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圍丘府
2024-06-06 01:48:25
作者: 化相
宿醉的滋味,不好受。
解酒湯送到嘴邊,葉彎彎還沒來得及喝一口,碗就被人搶了過去摜在桌上,顧平扯著她急沖沖往外跑。
「晃得我頭暈!顧平你慢點,慢點。」
「斐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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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馬車在外面,路上說。」
葉彎彎哪還管腦袋昏不昏沉,走路虛不虛浮,血氣翻滾,反手拉住顧平就是直奔大門上馬車。
官道四平八穩,因為趕時間的緣故,馬車還是有些顛簸,連帶葉彎彎急躁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怎麼回事?小斐怎麼了?」
「今早起來我想喝宋阿婆煮的甜湯,讓人去斐斐家附近的雀臨街買。小廝跑回來,說半路看到張大吉他們帶兵氣沖衝去了丘府,也不知道發的什麼瘋…昨天我找丘三哥告假的時候他準備出門,說有事要去軍營待幾天。你說這個節骨眼,張大吉那伙人找上門…斐斐一個人指不定怎麼被欺負…」
顧平說到這兒,忍不住又朝外面吼,「沒吃飯啊,再快點!」
一路疾馳,馬車很快到了丘府。
門口倒沒什麼刀光劍影、血光四濺的場面,異常安靜。
相對以往的熱鬧,靜下來已經夠讓兩人心焦如火燒的了。又聽僕役說,步兵衙門的人剛來鬧過,丘斐受了驚在房中休息,葉彎彎和顧平更是恨不得衝到丞相府,揪出張大吉揍得他爹娘都不認識。
「你們怎麼來了?」
不待丘斐露出訝異之色,顧平已是奔了過來捏手捏腳,四處查看他的身體狀況,「斐斐你怎麼樣,哪兒受傷了?……張大吉這孫子就是欠收拾!」
「我沒事……」
張吉氣勢洶洶的帶兵圍府,怎麼可能輕易離開,葉彎彎氣哼哼道,「府里人說你都嚇到了,怎會沒事!…奶奶個腿兒,小斐你別怕,我找張大吉這慫貨算帳去!」
「葉姐姐,阿安,我真沒事。那都是對外編出來的說辭,假的。」
丘斐將二人按坐下來,泡上熱騰騰的茶。在他們困惑的目光注視下,說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張吉一行昨夜醉酒回家的路上,被人用麻袋逮住,拖到暗巷暴揍了一頓。
他們認定這事跟丘斐、顧平二人有關,一大早就來了丘府找茬。
張吉手上纏著夾板,步兵衙門總兵的侄子門牙被打掉了,說話一直漏風。漯河郡世子沒跟來,聽說是因為身子骨弱傷的下不了床。
他們有多狼狽,重兵圍府要求交出丘斐的態度就有多惡劣。
府上都是些軍中退役的傷殘老兵和手無寸鐵的婦孺,卻一個個堵著府門,沒有一人讓路,將丘斐緊緊護在了身後。
就在張吉按捺不住,不想再聽步兵校尉的勸阻,欲強行直闖時,丘揚回府了。
懶得聽張吉和總兵侄子廢話,丘揚直接將二人打落台階,踢出士兵包圍的圈子,扔上了大街。
——汝等回去告訴總兵大人,今日堵我府門之辱,丘某稍後面聖,定要討個說法。
此話一出,明擺事情要鬧大了,哪個還敢久待。校尉急著去稟報總兵,士兵攙扶著張吉二人灰溜溜地走了。
丘揚本就是在軍中接到旨意,奉命進宮商議要事。哪料回府換官服,居然撞上這等事。
堂堂將軍府,在天子腳下無故被人說圍就圍,想拿人就拿人,張黨之囂張,如何能忍。
因牽扯到丘斐,丘揚叮囑他今日待在府中,對外宣稱受驚。一來是知曉丘斐不喜歡出現在公眾場合,藉故避免,二來也是乘機放大張吉等人惡行,爭取有力輿論。
「不愧是丘三哥,出手就是漂亮!」
顧平擊節讚嘆,葉彎彎也跟著點頭道,「能動手,絕不囉嗦。丘三哥太對我胃口了,真想跟他打上一場。」
嗯???
顧平、丘斐齊齊看過來——
葉彎彎嘿嘿笑了兩聲,「切磋、切磋而已,顧平不是老說丘三哥武功很厲害嘛。」
「……」
她表達欣賞的方式,一般人還真承受不住。
******
得知兩人沒用早膳,丘斐讓小廝去雀臨街買來了顧平心心念念的宋阿婆甜湯,以及葉彎彎吃過一次惦記到現在的朱記肉包。
「你們覺得,昨晚襲擊張大吉他們的會是什麼人?」
說是喝甜湯,顧平嘗過朱記肉包,倒饞上了,說話間還不忘同葉彎彎爭奪最後一個。
葉彎彎虛晃一招,成功搶到手,得意地咬上一口,口齒不清道,「這還用說,自然是嫉惡如仇的江湖同道。」
顧平搖頭否決,「不對,他們肯定是又做了什麼壞事,遭到仇家的報復。」
「你說的不對,明明是替天行道。」
「是報應不爽。」
兩人又像小孩一樣鬥起嘴來,丘斐吹了吹滾燙的粥,本不打算摻和,誰知他們看了過來,同時問道,「小斐/斐斐,你說我們誰猜的對?」
你們說的,不都是惡有惡報這一個意思麼。
丘斐心知這話說出來保不准兩人戰火升級,想了想答道,「不管我們怎麼猜,我覺得,張吉他們肯定認為是我們做的。」
「結梁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本公子還怕再添這莫須有的一樁。」
「就是,他要再管不住手腳,伸哪打哪!」
葉彎彎與顧平視線相撞,兩人默契地擊了個掌。
果然,解決他們吵嘴式的內部矛盾,只需拋出一個共同吐槽對象。
丘斐低頭溫軟一笑,繼續喝粥。
丫鬟收拾碗碟時,門房領了人進來,這人葉彎彎也認識,是羅行虎身邊的小廝。
那小廝向她行了禮,再朝丘斐拱手道,「羅總管命小的來給丘公子賠個不是。藥行突發急事,羅總管需得離京,倉促間無法親自辭行,還請丘公子見諒。」
葉彎彎皺眉,「羅叔這麼急?藥行出什麼事了。」
「少東家有什麼話,隨小的回去問羅總管便知。原本羅總管也是讓小的走一趟丘府,就去輔國公府請少東家回長青藥居的。」
有些事,外人的確不便知曉。
丘斐拱手道,「還請小哥轉告羅前輩,這段時間羅前輩辛勞,小子受益良多,丘葉兩家合作之事小子定不負所望,請他放心。……葉姐姐,你家中有事,小斐就不留你了。」
葉彎彎匆匆離開,顧平盯著她的背影嘟囔道,「斐斐,她家不會真出什麼亂子了吧?」
「阿安不必過多擔心。方才那小廝也說了,先過丘府再尋葉姐姐,多半是生意場的事,想來羅前輩自有計較。倒是你我,幫不上什麼忙。」
「誰擔心她了……」
葉彎彎到了長青藥居,羅行虎包袱都已收拾妥當,正在給馬匹餵草料。
「來得倒快。捨得回來了?」
「羅叔~」葉彎彎搖著他的手臂賣乖,「我聽他們說家裡出事了?」
羅行虎拍拍她的手背,蹲下身給馬兒換著鐵蹄,「最近運往厲州的藥材,商隊多在登厲交界被劫,這事我得親自走一趟。」
「什麼!葉家藥行的貨都敢劫……奶奶個腿兒,哪條道上的這麼不開眼!」
葉彎彎氣得擼起了袖子,摸到空蕩蕩的後腰,才想起許久沒碰過彎月斧,只得悻悻作罷。
羅行虎眸色沉了沉,「查過了,不是南北八道上的人。所以羅叔得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這裡的事,就交給你這丫頭了。」
「千萬別。」
葉彎彎殷勤地給羅行虎遞上馬鞍,覥著臉道,「羅叔,我靠不住的。有什麼事,您還是交給劉管事唄。」
羅行虎哼笑了聲,彈了她一個腦嘣兒,「這麼快就忘了你來帝都是幹嘛的。過幾天,就到對帳的日子了,羅叔不在,你這少東家得坐鎮。」
「當初咱們可說好,我只是來當個擺設。羅叔,您不能、不能坑我呀……」
任憑葉彎彎如何撒潑打滾哀求賣慘,羅行虎仍是一騎絕塵,溜了個徹底。
獨留葉彎彎看著笑眯眯的劉管事……懷裡小山高的帳本,欲哭無淚。
******
走出藥居,已是華燈初上。
葉彎彎幾近崩潰地看了看夜空,月下追羅叔,她還來得及不?
「月色雖好,似你這般看,久了可是會變成歪脖子。」
「你怎麼在這兒?」
「等你呀。」紀溫閒搖著扇子,深情款款看向她,幽幽嘆道,「小月牙,你可是第一個讓本公子想了一天兩夜,大晚上還在街頭苦候的女子。」
「哦,」葉彎彎揉了揉脖子,「真酸。」
雖說有加戲的成分,但美人不解風情,也是件很讓人挫敗,從而懷疑自身魅力的事。
摺扇敲了敲葉彎彎的腦袋,紀溫閒無奈道,「走吧,本公子日行一善送送你。順便,談點小事。」
談什麼不重要,能蹭個座,葉彎彎還是很給面子上了馬車。
「小月牙你說說,本公子待你如何?」
「...還行。」
「那作為回報,如果本公子遇到難處,你是不是應該幫忙?」
「嗯……」
「聽說葉家藥行在閔州數一數二,小月牙也不缺銀錢吧?」
「嗯……」
「既是如此,本公子有個小小的請求……咳咳,小月牙手中的木牌,說起來與我頗有淵源,意義非凡,小月牙讓予本公子可好?」
「嗯……」
葉彎彎如此痛快地答應了,倒讓紀溫閒深感意外。
畢竟他此舉看似忽悠,實則在投石問路。這塊木牌是顧清宴送給她的,他沒想過能輕易得手…
是他小人之心了!
難怪說這些話他會潛意識提前避開那雙眼睛,引以為傲的心機對上她澄靜的世界,就像被剝下華麗外衣,只剩赤裸裸的卑劣,會令他無所適從,渾身難受。
就像現在。即使沒有看她的眼睛,他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紀溫閒只能不斷提醒自己:小月牙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姑娘,小月牙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姑娘,生意場上的手段沒必要用在她身上……
嗯,這一系列看似複雜漫長的心理歷程,實際也不過是眨幾下眼的工夫。
紀溫閒依舊是笑意風流,緩緩看向葉彎彎,只是還沒等他漂亮話夸出口,就見她腦袋靠著車壁,眼皮耷拉。
……睡著了?
紀溫閒戳了戳她臉頰的軟肉,「小月牙……」
「嗯……」
葉彎彎拍開他的手,發出跟剛才一樣的無意識應答,小嘴咂巴了兩下,哼唧哼唧側過身,背對他繼續做夢。
她竟然真的睡!著!了!
紀溫閒好氣又好笑。
他卻哪裡知道,葉彎彎歷經劉管事長達四個時辰的念經式對帳基本流程培訓,連路都懶得走回去,精神遭受摧殘之猛烈,可見一斑。
本就昏昏欲睡,偏生紀溫閒為了有足夠的時間說服她,故意讓車夫慢騰騰地走,無形中為葉彎彎提供了快速入睡的溫床。
有人栽花花不開,有人瞌睡也能趕上送枕頭。
都是命吶。
紀溫閒盯著她後腦勺半晌,終是嘆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塊玉牌,「你說,她能吃又能睡,怎麼就這麼讓人不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