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星
2024-06-06 01:48:41
作者: 化相
顧清宴回到思遠院,紀溫閒已在小亭等了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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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光取來茶具,顧清宴默默清洗,沖泡。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待茶水飄香,紀溫閒也不急著接,「你應該清楚,我不是等著喝你的茶。」
茶水擱在他面前,顧清宴走到亭口站定,負手道,「問吧。」
「洛楓書院和何府結親的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顧清宴皺了皺眉,回道,「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
何府鬧出這等事,自然與洛楓書院結不了親。以結論而言,確實問得多此一舉。
但紀溫閒真正想說的是,如果他知情,為何明知雙喜之宴是與何府結親的信號,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怎麼能放任小月牙出現在何府的宴會上?
如果他不知情……這帝都里,怎會有他不知情的事情……
既然顧清宴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他不妨把話說得再直接點。
紀溫閒步步緊逼,「我以為你說的不合適,只是一時的。我沒想到,你居然連小月牙成親的事都能......悶聲不響就把她推得遠遠的,難道你真的想將小月牙嫁給何錄那樣的人!」
他在宮裡聽淳太妃說起,還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事實是,葉彎彎的確去了。
若不是何錄那邊出了問題......
「今日之前,何錄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家世雖有些平淡無奇,勝在人口簡單。何老太太愛體面,何錄的父母中庸老實,相處起來也不難。何錄本人有才有貌,也有手段,處事圓滑。因其祖父的緣故,朝中也小有人脈。只要幫襯一把,日後青雲直上不是難事。當初何老太太提出結親,蘇老太君沒有一口回絕,大概也是有這層考量。」
若顧清宴只是以蘇老太君的立場來分析這場結親,紀溫閒無話可說,但他不信,不信顧清宴也是這麼想的。
「何錄跟張黨來往過密,蘇老太君不知內情,難道你還能不知?」
顧清宴看向夜空,依舊回得滴水不漏,「不過是登天的時候,有人遞了把梯子。何錄在觀望風向,還沒有死心塌為張黨辦事。若...順利,我可以給他更高的登天梯。」
紀溫閒神色震動,目光難以置信,「...所以,你真的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阻攔?」
顧清宴回頭望著他,「蘇老太君是隨心齋之主。她老人家不拘世俗,說是與人結親,卻講究水到渠成,不以數面定姻緣。這樣結成的親事,彎彎定是喜歡的,我為何要攔?」
紀溫閒一時竟無言以駁。
顧清宴很快偏移了視線,轉而問道,「宴會的事,你可問出些什麼?」
齊菀兒激憤之下說的話,他自是也起了疑心。紀溫閒跟彎彎一起回來,不會沒有過問。
「顧墨說有人給小月牙下藥,這事我會去查,明天就知道真假了。」
紀溫閒喝完桌上的茶,起身離開。與他擦肩而過時,頓了頓腳步,「你剛才說錯了,與何府結親知不知情這件事最大的意義在於,你周全了所有,唯獨辜負了小月牙的喜歡。」
******
志武院。
葉彎彎一回來就沐浴,換下了滿是酒氣的衣裙。倒在床上,卻怎的也睡不著,最後爬上屋頂看星星。
準確來說,是看著星星發呆。
顧墨說她會被下藥,結果酒壺裡沒有藥,而齊菀兒又恰巧被人下了藥,還嚷嚷是替她受罪。難不成,這還真是她的鍋?
天上的星星眨了眨眼。葉彎彎更惆悵了。
當時齊菀兒的話顧延之也聽到了,他會怎麼想?
她想見他一面,屢屢錯過,齊菀兒一出事,他就立刻出現了,那麼緊張。如果齊菀兒真是被她連累的,顧延之會不會生她的氣?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人兒現身了。葉彎彎居然看到了顧清宴!
他似乎在散步,慢騰騰走著,卻是朝著這個方向來的。
葉彎彎喜滋滋踩著瓦片跑過去,如履平地,站在牆頭道,「顧延之,我請你看星星啊?」
還在猶豫要不要去看她,人就出現在了眼前。蒼穹的漫天星光,竟不及此時她的眼眸,顧清宴有些發愣。等回過神,已經被葉彎彎帶到了屋頂。
夜風拂面,默默無言。
兩人竟然真的只是看星星。
葉彎彎還沒忘了之前的煩惱,忽的轉頭道,「顧延之,你凶一個給我看看。」
「......」
葉彎彎摳著指甲,小小的解釋了一下,「他們都叫你顧閻王,我想提前適應適應。萬一哪天你生我的氣,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不會。」
葉彎彎跟哄騙小孩似的,「你凶一個,就凶一個嘛。」
顧清宴捉著她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手指,重複道,「不會。情緒也是分人的,我對你凶不起來。」
——葉彎彎,該受這一切的人是你……
――如果今天出事的人是葉彎彎呢!清宴哥哥,你可還會這麼說?
——顧墨說有人給小月牙下藥……
這些話,讓他夜不能寐,讓他遊蕩到了志武院附近。
只想看她一眼,或者在院外站上那麼一會。換得片刻心安。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生她的氣?
******
第二日,新科狀元與第一才女的私情成為了帝都熱搜話題。相比較之下,葉彎彎動手打人的事,很快淹沒在眾多八卦之中。
齊家別苑。
齊菀兒靜坐院中,獨自下著棋,看起來精神狀態還不錯。
顧清宴落座在她對面,看了看局勢,下了一顆白子,「聽說何府早上派人來提親,被攆了出去?」
「遭遇此事,男子只需一頂花轎,就可保前途保聲名,女子卻清白盡毀,被扣上勾引之罪。是何道理?何錄想要保他的前途,我卻不願委屈自己。」
齊菀兒落下黑子,局勢愈加險峻。
顧清宴頓了頓,白子截斷,「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討帳。」
「我會替你查清真相。但我這裡也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黑子再落,隱隱形成兩道包圍圈。齊菀兒淡淡道,「關於宴會的?還是葉彎彎?算了,清宴哥哥你隨便問吧。」
「彎彎動手打了漯河郡世子,這事你為何要插手?」
顧清宴似乎無心棋局,隨意落下一子。
眼見黑子形勢大好,齊菀兒乘勝追擊,揚了揚眉道,「名聲。你可知當年宮宴之上,我花了多久才鼓起勇氣向你表明心意。我曾為你賭上名聲,整整被關在家中四年。」
白子很快落下,顧清宴接著道,「你昨天說,這一切本該是葉彎彎受的,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張吉給葉彎彎下藥的事,我聽到了。他們選她作為何錄高中狀元的賀禮。」
對上他略染怒氣的雙眸,齊菀兒再下一子,自嘲地笑了笑,「你那麼在乎她,我怎麼能不嫉妒她。嫉妒深了,最醜陋的一面便遮不住了。」
顧清宴落下一枚白子,起身離開,「查清真相,是我最後為你做的一件事。」
齊菀兒看向棋局,白子以少勝多。
原來那麼多的黑子,那麼多層層假象,他早已看清自己要走的路。只有她,被困在親手圍起來的局中。
******
客來酒樓。
梅軒走出兩名女子,容貌艷麗,卻透著幾分風塵氣。兩人手挽著手,身姿搖曳,歡歡喜喜地下了樓去。
屋內的氛圍則截然相反。
紀溫閒沒了方才的半點風流,神情凝重,「看來顧墨沒說錯,世子他們真的在酒里下過藥,但他們都不知道,藥已經被人掉了包,酒壺裡只是普通的酒水。搶先一步調換藥包,這人耳目靈通,不簡單。」
兩名花魁所言,漯河郡世子對她們說自己服過助興之物,後來藥效卻一直沒發作,尷尬得世子想春風一度強行挽尊,奈何傷勢又不容許,只得放了人,讓花魁白白掙了大筆銀子。
那助興之物,實際只是酒壺裡的酒,自然起不了效果。
顧清宴亦沉了眼,「一場宴會,兩處下藥。一未遂,一滿城皆知。此事極有可能是同一人所為。此人心思深沉,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