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悍刀行

  徐長生伸腳往面前的泥沼平原里邁步，整個身子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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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一面絲毫不顯冰寒，但是失去陽光的半邊心臟，還是像冰封一般冒著冷颼颼的風。

  這種感覺微妙而又不可言說，左眼是純粹俊美的黑，而右眼則是荒蕪滿滿的白。

  「我感覺自己在陰陽臨界，踏過這隻腳便踏過了一生。」

  說著這話的時候，所有人都邁過了那隻腳，渾然沒有過多的去像徐長生這般想過，但是即便所有人都仔細想過，最終也都會相繼邁過那隻腳，只是時間次序先後的問題罷了。

  進入平原，眼前的視野已經不能夠用侷促來形容，能見度低下的近乎讓人憋悶，徐長生有一種極度切實的體會，貌似是被人蒙上了黑色布袋一般根本無法視物，除了近在咫尺的柳飛揚二人之外，其他人幾乎不可得見，背在身上的莊凝凝在左側肩膀上酣睡的面容也蒙上了模糊的光影，朦朧的美感反而是讓徐長生的心思稍稍安定了一些。

  霧隱雷藏走在徐長生的前方，陰影平原上沒有烈陽，更加沒有水漬，地面都是皺巴巴的乾枯泥塊，他的木屐走在上面發出陣陣脆響，和戰術靴子的踩地聲響糅雜在一處，像是老北京天橋兒唱曲兒的樣板子一般惹人心慌。

  徐長生心思緊張的看著霧隱雷藏，這個男人完全淹沒在濃郁的黑色裡面，他的衣服是純黑色的和服，在這種完全映襯的環境下絲毫沒有光澤，黑色吞沒了黑色，然後黑色吞沒了他的身體，整個人能夠看見的地方只剩下白色的襪子還有雪白的手掌。

  然後，徐長生望著他的白色襪子和雪白手掌在空氣裡面晃蕩飄忽，詭異嚇人的不禁打了一個哆嗦，霧隱雷藏似乎有所感應，黑色領口上方的脖子突然扭轉過來，一顆好似漂浮在黑暗裡的頭顱突兀的瞧看著他，他漆黑的瞳孔在白色的面頰上也是那般突兀，這又著實是嚇了徐長生一跳。

  「大家都緊湊一些，每個人至少保證獲取兩名以上人員的視野，隨時保持聯絡謹慎行軍！」

  王四在下達著戰術指令，進入這裡之後每個人都沒有太多的光源，但是只有最前面的哨兵打起了手電，原因無它，未來的路還是遙不可及，而這種軍用的高透光手電極為耗電，在不危及生命的情況下，能省一點還是儘量省一點為好。

  平原上的行軍更加的枯燥乏味，視野剝奪的後果就是缺乏自信感，人類在完全黑暗的環境裡面會感到懼怕，這是因為我們太過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又往往會失信於我們的耳朵，耳朵里聽見的總會認為是不確鑿者，只有眼見為實才會讓我們安心。

  所以說我們才會恐懼於黑暗，我們只相信眼見為實，而不相信耳朵聽來的風聲，這就是人性的弱項。

  霧隱雷藏一直在謹慎的行走，之所以這般說道，完全是因為自始至終，他的手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太刀，柳飛揚此時已經是一身迷彩作戰服，身上的黑袍換下來之後變了一種風格，但是怎麼看都還是能夠讓人覺得舒坦。

  「王，讓大家等一等。」

  平原行路第三十七分鐘，霧隱雷藏說出了這句話。

  王四向來尊重他的意見，當即命令隊伍停止前行，霧隱雷藏跟他說了幾句話便逕自走了，黑色的衣服淹沒在更加深邃的黑暗裡，遠遠看去只見到雪白的四肢和一顆飄忽的腦袋被黑色吞沒了進去。

  這感覺真的有些嚇人。

  「霧隱貌似是發覺有些不對勁，我們先等等看，避免不必要的傷亡。」王四打著手電走了過來，站到了方才霧隱雷藏駐足的位置上跟柳飛揚說話。

  「我從來不是多嘴的人，我知道我現在即便是問你們一些事情，你們也不會告訴我們的對不對？」柳飛揚問道。

  「左右無事，不妨說來聽聽。」王四將手電光放在下巴上，昏黃的光映出一張白慘慘的臉。

  「你們怎麼找到這的？」柳飛揚沉靜的發問道。

  「嘿嘿。」王四像冤鬼一般的乾笑了幾聲，道：「不可說，說不得。」

  「這怎麼跟令狐一個德行。」徐長生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柳飛揚本就沒有報太大的希望，當即指了指徐長生說道：「我能夠預感到，你們的勢力似乎對他了解的更多一些，這次沒有下殺手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他還有用？」

  「這個的確是的，瞞也瞞不住。」王四倒是開門見山，絲毫不藏著掖著。

  「我知道是這般，但是我的要求也只有一個，如果要賭上他的性命的事情，我不會讓你們胡作非為。」柳飛揚的立場態度聲明的利落灑脫。

  王四聞言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便在這時，霧隱雷藏回來了。

  眾人都不曉得他去做了什麼，等到他走到了手電光下，才清楚的看見他握在手中的出鞘太刀，刀尖斜指地面，上面的血槽汩汩流淌著濃稠墨綠的污血。

  眾人見狀立時間肅穆起來，慌忙問道：「怎麼著？」

  「碰到一個畜生，隨手斬了。」霧隱雷藏取出一塊手帕，上面刺著一隻啼血杜鵑，他輕輕地擦拭著自己的太刀，之後珍而重之的將其收回入鞘，跟語氣裡面的雲淡風輕完全迥然不同。

  不過他越是這般，眾人的心思就越覺得不大篤定，王四當即便讓所有人打開手電，高透光手電一時間紛紛亮起，璀璨閃爍好似無數探照燈般點亮了一大片區域。

  緊接著，眾人中倒吸冷氣的聲響也紛紛傳遞了出來。

  不遠處的地面上，躺著一具莫名生物的屍體，已經被斬斷成了幾節，綠色的污水流淌潤澤了大片的泥地。

  「這是什麼生物？獸醫快來。」王四忙呼喚蘇騰龍前去鑑定。

  蘇騰龍慌裡慌張的奔走過去瞧看，但是這次卻不淡定起來，只是粗略的望了一眼便遠遠地退了開去，扯下口罩便呼喊出來：「不要碰，這是羯蟻！」

  「螞蟻？這麼大的螞蟻？」王四立時間便有些不敢置信起來。

  的確，地面上的螞蟻足足有半人大小，說成小牛犢還差不多，跟螞蟻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絕對是螞蟻，羯蟻這種東西有著極強的繁殖能力，並且在熱帶雨林裡面長勢茁壯，我之前在研究所的時候就見過拳頭大的羯蟻，就是在巴西中南部採集的樣本。」蘇騰龍篤定的說道。

  「即便是這般，那這個傢伙也太過巨大了，有些不符合情理。」王四依舊是有些不信服。

  「自然界裡的東西，出現什麼都不奇怪，可以不信，但是不可不防。」蘇騰龍穿著粗氣回應道，便在這時，四周又開始出現了一陣窸窸窣窣的異響，立時間便將眾人的神經緊繃了起來。

  「持槍上膛，武裝戒備！」王四第一時間下達了作戰指令。

  四周的聲響還在持續不斷，借著手電的光影掃射，可以清晰地見到四周的沼澤正在不斷地翻湧冒泡，貌似是無數個沸騰的鐵鍋一般在窸窣的鼓盪，一陣陣噁心的泥土翻卷聲響正在不斷涌冒出來，像是無數個死小孩在不斷掙扎撕咬臍帶！

  「出來了，準備戰鬥！」

  話音未落，四周的泥沼圈子裡面立時涌冒出無數的巨大生物，每一個都有半人高，撲稜稜的往外擠著身體，渾身上下布滿了粘稠的膿水液體，跟胡銃子的豐腴多汁完全有的一拼。

  巨大的修長口器，凌厲鋒銳的刀足，蠕動著的噁心頭顱，沾滿汁水泥巴的觸角，一切惹人作嘔的因素應有盡有，但是這些都不足以和它們的名號相提並論，它們是羯蟻，但是它們還有一個惹人生厭的習性。

  它們喜歡吃人！

  「開火，別讓它們出來！」王四話音剛落，徐長生的耳根子就徹底炸開了！

  無數密集的火舌發瘋似的吞吐，子彈出膛的迸濺聲響噼里啪啦，砸的滿地都是翻著翻兒往心眼子裡嘣，槍林彈雨的氛圍立時間便極度濃郁了起來！

  「全都給我打回去，不要放它們出來，踩住它們的窩給我往死里打！執行命令，士兵們！」

  這些僱傭兵都是血性男兒，當即訓練有素的三五成群負責一個螞蟻窩，一邊用腳踩踏往裡猛踹一邊用機槍不斷地掃射，成噸的子彈無腦的往下面傾斜火力，軍人的熱血和戰鬥的激情完全被迸發了出來！

  徐長生也熱血沸騰的握住95式步槍參戰，說實在的他根本沒打過槍，之前在麒麟鬼窟裡面完全是濫竽充數，靠著薇薇安的保護才撿了一條小命兒，畢竟當時的他還沒有現在這副小強一般的身體，不過這也導致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不會開槍。

  不會拉保險，不會上子彈夾，不知道扳機扣動到多少才會有子彈出膛，不知道正確的拿槍姿勢和後坐力掌控，不知道三點一線的瞄準方式，但是幸好眼下這些都不重要，畢竟只是需要傾斜火力，只要開火就可以了！

  有子彈，現在就盡情的讓它燃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