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猶憐
2024-06-06 01:49:34
作者: 化相
有了坐騎,兩人很快來到一座小鎮。
「延之哥哥,就這樣放了沒問題嗎?」
「嗯,老馬識途。它們有主,自會回到主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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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彎彎將信將疑,看著兩匹健碩馬兒嘚嘚跑的沒影,想起肉多多。
她家肉多多養了這些年,也算老馬吧。可除了吃得多,尥蹶子,也沒見有這聰明勁。
唉,估計連她這個主人不見了,胖多多都不知道。更別提什麼老馬識途千里尋主的神操作了。
葉彎彎背著手搖頭晃腦,跟隨顧清宴進了一家店。飯菜上桌,她才突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悄咪咪湊近顧清宴,葉彎彎扯了扯他的衣袖, 「延之哥哥,咱們沒銀子吶。」
她那個悔哦,那會兒怎麼就沒想到跟羅剎衛借點銀錢。
……咳,好吧。當時那情況,也確實不大能想到這麼接地氣的事。
小姑娘做賊心虛似的,掃了周圍兩眼,直勾勾盯著菜餚,一副想吃又猶豫著要不要動筷吃霸王餐的糾結模樣。看得顧清宴啞然失笑。
旋即,他糾正道,「是我沒銀子。」
葉彎彎纖長的睫毛打著顫,結巴了一下, 「我、我也沒有啊。」
顧清宴再次瞥向堂中匾額,右下方印記無誤。摸了兩下她的發頂,安撫道, 「不,你有。」
說的這麼肯定。
葉彎彎揚起腦袋,茫然眨了眨眼,「我有嗎?」
兩人舉止可疑,尤其是葉彎彎張惶四顧,早已引起掌柜的注意。
他默默放下算盤,正往這邊走來。
顧清宴有所察覺,收回餘光,語速仍舊不疾不徐,「溫閒送你的木牌,在這家店是可以用的。」
「真噠?!」
葉彎彎驚喜莫名,當即從牛皮荷包翻了木牌出來。
走近的掌柜恰好瞧見,腳下微微一滯。
這東西,看著很眼熟啊。
眯著一雙老眼想了想,瞳孔忽的放大。掌柜急急打量葉彎彎,十六七歲,紅衣,背了一把斧子……
「請問這位姑娘,你可是姓葉?」
掌柜小跑過來,見葉彎彎點頭,老臉霎時笑成一朵菊花,「紀家商行臥龍鎮分號,竭誠為您服務。」
這哪裡是什麼吃白食,財神爺上門了!
公子早就傳令九州商號,遇見這姑娘,要跟對他一樣上心。幹得好,直接連晉三級。連晉三級!他可就去城裡當大掌柜了。
怪不得今早喜鵲叫個不停。
掌柜打發了小二,親自跑前跑後,分外殷勤周到。
葉彎彎吃飽喝足,歪在椅子上滿足地揉了揉小肚皮。
掌心捧著那塊祥雲木牌,她現在橫看豎看,不管怎麼看,都順眼的不得了。滿嘴油光的小嘴,忍不住湊上去吧唧親了一口,「寶貝呀寶貝,你可真是個好寶貝。」
顧清宴剎那唇角微沉。
其實傳遞消息,他也並非紀家分店不可。
******
祥雲木牌的價值,不在於用來付帳。
即便葉彎彎不了解它所代表的龐大消息網,也朦朧意識到,木牌早已超出金錢覆蓋的層面。
想想看,在一個偏遠小鎮,都能碰見紀家分店,那麼更大的縣城、州郡呢?乃至九州之內,這樣或不起眼,或聲名遠揚的店有多少。
這種隨時隨地,吃喝不愁的日子,簡直不要太快樂。
葉彎彎暗下決心,一定要長長久久維持好和紀溫閒的兄弟情誼。銀票帶身上有什麼用,還不是打了水漂,倒不如給紀溫閒,提升提升木牌的花銷額度。
是的,花銷額度。
紀溫閒的祥雲木牌,讓她享受到了如沐春風的貴客服務。但同時存在著與之嚴重不匹配的,每月十兩的限額。
說到限額這個事,就不得不提顧清宴和葉彎彎接下來的計劃了。
兩人打算喬裝改扮,避人耳目前往漯州。
喬裝改扮,你得買衣裳買胭脂水粉吧。跋山涉水,你得備乾糧吧。帶著病人,藥材馬車少不了吧。
樣樣要銀錢,十兩哪裡能夠?
掌柜其實也挺不理解,為什麼公子只給葉姑娘報銷十兩。但看她愁眉苦臉,想想大掌柜的風光……
掌柜一咬牙,決定自掏錢袋。
葉姑娘在臥龍鎮的花銷,他承包了!
殊不知,這一切早在紀溫閒的預料之中。
紀溫閒捨不得自己的銀子,掏別人口袋卻是半點不含糊。
哪個傻子當真會只給十兩。
連晉三級它不香嗎。
******
臥龍鎮,客棧。
一輛精緻馬車自後院駛出。
只見車轅上,清秀少年郎手執馬鞭,穿街而行。
他眉眼彎彎,滿面笑意,即便駕車不甚熟練,讓路百姓皆不由報以理解的善意微笑。
馬車駛離小鎮,又行了會兒,緩緩停在河畔。
「延之哥哥,你要不要喝點水?」
少年郎,也就是葉彎彎隔著遮簾問道。
裡面傳來一道略顯僵硬的聲音,「不用,繼續趕路。」
葉彎彎摸摸鼻尖, 「但上午的藥你就沒吃,現在得補上。我去給你打水。」
沒再給顧清宴拒絕的機會,葉彎彎跳下馬車,三兩步去河邊取了水回來。
「延之哥哥,我…我進來了啊,」葉彎彎打了聲招呼,這才撩起遮簾。
紅衣似火,明艷而張揚。
但這身衣裳的主人面色鬱郁。
他拿起旁邊小桌上的長頸瓶,倒出一顆藥咽下,伸手道,「水囊。」
葉彎彎乖覺地遞過。
顧清宴抬眸,眸色懨懨,「還有事?」
朱顏雲鬢,眉目清冷。
好一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兒。
「…其實這樣,掩人耳目的效果更好,」葉彎彎見他心情不大好,絞盡腦汁想安慰幾句,無奈詞彙貧乏,只能幹巴巴地強調道,「真的,延之哥哥。誰都想不到我們會女扮男,男扮女。比原本的想法好多了。」
原本掌柜買好布匹,請人量體裁衣,是打算將葉彎彎扮成富家小姐,顧清宴扮作管家。
但臨了,掌柜多問了一句,要不要再請個馬夫。
這一路不太平,拉人下水不仗義。顧清宴的身體,沒法駕車。
於是葉彎彎當仁不讓了。
可她一個姑娘,駕車太打眼不夠低調。是以,她臨時改扮成少年郎。
葉彎彎穿了給顧清宴準備的墨色衣衫,至於那明顯用來給女子穿的上好紅綢緞,是小鎮最貴的布料,一經售出概不退換……
小姐變侍衛,管家變…小姐可還行?
顧清宴,「……」他自己都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淡淡瞥了她一眼,美目流盼,眉梢染上幾分幽怨。
偏生他眼尾勾了紅,此時微微一挑,頓時流露出難以言喻的風情。
葉彎彎,「……」美出新高度不解釋。
「行了,接著趕路吧。」
再次瞧見她驚艷的目光,顧清宴徹底自閉了。
******
馬車一路向北,走的是穩穩噹噹,卻也太過安靜。
顧清宴是能夠在馬車裡待著,就絕對不露一面。
比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
葉彎彎趕著馬車,無聊時喜歡叼一根野草想東想西。
她想起當初追顧清宴那會兒,怎麼扮嫻靜都四不像。
再看看他如今的女裝扮相,論容貌,論舉止,論風姿,她那鬼樣子,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難怪顧清宴對她只有兄妹之情。
他就算性別女,都優秀到令人仰望。
配不上啊,配不上。
葉彎彎嚼著草根,舌尖微微發澀,直道年少輕狂,往事不堪回首。
但她不知,男扮女裝這件事,因為她太過驚艷的目光,顧清宴同樣列為了有生之年的不堪回首。
轉眼,柒州行過大半。
正值午後,葉彎彎揮著馬鞭走走停停,尋涼快地兒歇腳。卻見岔路處的大樹下,候著一群人。
之所以說「候著」,大概是因為這群人看到這輛馬車,坐著的起了身,靠樹的拿起了狼牙棒,其餘人也紛紛看了過來。
中間走出一個穿僧衣的和尚,上前豎掌道,「阿彌陀佛,老衲已等候多時。相爺命我等前來問候顧寺卿,還請大人出來一見。」
葉彎彎摸不准來意,見眾人攔路,心中暗自戒備。
馬車內靜默須臾,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掌勾起遮簾,露出一張笑意盈然的臉,「十八羅漢來了九人,有勞丞相惦記。」
葉彎彎還在奇怪,除了這個和尚光頭,其餘八人哪有半點像羅漢。
那群人卻已徑直談論起來。
書生模樣的人轉著狼毫筆,不大確信,「當真是那位顧閻王?」
一刀劃破半張臉的刀疤漢子,握緊狼牙棒咬牙切齒道,「錯不了,那雙眼化成灰老子都錯認不了。」
腕間懸著兩串細金環的半大孩童嘻嘻哈哈道,「有趣有趣,堂堂國公爺,讓人聞風喪膽的寺卿大人,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扮成女子,哈哈哈哈……」
胖乎乎的矮子目色垂涎,「嘿,別說,比孫七娘漂亮多了。」
孫七娘頂著老樹皮樣的臉,咯咯直笑,「剝下他的皮,這張臉會一直漂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