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真假

2024-06-06 01:19:57 作者: 劉不白

  徐長生現在的狀態,和得了帕金森的重度患者極為相似。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本來就已經足夠複雜,但是如今的整件事情似乎開始朝著一個嶄新的方向走了,這就足以讓當事人歇斯底里,甚至是神經分裂。

  徐長生慌亂地理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但是腦子裡面的線索依舊是很雜亂。

  鄒先生當時推理了好久,得出手上黃頁是偽造的結論。徐長生憑藉著當時的記憶,跟令狐狩簡單說了一番。

  令狐狩聽了個七七八八,他天性聰慧,自然已經能大致揣測出來鄒先生的推理思路。

  「也就是說,你們通過那時候並沒有原子筆、黃三爺沒有作案時間和資格等等推測出來,認為他在那種情況下沒有時間,也沒有原子筆去寫那個黃頁對不對?」

  令狐狩問他。

  徐長生茫然地點了點頭,這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已經有些被嚇壞了。

  

  「那鄒先生是不是還和你說黃三爺後來死在了那裡面?」

  令狐狩又問了一句。

  徐長生又乖巧地點了下頭,不過望向令狐狩的眼神更加的懼怕了。

  原因無它,就是生怕他再說出什麼更加顛覆性的話來,不過很顯然事實往往與想像背道而馳。

  「所以我說鄒先生一直在演戲,只不過他演的很好,即便是鳩羅剎都沒有料到,作為獵殺者的她們會被一個老先生給算計了,但是有一點很不討巧,他是螳螂捕蟬,我是黃雀在後。」

  令狐狩抿著嘴角說道,詭譎的笑靨濃的化不開。

  徐長生已經頭腦麻木了:「可是鄒先生並沒有害我們,或者說是我太笨了吧,我沒看出來鄒前輩要害人......」

  「他不是想要害人,那是鳩羅剎的想法,他只是想進來確認一些東西罷了,至於他究竟還有什麼其他的野心,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令狐狩說到這裡,玩味的對徐長生說道:「你還真的是天真無邪,別人說什麼你都會相信,以後這般性格是會死人的。」

  徐長生聽了這話也沒什麼反應,倒是令狐狩接下來的話,讓他又狠狠地揪了一下心。

  「知道我為什麼斷定鄒先生說的是假的嗎?其實很簡單,有一件事情我連銃子都瞞著沒有告訴,不過不是什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那就是黃三爺根本就沒死,而且我知道他現在在哪!」

  徐長生被這話說的腦袋嗡了一下,一下子腦海中混亂的信息更加的躁動翻湧!

  按照令狐狩的思路來看,如果黃三爺沒有死,那麼他就很有可能在外面寫那些黃頁,那麼在麒麟鬼窟裡面,鄒先生所說的推斷就全都錯了!

  而且更加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是,如果這個說法是真實的話,那麼就連鳩羅剎和黃三爺的傳人似乎都不知道她們的黃頁是假的!而賣給鄒先生等人的則是真的!

  黃三爺的傳人到底知不知道黃頁的真偽?如果知道的話,又為什麼故意給鳩羅剎假的黃頁?那份黃頁究竟是誰偽造出來的?是黃三爺還是那傳人,或者是老狐狸鄒先生?

  無數的謎團充斥了大腦皮層,徐長生覺得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喘著渾濁的粗氣,這種陰雲密布的感覺著實不好受,窒息感愈發的強烈起來。

  「黃頁有可能是黃三爺自己後來偽造的,但是交給自己傳人的時候出了岔子,當然也有可能是那個傳人故意這麼分配的,或者是他也蒙在鼓裡,以為我們手上的是假的,當然各種可能性都有,不過不重要我就不去燒腦子了。」令狐狩說道。

  「黃三爺在哪?」

  徐長生似乎是已經木訥了,有些機械的問了一嘴。

  「這你管不著,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我說的都是真的,真正騙你的人是鄒先生,我們手上的黃頁還有一個關鍵點,你知道了就會明白我所言非虛。」

  「是什麼?」

  徐長生依舊是神情麻木的發問。

  「其實也沒什麼,我們手上的真正的黃頁,在麒麟鬼窟裡面被鄒先生判斷為假貨之後,這個老叟直接把黃頁拓片放進菸袋裡燒掉了,其實他這麼做也是情理之中,真正的有用信息既然老狐狸已經知道,那就不要再繼續流傳比較好。但是關於這個黃頁還有一點是他不知道的。」

  令狐狩說著指了指東方,接著道:「那就是我們手上的黃頁雖說是真的,但是內容並不完全真實,準確說來,真正的黃頁其實是日文撰寫的,我們手上拿的不過是翻譯版罷了,只不過不知道是誰的小學生日文,翻譯的馬屁不通又想騙人錢財,所以故意翻譯的和風水牌一般。」

  這話裡面的信息又把徐長生驚了一下:「怎麼這麼說,令狐你難道見過真的日文黃頁?」

  「那是沒有的,但是我知道黃三爺的一個特點,如果他寫黃頁的話,肯定是要翻譯成中文的!」

  令狐狩說到這裡邪魅一笑,接著又說出了一句更加擲地有聲的話來。

  「你們不相信是因為你們沒有見過黃三爺其人,我這麼說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在中國的名字叫馮文,出生於奈良,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日本人,根本就不是什麼漢奸!」

  徐長生震撼的無以復加,忽的又想起來一個疑點:「令狐,按你這麼說,鳩羅剎手上的那份黃頁就是日文和英文撰寫的,這你又怎麼解釋?」

  「我還沒說完,你總是心急,這黃三爺雖說是日本人,但是卻終生都沒有回過日本,具體的原因你沒資格知道,相反的,他最懼怕的就是日本軍方找到他,因而收的傳人都是中國人,多年以來他留下的黃頁筆記都是必須翻譯成中文流傳的,熟悉黃三爺其人的都知道這回事,所以說你看到的日文黃頁反而是假的!」

  「那麼接著之前的推論,黃三爺活的好好的,沒有必要那麼著忙去寫這種黃頁信息,完全可以去詳盡的寫清楚,鳩羅剎手上的黃頁模仿作假的痕跡太明顯了,有時候越像真的的東西反而是假的!」

  「也難怪你會這般蒙在鼓裡,畢竟誰又能想到日文黃頁反而是假的,誰又能想到真的黃頁是被人翻譯過的呢?」

  「而我的疑惑也是從拿到黃頁開始的,後來就是你知道的了,自然不用細說。」

  這番話說完,眼前的事件形勢就又發生了變化。

  按照令狐狩的話來看,本來是黃三爺的傳人作為幕後主使,鳩羅剎的隊伍作為牽頭執行他的陰謀。

  但是後來隨著令狐狩的推斷,似乎黃三爺又成了最大的主謀,而鄒先生和令狐狩卻處在了這個事件的一個特殊敏感位置,成了超然物外般的危險人物。

  而且,麒麟鬼窟裡面那麼多的鬼新郎,那些和令狐狩長得一模一樣的死人臉孔,那個和令狐狩長得極端相似的屍花旱魃王,令狐狩憑空得手卻又棄之如履的十三顆眼睛,他在鬼窟裡面和深淵下方的詭異交談......

  無數更大的疑點都在指向同一個男人,徐長生感覺身邊的人已經危險到了極致,一時間似乎連和他說話都有些氣喘不暇!

  他很想將身邊的冰山男暴揍一頓,然後逼迫他將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但是很顯然都是白日做夢。

  他望向令狐狩,想要再多問出來一些事情,卻發現身邊人已經又開始開著汽車打起盹來,當下立刻捂住嘴巴,不敢觸怒虎鬚吵醒了他,渾然不去考慮這種開車方式的安全隱患。

  如果換了其他人這般駕駛,徐長生早就有一種罵娘的衝動了,但是令狐狩這般行事作風,卻讓他生不起半分責怪,車子依舊在飛速行進著,但心卻出奇的四平八穩。

  接下來的路程無聊的膩人,令狐狩依舊是那副要死不死的德行,中間醒來過幾次,但是沒和徐長生再說什麼。

  徐長生嘗試著將心裡的疑問又問了幾句,但是令狐狩似乎是忌諱什麼一般不吐露分毫,他也不敢過分逼迫,因而只好作罷。

  又過了幾日,車子進了長春。

  令狐狩先是給胡銃子安排了醫院靜養,徐長生也做了輸血,之後又給徐長生做了簡單包紮之後,就開車送徐長生回了他長春的家。

  其實說是家,就是一間廉租房。

  徐長生沒了爹娘之後就跟了張發財,但是張發財做的是搬山探海兒,因而一年都見不到幾個照面兒,不過吃穿用度倒是給他供應的豐腴。

  「這個包裹你拿著,還有這個是鄒先生的行李,那老東西死了徒弟似乎是精神崩潰了,不過也難保不是演戲,他的行李我就替他拿了,先放你這裡,等我過幾天派人來接你。」

  令狐狩用不可回絕的口吻吩咐著,絲毫不去考慮徐長生的個人心思。

  徐長生本想央求他放過自己,畢竟這次下地差點連命都沒了,再者說這整件事情牽扯的陰謀糾葛,不是他這麼年輕的肩膀可以承受的。

  不過很顯然令狐狩並不打算這麼做,他將徐長生的身份證拿走,之後拋下了一句話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不聽話,就殺掉。

  他說。

  徐長生的家是張發財租的,白色的老房子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最近霧霾和酸雨厲害得緊,樓牆上的白灰已經被黑色的污水刮花了臉。

  從紅色的頂檐上流淌下來,遠遠看去像是一位沒卸完妝的白面女鬼。

  樓上的頂檐是後加上去的,這種老房子每個城市都會有,建築風格單調得很。

  房子的頂蓋都是整齊條塊狀的豆腐塊,上面塗抹上一層黑黑的瀝青油漆,一到夏天被雨水一衝就會有味道蔓延下來,刺鼻的很,但是現在統一裝上了頂檐倒是好了一些,不管怎麼說還算是一項形象工程吧。

  「吱——呀」

  徐長生推開了自家的房門,屋裡面簡陋的很,單調的沒什麼值得著墨的地方,連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並不是張發財沒有錢買,而是徐長生生性不愛這些東西,這種復古的情懷著實不和他的年紀搭調。

  他推開窗子,外面的陽光很暖,歲月靜好。

  隔壁有人在彈鋼琴,窗外有一顆老榆樹,一根枝椏斜斜的捅進了隔壁的窗子裡,在他的窗欞前灑下一片陰涼。

  直到現在,他已經無法去判斷誰才是說真話的人了。

  令狐狩和鄒先生都告訴了自己大量的信息,但是這兩個人所說的話卻又完全對立相反,想想還真的是人心難測,畢竟對於他來說,江湖的事情還是過分的遙遠了些。

  躺在床上,徐長生本來以為會沉沉的睡死過去,但是腦子裡面的思緒依舊是雜亂無章。

  無數個念頭像是亂線頭子一般瘋狂涌冒,他越想越煩躁,索性下了床,將令狐狩交給他的行李全都取了出來。

  他們是走水路回到二里河村的,所以說這些行李都已經被水泡過了。

  他一件件的往外拿,忽的,兩個淡藍色的團狀物掉落出來,濕漉漉的砸在了他的腳踝上。

  他望著這兩個淡藍色的物事,一時間竟然是有些熟悉感覺。

  他彎下腰把那東西撿起,擦掉上面的水漬,這才看出來一個大致模樣。

  不過不看不要緊,這麼搭眼一瞧,竟然險些驚得他叫出聲來。

  也無怪乎他會這般驚訝,因為他手上的東西,正是當初放在鄒先生那裡的檔案夾!

  更加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鄒先生竟然自己偷偷多藏了一個檔案夾!

  徐長生做夢也想不到,這麼重要的東西會落到他的手上,當下心跳的劇烈無比,像擂鼓一般轟撞著雄壯的節奏。

  他顫微微地用手去翻開其中一個上面的皮子,似乎裡面會有吃人的怪物一般小心謹慎。

  這種感覺是十分微妙的,檔案夾雖說出現在了假的黃頁裡面,但是卻是鬼新郎提醒他去拿到的,裡面東西的重要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過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徐長生已經有些被嚇怕了,他放在夾子上的手許久都不曾掀開,連呼吸都不爭氣的粗重了起來。

  過了許久,這個怯懦少年終於翻開了那個夾子。

  而且不負所望的是,他果然被裡面的東西再一次深深教育了。

  那驚訝的神情,和看見了一頭血粽子一樣豐富無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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