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避子湯

2024-06-06 01:09:54 作者: 長亭落雪

  賀家上下女子,除了鄭氏與從前賀雪嵐那般意圖討好利用的,很難有人喜歡邱氏。

  賀南風腹誹,還是搖頭:「姐姐知曉?」

  「叔母提過,」朱嬛道,「她娘親曾是老侯爺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可惜老侯爺因為爵位爭奪流落民間一年余。雖為邱家所救不假,但邱氏卻是用了手段才與老侯爺結為夫妻的。侯爺一旦承諾便重情重義,故之後叔母的娘親無法,只能委屈做了貴妾。不想邱氏還不滿足,居然暗裡下毒,毒死了叔母的娘親。」

  原來如此,這樣殺母之仇,再加上後來邱氏必定也試圖對賀媛下手,如何能不記恨?

  可惜幼年不過庶出小姐,在侯府無依無靠,只能躲避而不得反抗,嫁為人妻後山高路遠,加上畢竟兄長和侄兒無辜,也沒法報復賀家,便索性躲開。否則賀南風確信以姑姑的智謀手段,要回頭收拾邱氏,並不算難。

  且賀南風終於明白,父親、兄長和自己這樣總易為情所困,做事拖泥帶水又執迷不悟,是像誰了。可惜老侯爺半點重情重義,都未延續到伯父賀傳身上,大概長子肖母去了。幸虧身為男兒也如邱氏般愚蠢,否則還真難相處。

  接著便不由暗暗嘆一口氣,恁般總是容易被情義束縛,如遇到好人便一生一世彌足珍貴,若遇人不淑,便註定留下一世苦難。前塵的她,與賀家老侯爺,都是最好的例子。

  朱嬛不知對方心中所想,又道:「叔母還說,十分奇怪的是,她自幼長在這般後宅里,卻對親人情誼反而越發看重,姐姐也曾聽叔母講過不少世子小時候的事,叔母對世子和妹妹,都十分喜歡。」

  這就是方才朱嬛提起,賀承宇有她這樣妹妹時露出笑容的緣由了,因為知曉這樣的賀南風,必定更得賀媛喜歡。

  賀媛出嫁時,賀南風一歲余,賀承宇五歲,是相處過幾年的。也難怪,賀承宇上門時朱嬛會扮作花匠旁觀,畢竟是早從叔母口中聽過無數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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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南風聞言也不禁一笑,言語真切感嘆道:「要是能早些在姑姑身邊,那該多好。」

  若前塵的賀南風身邊,有這樣一個聰慧的女長輩加以引導和指點,絕不會淪落到那般淒涼地步。可惜,前塵至死也未曾見過賀媛一面。如此,對邱氏本已散去的怨念,又重了些許。

  隨即長出一口氣,罷了罷了,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正如李昭玉所說,「為人的智慧,最優處便在不斷積累和學習,往日不能立的,以後便可以」。

  她已學了前塵一世,又學了今時數年,佛家講漸修頓悟的話,也修足了,應當該頓悟了。

  「還有,」賀南風忽而一笑,道,「姐姐既不曾與蕭大人有情,那——」

  且提及蕭琰後,便做了那樣長的解釋,可見於對方應該無其他心思。賀南風的意思也很明白,是問她對賀承宇可有想法。

  朱嬛聞言微微沉吟,似有幾分羞赧浮上臉頰,垂眸低聲:「這,這是南風妹妹的意思,還是世子他……」

  賀南風覺得應當如實告知,且也更為有利,便回答道:「實不相瞞,這件事現下只是南風的一廂情願。姐姐也知道,我那大哥對感情之事,實在專注得有幾分過火。」

  「唔。」朱嬛道,神色中隱約幾分失望,但又似對賀承宇這般性子,心存幾分欣賞。

  「但那日他提起姐姐時,莫名其妙就紅了臉,倒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也是之前賀承宇粗枝大葉,面對別家小姐一般不往男女之情上想,而朱嬛有賀南風引導在前,加上又確實端莊美麗,難免如此。

  但後者並不知具體,聞言不由抬頭道:「真的麼?」

  隨即又仿佛覺得失態,淡淡一笑,重新低下頭去。

  「自然是真。」賀南風笑著回答,「只我那哥哥榆木腦袋,估計自己並不明白。」

  「唔。」朱嬛道,嘴角明顯有幾分上揚。

  賀南風看得分明,遂也不禁勾了勾唇,思量片刻,道:「兵器之事,你我不便參與。姐姐不妨將一切所知都通過我大哥,上稟於尚書大人。王大人必定能查出真相,也還姐姐和朱老爺清白。」

  一是對王守明能力的絕對相信,二是正好讓賀承宇同朱嬛多加往來,三者,雖朱磐先懷疑造假,但也只能說明不是家主所為,朱家其他人也並不能完全摘淨,所以只保證她們父女的清白。

  朱嬛聽懂,微微沉吟後,點了點頭,抬眸道:「南風妹妹,與尚書大人相熟麼?」

  賀南風笑道:「王大人與我父親是故交,又是大哥在寒山時的先生,所以也見過幾次。」

  「姐姐聽說,尚書大人為官一心為民,行事公允,剛直不阿。」

  「是。」賀南風心道,豈止為官公允、剛正不阿,若按古人講「立德、立功、立言」為三不朽,王守明當是古往今來不朽第一人。

  朱嬛默然,半晌抬眸道:「姐姐還聽說,去年西京總督到京述職,曾因政見不合,與尚書大人頗有爭執。」

  賀南風明白對方想做什麼了,也默然片刻,方道:「姐姐眼下,還是著眼兵器造假的事情緊要些。」

  朱嬛咬唇,沒有接話。

  「王大人雖正直仁心,卻也不合為旁人私事算計同僚。何況時日久遠無憑無據,便是昭告天下,也不定叫人相信。」

  方才講述時,賀南風便看出朱嬛明顯並未放下姐姐的仇恨,不定聽賀媛教導,得父親朱磐看重,都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只可惜朱家到底是民非官,一直找不到機會報復。而今,居然打算到了王守明身上。

  這便是身居高位的好處了,賀南風暗想,若朱嬛自己身居高位,早將桓奕老賊手刃於法。否則,即便再聰慧的算計,有的也難觸及,或者需要太久太久,耗盡一生心血。

  她說著,又看著對方失望神情,頓了頓,緩緩道:「但南風相信姐姐。」

  朱嬛一怔,抬頭看向少女。

  「至於桓奕那道貌岸然的老匹夫,」賀南風淺淺一笑,「姐姐且莫急,自有人收拾。」

  朱嬛不解:「你指的是?」

  賀南風抬手,向上一點。

  「你是說皇上?」

  「也算。」賀南風笑道,「不過我指的是皇后娘娘。」

  朱嬛更疑惑了:「皇后娘娘,為何會收拾西京總督?」

  賀南風沉寂片刻,回答:「誰叫他自尋死路呢。」

  之後,再未解釋。朱嬛似隱約覺出什麼,雖然不解,也未敢再多問。

  兩人一番言語後親近不少,挽著手逛完花園,直到下午才分開回府。

  侯府馬車路過姜氏醫館時略微停留,緋衣丫鬟下車進去片刻,便拎了幾包藥材出來,若仔細瞧,便會發覺她秀美的臉頰微微泛紅,之後坐上車第一句話,便是吞吞吐吐道:

  「小姐,韓,韓公子他,他可能看出來了……」

  賀南風聞言抬眸,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藥包,道:「韓澈說什麼了。」

  「他一直打量奴婢,好笑發現什麼了。」看得她極不自在,一邊幫忙裝藥,一邊就開始紅臉。

  「唔。」

  「直到奴婢走的時候,韓公子他忽然叫住奴婢,說小姐你,你雖然懂藥理,但自己配伍的時候還是不多。那個,避子湯稍微不慎,就會傷身,不如他……」

  賀南風聽到此處,饒有預備,還是禁不住也微微紅臉。

  畢竟自己如今的身份,還是個未出閣的侯府貴女,且韓澈也年紀不大還未娶妻,這樣被對方看出她在避孕,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說起來,都怪凌釋。

  本來那晚過後,賀南風第三天就來了月事,是絲毫不必擔心的。然盛名兆京內外的溫文爾雅美男兒,堂堂逸王府世子爺,居然一夜過後食髓知味,心心念念割捨不下,明明自己還忙著王府里的事,偏也能抽出空閒至多兩三天便又偷偷來一回。

  說是只想抱著她,一開始也確實如此做的。但年輕男女同床共枕,你儂我儂柔情蜜意的,哪能真安靜躺一宿。便是凌釋能,賀南風也做不到。

  其實也不怪凌釋,還是她自己。

  總之原本是她想吃了對方,誰料捅了馬蜂窩。當然,賀南風也不會表示半點拒絕,於是一來二去,真過得跟小夫妻般,夜夜溫存不可收拾。幾回過後,世子爺便越發急切想要迎娶,向她保證說很快處理好家事,立即就來提親。

  當然,在此之前,還是不能有孕。否則傳將出去,賀家便成了兆京笑話。

  凌釋一開始就為此憂心時,賀南風正媚眼如絲慾火焚身,遂毫不在意告訴他無礙,自己完全能夠處理。

  這處理的方法就是,在一家不會被外人知曉的醫館裡,假裝研究藥理,派丫鬟雜亂抓出諸多亂七八糟的藥材,但保證裡頭包含了她需要的明礬、紫草、紅花、三棱同莪朮等,回來後自己配成避子湯服下,就不會有後患了。

  誰料,竟被韓澈一眼看穿,著實有幾分窘迫。那他豈不是,猜出她已經跟人……

  賀南風清咳一聲,勉強恢復尋常端莊大方,坐直了身子道:「不如他什麼?」

  紅箋臉色比她更紅,到這時都未緩和過來,又頓了頓,回答:「韓公子說他知道小姐體質,不如他替小姐配好,直接煎好服用便是了。」

  賀南風一頓,抿著唇沒有接話,只看向一旁的小山般的藥包。

  紅箋點頭,確認了她的想法。

  也就是說這幾大包都是配好的避子湯藥,恁多的量,韓澈是以為她有多麼日夜宣淫麼……

  賀南風不由扶額,搖了搖頭,吩咐紅箋道:「罷了,快回去吧。」

  「是。」紅箋回答,似也巴不得快速逃離醫館內,韓公子溫和友善的俊朗微笑,趕緊掀開帘子吩咐車夫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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