彎彎連挑五當家，只能說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誤打誤撞跑到自己地盤爭了把當家的座椅。也讓葉家和閔舟山的來往，變得名正言順了些。

  至於當年跟隨葉天遙的老部將和軍備……

  在葉家研製解藥的黑沼澤、楊威進出自如的亂石林後面，可是茫茫深山吶。

  ******

  天色愈晚。

  葉彎彎見顧清宴沒什麼事，便揣著木牌趕著去赴約。

  她人是離開了，給小天帶來的一波波刺激，卻產生明顯後遺症。

  小天原本打了雞血的幹勁，早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期期艾艾問道，「主子，…這事，還查不查？」

  其實查不查都沒差。

  不過是找證據，好蓋棺定論罷了。

  「查不得。」

  顧清宴把玩著雙龍玉珏，笑了一下，「我既答應了人，絕不深究，豈可食言而肥？」

  「至於驛丞那邊……處理乾淨。」

  這話透著冷意，像極夜裡的秋風。

  葉彎彎走出家門，不由打了個寒戰。

  她在顧清宴那兒待了太久，出門急，忘了加件衣裳。

  風可真涼啊。

  吸了吸鼻子，她抱起雙臂，火急火燎往橋頭趕。

  再不去，就要遲了。

  橋頭有個賣餛飩的，只在夜裡出攤。但做出來的味道，真真一絕，她和紀溫閒便是約那兒碰頭。

  別問她為啥都住葉家，兩人逛個夜市還分開走。

  這是紀溫閒提議的。

  她也鬧不明白。

  到橋頭時，果不其然滿了座。好在紀溫閒先她一步，來占了個座兒。

  葉彎彎坐到他旁邊，眼巴巴望向餛飩湯鍋，扯了兩下紀溫閒的袖子道，「你點了嗎點了嗎，我要吃蝦仁餡兒的……」

  「小月牙，你好歹看著我問呀。」

  紀溫閒敲了下葉彎彎的腦袋，見她回了頭，桃花眼彎成月牙，「難道本公子的魅力，還比不上幾個餛飩？」

  葉彎彎實誠道，「我要吃蝦仁餡兒的，紀溫閒你點了嗎？沒點我就自己點了啊。」

  得，她還真看著他再問了一回。

  好叫他知道，自己是真比不上幾個餛飩了。

  紀溫閒不由失笑，摺扇抵著下顎，無奈道，「蝦仁餡、豬肉餡、牛肉餡、花生餡都點了。」

  葉彎彎眸光大亮，一把拍上他的肩，「紀溫閒你可以啊，乾的漂亮。回頭我分你一碗。」

  最終葉彎彎吃了個肚飽皮圓，懶懶躺在小舟上，隨波蕩漾。

  月色雖淡，沿岸燈火昏黃，更添幾分人間煙火氣。

  葉彎彎咂巴了下嘴，對同樣懶洋洋躺著的紀溫閒道，「等等啊，我緩一會兒再帶你逛夜市。還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你沒嘗過呢。」

  「不急。」

  紀溫閒枕著手臂，側過臉望著她道，「小月牙已經帶我去過好多地方，禮尚往來，今晚換我帶你去個地方，如何？」

  「好呀，」葉彎彎轉過小腦袋，好奇道，「我們去哪裡呀？」

  「去哪裡呀……若我說，去天涯海角——」

  紀溫閒對上她的眸，慵懶一笑，「小月牙可敢跟我走？」

  ******

  別說天涯海角了。

  天底下，就沒葉彎彎「不敢」去的地方。

  更何況，紀溫閒只是一句玩笑話。

  他帶她去的，是小舟行到盡頭的荷塘岸邊。

  上了岸，沿路兩側都掛有燈籠。

  「這裡沒什麼好玩的呀。」

  葉彎彎身為閔州小霸王，吃喝玩樂最在行了。

  這裡，明顯就不在遊玩的考慮範圍內。

  「紀溫閒，你是不是被人坑了呀？」

  這話說的有點直。

  摺扇再一次敲了她的頭，紀溫閒故作生氣道，「本公子可是最有錢的商人，誰能坑我？誰又敢坑我？」

  「再打我真的生氣了啊，」葉彎彎揉揉腦袋，癟嘴道，「就這麼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還不是坑？」

  說它鳥不生蛋吧，走著走著連燈籠都沒了。

  葉彎彎，「……」

  她轉身欲走，「紀溫閒，我還是帶你去逛夜市吧。你真的被坑了。」

  她的語氣語重心長，眼神更是淡淡同情，紀溫閒按了下眉心，「…沒有人坑我。」

  風花雪月嘛，越是自然越好。

  但他似乎挑錯地方，小月牙等不及就要走。

  只能先把人留下再說了。

  紀溫閒抬眸，挑了挑嘴角，「是我準備了驚喜。小月牙，你不妨等等看。」

  「驚喜？」

  葉彎彎頓步，環顧黑漆漆的四周，又望了望天，興致勃勃問他道，「紀溫閒，什麼驚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