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陋的人心

  林夫人驚訝的看著林芷晴，有些疑惑的道：「晴兒？」在她的心裡，林芷晴是繼馨兒死後，她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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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當初馨兒被柔兒推下水後，林芷晴奮不顧身的跳下水要找妹妹，結果在水裡凍得暈了過去，身體也一下子壞了。

  從那天起，林夫人便把林芷晴當做了她的親生女兒，她以為若馨兒還活著，林芷晴應該是繼她之後，最高興的一個人......

  邵顏嘆了口氣，直視著林夫人，開口道：「林夫人？你還不明白嗎？看看你面前的兩個女兒！一個滿面慌張的阻止你去見馨兒，一個面露期待的等著你去見馨兒，孰是孰非，你該明白了！」

  林夫人仿佛一下子被雷劈中了一般，她來回的掃視著這兩個女兒，心裡開始動搖。

  林芷晴見林夫人的神色，心裡一慌，趕忙道：「娘，那天是你親眼見到的啊！是林芷柔！是她！」

  林夫人喃喃得道：「是啊......我親眼看到柔兒伸出的手，馨兒已經沒了......」

  說罷捂住嘴，嗚嗚的哭了起來。沒人能想像到她當時的心痛，自己的親生女兒被另一個親生女兒推下了水，她恨，她恨啊！

  俞氏聽了半天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見邵顏還想說什麼，便搶在她前面開口道：「林夫人，你是親眼見到你女兒把你另一個女兒推下水嗎？而不是事後才看到？」

  「我......等我看到的時候，馨兒已經在水裡了，但當時只有柔兒在那！」

  「既然如此，就讓馨兒自己來說說看到底是誰推得她吧？」邵顏招來了那個僕婦，吩咐道：「你去把那位馨兒小姐帶過來。」

  林芷晴原本還有些得意的臉上，立馬一白。那個馨兒真的是馨兒嗎？

  「慢著！」

  邵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琥珀色的眸子銳利的盯著她道：「為什麼慢著？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我沒有害怕！肯定是個騙子！」

  「若不害怕，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你怕帶進來的不是人，是鬼吧？」

  「你...你說什麼？」

  「被冤死的鬼，會從地獄裡爬出來找害她的那個人算帳的！午夜夢回，你就真的沒夢到過她嗎？讓我猜猜，你為什麼害她？「

  」因為你是個庶女，若沒被嫡母看中，一輩子便出不了頭，於是你把嫡妹害死，嫁禍給嫡姐！看看，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在林府，你比嫡女還尊貴！那是你踏著親妹妹的血，才得到的！」

  「不！別說了！不許你說了！」林芷晴原本俏麗的臉龐變得猙獰，她這輩子最恨別人庶女庶女的說她，「庶女怎麼了？你們這些嫡女正妻也不過是被我矇騙的蠢物！」

  「你終於說出來了！」

  「你在激我！」

  邵顏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還好這個林芷晴並不是什麼城府極深的人，否則她這些小把戲真的不夠看。

  林夫人臉色慘白的聽著這一切，不敢置信的道：「是你，真的是你？」

  林芷晴知道自己栽了，也不打算辯解，似笑非笑的看著林夫人道：「這還要多謝娘的固執己見，你寧願相信我一個庶女，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親女兒。若不是你這麼自負的讓爹別再調查，我或許也活不到今天了呢~哈哈！真好笑，親生母親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女兒，你連我姨娘都不如！」

  林芷柔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平反而高興，她走到了林芷晴的面前，一字一句的道：「你後悔害了馨兒嗎？」

  林芷晴面無表情的回道：「我不後悔。如果她再出現在我面前的話，我可以再殺死她一次。」

  「畜生！你等著，回去之後我便讓你和你的死鬼姨娘團聚！」林夫人用力撫著胸口，心裡又氣又驚，又羞又愧，亂成了一鍋粥，轉頭看了一眼林芷柔，更覺得無地自容，語氣梗咽的道：「柔兒！娘對不起你啊！」

  林芷柔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口，這些年的冤屈不是幾句話能說明白的。

  林芷晴神色陰鬱的看著這對母女，又轉過頭看了一眼邵顏，她的確恨這個多管閒事的女孩，但她更恨那個家裡比她高貴的這對母女。

  邵顏正低著頭觀察著那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的小鬼物，突然見她的眼珠彈出，雙手揮舞，她循著她的目光看去，林芷晴猝然發力撞向了林芷柔，兩人同時飛了出去，而她們的身下，則聳立著幾塊尖銳的假山石！

  「小心——」

  邵顏伸出右手，指尖划過林芷柔的裙擺，最後停駐在了空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凝固，俞氏的慌亂，林夫人的絕望，丫鬟僕婦們的尖叫；林芷柔忍不住想，這就要死了嗎？

  年少時的一幕幕閃電般的涌了上來。那一年，她只聽到一聲巨響，等她趕到的時候只看到馨兒發上帶著的大紅絲帶飄在了湖中。

  接下來大家都來了，林芷晴跳了下去，亂了，全亂了。然後娘固執的認為就是她做的，最後連爹和哥哥都疏遠她......

  接下來的幾年裡，她仿佛是家裡的透明人，無論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都歸結到她的頭上，甚至林芷晴的幾次重病，娘都覺得是她做的。

  這一切的一切的源頭，不過是當年的一句氣話。

  她那時候也只是個孩子，看到家裡人都寵著妹妹，便忍不住對眾人賭氣道：「如果沒有妹妹就好了！」

  結果沒有了妹妹，她也失去了全部。

  「對不起，馨兒......」林芷柔安然的閉上了雙目。

  尖銳的假山石就要刺穿她身體的時候，一片冰冷柔軟的東西托起了她的身體，而她的耳邊，響起了另一個女子痛苦的尖叫。

  林芷柔覺得背後一濕，接著那片東西便消失了，堅硬的石塊突兀的抵在了她的後背。

  她有些無措的睜開了眼，林夫人瘋了似的跑過來抱住她，俞氏和那個叫邵顏的女孩則欣喜的朝她笑著；而她的腿邊，林芷晴的身體已經被假山石刺穿，鮮血順著石塊滴落在了地上，仿佛紅梅乍開......

  就在大家紛紛感嘆惡有惡報的時候，邵顏冷不丁的環顧了下四周，不見了！那個喜歡把眼珠子纏在一起的小鬼物不見了。

  眼神飄到了林芷柔的後背，原本乾爽的衣裙卻詭異的濕了一大片，邵顏心裡咯噔了一下，原本歡喜的臉色也淡了下來......

  今日的邵府註定要陷入一片忙亂中，家裡突然死了人，雖是外人，但也讓俞氏他們頭疼的不行。

  那些原本留在後花園的假山石都被挖出來運走了，換上了幾株梅花樹。而林將軍則攜著他夫人兒子兒媳，再三的謝過了邵家母女。

  臨走時，林芷柔掙開了林夫人的手小跑著到了邵顏的面前，她就這樣瞪著眼睛看著邵顏，而邵顏也是傻愣愣的回看著她。

  「謝謝......」

  原來是道謝的啊，邵顏鬆了一口氣，看著林芷柔嚴肅的小臉，邵顏差點以為她是來吵架的。

  「沒關係，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林芷柔皺了皺眉，突然在身上摸索了起來，接著她刷的抽出了一條白底藍紋的帕子，鄭重的交代了邵顏手上。

  「把你的帕子也給我......」

  邵顏下意識的在身上找了找，找出了一條繡著粉色薔薇花的帕子，遞給了林芷柔。

  林芷柔拿著那條帕子，嚴肅的小臉上有了些歡喜，「以後，我們就是手帕交了！」

  邵顏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原來相互交換了手帕就是手帕交了啊！

  她揚了揚手上的帕子，滿臉興奮的回過去看著俞氏，「娘！我有手帕交了！我有手帕交了！」

  俞氏驚訝的捂著嘴，又轉頭看了眼林夫人，兩人突然噗呲的笑出了聲。

  「傻丫頭，真是兩個傻丫頭！」

  邵顏歡喜的拿著那條帕子看了又看，等空了就可以跟芷柔通信了吧，然後可以下帖子約她到府里頑，手帕交之間還可以做些什麼呢？啊......早知道要送帕子，應該重新繡一條的，那幾朵薔薇花繡的不夠精細......

  邵顏只顧著胡思亂想，沒看著前面的路，等她意識到不好的時候，人已經撞上了前面那個高挑的身影。

  「誒喲！」

  「小侄女？」

  「小叔叔？你怎麼在這裡？」

  邵長陵無奈的笑了笑：「大哥和大侄子還沒回來，園子裡出了這種事總不好讓嫂嫂一個女子過來操持。」說罷寬大的袖口一展，幫自己和邵顏擋住了撲面而來的塵土。

  原來是園子裡在整修啊......邵顏看著那原本林立著假山石的位置，現在已經被幾顆梅花樹取代。心裡有些複雜。

  「小叔叔，你說消失了的鬼物，是不是就去脫胎轉世了呢？」

  「有找得道高僧和正牌道士過來做過法事嗎？」

  「啊？沒有...只是突然就不見了......」

  邵長陵優雅的將散在胸前的長髮拂到背後，淡淡道：「不會無緣無故消失的，你再好好想想。」

  邵顏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我不敢肯定，但是今天芷柔能逃過一劫，似乎是那個小鬼物幫的忙！但是......鬼物不是觸碰不到活人的嗎？」

  「如果有代價，當然是可以段時間內做到的。」

  「這是什麼意思？」

  邵長陵低頭看了看邵顏的臉，才開口道：「所謂的鬼物不過是死後沒被超度的冤魂留下的一縷執念，運氣好的話碰到得道高人，尚有一線機會重新投胎，大多數都是時間久了便自我消逝的。「

  」但如果它們願意拿自己存在的時間作交換，也是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某種能力。只是想做到這種事，代價很高......比如說就此消散...」

  「所謂的就此消散......是不是從此以後，天上地下，再也不會有那個人了呢？」

  邵長陵點了點頭。

  邵顏琥珀色的瞳孔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霧氣。

  上午才見到的那個小鬼物，扎著兩個大大的包包頭，明明臉上這麼嚇人，但她把眼珠纏在一起的時候，邵顏卻覺得有些可愛。

  她一直默默的守在家人的身邊，即便不能跟她們交談，也無怨無悔的守著；看到姐姐被欺負的時候，會上去踢那個壞人，想讓自己幫忙的時候會把眼珠縮成一團。

  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邵顏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她無法想像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無法觸碰到家人，無法跟他們交流，只是自己一個人忍受著寂寞，孤獨的隔絕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林芷晴死了又怎樣？那個叫馨兒的小女孩再也回不來了......

  「小叔叔——我心裡好難受！」

  邵長陵看著眼前嚎啕大哭的少女，抬起了左手，溫柔的拖住了她的發頂，把她的頭抵在了自己胸前。

  他想，在這個少女停止哭泣之前，他都會在這裡一直陪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