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的坑洞

  徐長生略顯疲憊的蹲坐到了地上，身邊的柳飛揚滿身污垢泥水，黑色的袍子已經被攪和的分外破敗，內出血和肌肉缺氧的狀況嚴重異常，在那裡不住的導著氣息，已然是氣若遊絲難以盡述。

  徐長生照例給他灌輸燭陰血，柳飛揚的嗓子眼已經被污泥封住，他廢了好大得勁兒才將他的嘴巴撬開，將他攔腰倒掛起來往地下猛倒，柳飛揚方才說了一句含混的話，現如今嘴巴里的泥水都倒灌進了肺里，積水和泥漿粘糊糊的掛在肺葉上面分外不舒服，此時被徐長生一折騰當即便哇哇嘔吐了起來。

  「你先吐著，我去把他們拔出來！」

  徐長生又大力拍搡了柳飛揚幾下，緊接著開始往附近的沼澤圈子上招呼過去，跟之前完全一樣的步驟如法炮製，將一個個浮出腦袋的傢伙全都拖拽了出來，他現在根本分不清這些人究竟是誰，因為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泥疙瘩，只有柳飛揚穿了個袍子較為顯眼了些。

  沒過多久，地上就橫七豎八的擺滿了黑漆漆的各種人體，遠遠觀望過去像是兵馬俑一般壯麗宏大，徐長生現如今也滿身是泥，猛烈的喘息著濃重的粗氣搓著手上的泥巴，渾身的血液依舊浩蕩奔行不止，不斷恢復補充著他耗損的氣血。

  他咧開嘴巴傻乎乎的笑，面前手工泥塑作坊一般的古怪場景著實是讓他感受奇妙，他的身子骨現如今硬朗了不少，當即也不休息，又開始朝著遠一些的泥沼圈子奔去，沒過多久又拔蘿蔔一般拽出來不少具沉重的身體出來。

  若是換做之前的體質，萬萬是不能夠經受如此劇烈的勞作的，這些人陷在泥沼裡面，想要拖拽出來需要耗費數倍以計的勞力，泥潭的深陷力以及人體自身的重力墜性都需要克服，而且要克服掉二者之間艱澀巨大的摩擦力，因而徐長生現如今根本不會清楚，自己的力氣完全已經達到了生撕虎豹的境地了。

  

  「小哥，到底怎麼回事？」徐長生一邊幫其他人倒灌嘔吐泥水，一邊衝著柳飛揚詢問起事件的緣由來。

  柳飛揚的神色依舊是萎頓的厲害，晃了晃腦袋舉手示意他等等，肺部劇烈的咳嗽顫動，沒過多久喉嚨骨碌碌一顫，又吐出來幾口帶血的濃痰出來。

  「泥巴很硬，刮壞了肺葉，現在胸膛裡面出了血......」柳飛揚有氣無力的應和了一嘴道。

  徐長生聽聞此話立時心急如焚，這個道理他是完全明了的，泥巴這種東西冷卻點非常的低，常人的理解裡面泥水是軟濕塌塌的，但是對於脆弱敏感的口腔和食道組織來說，泥巴的硬度就足以充當屠殺的血刃了，嘴巴七竅灌滿泥巴的感觸，絕對比拷問時灌注的辣椒水更加變本加厲。

  「眼下該怎麼辦？」徐長生懂事的湊到柳飛揚的身邊，用耳朵堵在他的嘴巴邊上，讓他虛弱的言語能夠用自己洪亮的嗓子傳遞出去。

  柳飛揚慘然一笑，嘴角嗡動著說起話來，每說一句都要吐出一口血碴子，看得徐長生心如刀絞偏偏又無可奈何：「大家都把嘴巴里的泥巴摳乾淨，臉上身上的先別弄，等泥巴冷卻乾燥後一搓就會掉，現在搓弄無端端找罪受！」

  「大家輕輕地吸氣之後重重的咳嗽，注意自己的肺部情況，將裡面的泥水儘量往外面咳！」

  徐長生一句一句的傳遞著柳飛揚的話。

  過了半晌後，柳飛揚拍了拍徐長生的肩膀頭說道：「這樣下去不行，這島嶼是剛剛浮現出來的，島嶼上肯定會有積水，這裡的泥水是喝不了的，招呼大家起來堅持行走，我們必須要找到水源才能活下去！」

  徐長生明白他的意思，救出來的人總計也就一百多人，經徐長生一說道當即也都明白事理，這些傢伙在生死攸關的時候絕不含糊，更何況是關乎於自身的生死，因而一個個不管多麼的有氣無力，都扯著膀子呲牙咧嘴的開始行路起來。

  徐長生見眾人這般也覺歡喜，當即不再囉嗦攙扶起柳飛揚，便在這時他發現了胡銃子，因為他的身型太過龐大，因而在人群裡面即便是塗滿了泥漿依舊顯眼的很，徐長生激動地一陣猛烈吆喝，胡銃子見是他也覺歡喜，大腳丫子啪嗒啪嗒的衝著二人奔走過來。

  「閒話少敘，先找水！」徐長生推搡了一下殭屍悍將的肩膀，胡銃子也不多說，嗓子嗚嗚的叫喚幾嗓子，毫不矯情的跟隨著徐長生一起往前奔走起來。

  一路上無話，眾人像是難民遷徙一般浩蕩的行進，中間磕磕絆絆也不曉得踩進了多少泥潭沼澤漩渦。

  徐長生乍一開始還盡力施救，但是隨著陷入遇害的人數越來越多，漸漸地也開始力不從心起來，到最後也只能是聽天由命，畢竟在這種狀況下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即便是長生傳人也不能夠例外。

  就這般又走了幾個時辰，徐長生開始由衷的感激起自己的革命先烈起來，畢竟當年的爬雪山過草地應當更為艱苦，現如今眾人所經受的也開始逐漸和他們趨同起來。

  他在隊伍裡面找到了莊凝凝，並不是因為她身量嬌小，而是因為她畢竟是女子，在這種高強度的奔襲中漸漸體力不支，昏厥倒地被徐長生給救助了起來，徐長生幫助她吐出胃裡面的泥水，將她背起來繼續往前行走。

  「你好好休息一下，連日來的確是片刻都沒有消停，女孩子家家的著實是承受不起。」徐長生安慰她道。

  「我不想死......別丟下我......」

  背上的莊凝凝似乎在夢囈喃喃，一雙沾滿泥漿的小手在徐長生脖頸處賣力的抓取，徐長生隱隱作痛卻不發出聲息，嘴上應激性的安慰道：「我不會丟下你，放心休息，醒來就有水喝了。」

  「真的......假的......你別騙我了......徐長生......」

  莊凝凝依舊是渾噩的跟他說話。

  「沒，我沒騙你，你睡覺吧，醒了有水喝還有澡澡洗。」

  徐長生打趣了一句，但是語調里滿是溫存和柔軟，他也不曉得究竟為何這樣子說話，總覺得眼下的狀況貌似是不那麼糟糕了幾分。

  「還是跟以前一樣流氓......壞蛋......」

  莊凝凝喃喃的說道了一嘴，輕輕捶打了一下徐長生的肩頭便不再說話，徐長生又走了一會兒回頭去看她，滿是泥漿的臉蛋已經恬然入夢，當即會心一笑不再多言，步伐更加穩健的往前行走，生怕驚擾了背上人兒的夢鄉。

  又過了一個時辰，不知道誰喊叫了一句，前方出現了積水湖泊。

  徐長生等人立時間神情一振，紛紛加緊了步子往前奔走過去，又越過了一個小小的土丘，面前一片積水沼澤出現眼底，柳飛揚走到水邊攤手喝了一口，面色微喜的說道：「湖泊是淡水湖，被海水淹沒之後摻雜了一些鹽分，但是依舊可以勉強飲用！」

  「他奶奶的，能喝就中，不死就還是好漢爺爺！」

  胡銃子喊完話後立即便扎猛子進了水，眾人也都饑渴萬分，紛紛像下餃子一般往水下撲騰，沒過多久半邊湖水就已經滿是沸騰的水花滿溢。

  徐長生和柳飛揚也相繼洗乾淨了身子，莊凝凝醒轉了過來，眾人都明白事理，當即被胡銃子呼喝著趕到了山坡後面，留給她一個女兒家自己清洗身子。

  沒過多久，一群黑乎乎的泥人都重新恢復了人模人樣，莊凝凝也洗淨了身子，長發烏黑如瀑，素顏陽光靜好，衣服上的泥垢被太陽一曬簌簌掉落，再洗乾淨之後烘乾穿戴齊整，立時間又是一位絕代佳人，引得一眾熱血男兒又開始渾身燥熱難當起來，場面立時間也多出了幾分鮮活人氣。

  「謝謝。」

  莊凝凝走到徐長生身邊道謝，身後的眾人也都紛紛作揖拜手道謝起來。

  徐長生誠惶誠恐，一個個好生接過，嘴上萬句不敢當萬馬奔騰的涌冒出來，著實是比救人還要拖累幾分功夫。

  「小哥，你們到底是怎麼著了，當初沉船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徐長生這才有功夫問起眾人前事來。

  這麼一問，面前的柳飛揚當即面色沉重起來，便是胡銃子都有些唉聲嘆氣捶胸頓足，徐長生立時間也覺得不對勁，當即猜測道：「被鬼面人伏擊了？那些剩下的弟兄在哪裡？」

  此話一問，莊凝凝立時間便面色煞白的晃蕩了幾分：「你還不清楚嗎？」

  徐長生看著她泫然欲泣的臉頰，一股極端不詳的念頭立即涌冒上來，之前在上船的時候足足有兩千之眾，現如今這裡只剩下一百多號人，那麼剩下的那些人去了哪裡了？

  徐長生本來還想多問問，忽的一個極端可怕的念頭浮上腦海：「......那......那些泥沼圈子裡......是不是每一個......裡面都有人！」

  此話說完，眾人立即更加沉默起來，徐長生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忽的，他又意識到了一些事情，當即發問道：「不對勁，既然你們都在那些沼澤圈子裡，那是什麼力量讓眼下這一百多人浮上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