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翼吃醋

  用不著去看別人的郵件，夏螢就知道這句附言只有她有。她想了想，拿起手機走到陽台，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餵。」

  「喂，夏夏，怎麼想起來跟媽媽打個電話啦？」電話那頭的母親聽起來無任何異樣，似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夏螢頓了頓，說道：「媽，我在北城。」

  電話那頭明顯沉默了一下。過了一會，母親有些緊張的聲音傳來：「你去北城幹什麼？」

  「這邊有個會議，上級讓我過來參加的。」夏螢說完，抿了抿嘴唇，又忍不住追問道：「媽，你還記得廖雲天嗎？他死了。」

  「嗯。」母親道：「我看新聞了，說是得了喉癌。」

  「但是，媽，他是在我面前自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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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我一直想問您，畢業後您反對我來北城支隊當警察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夏夏。」母親終於開口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要把自己牽扯進來。」

  「不要牽扯進來？可是我已經被牽扯進來了。」夏螢語氣逐漸激動起來：「媽，我收到一封郵件，對方讓我去一座島嶼，結尾還讓我向您問好。」

  「什麼郵件，什麼島嶼？」

  因案件保密需要，夏螢並未對此進行解釋，只道：「媽，你有什麼事瞞著我，並且瞞了很多年對嗎？」

  「你先告訴我，讓你去什麼島嶼？」母親的語氣也變得焦急起來，「我告訴你，你哪裡都不能去，開完會就趕緊給我回來！」

  「媽！」夏螢無奈地喊了一聲，道：「你到底有什麼事要這麼瞞著我！」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郵件又什麼島嶼，反正你給我回來，安安穩穩上你的班。要是當刑警就要牽扯這些，你就轉行，當個民警或者去其他公司！總之，不要跟無關緊要的事牽扯上去！」

  「一名年僅9歲的女孩當我的面被人搶走，至今下落不明。你說這是無關緊要的小事？這是一條人命！」

  「你能拯救得了所有人嗎？但我起碼可以拯救你。」母親聲音強硬道：「不要再說了，就這麼定了，開完會立刻回來！」

  「可是媽……」話音未落，房間響起了敲門聲。夏螢壓低聲音，道了句「我不會就這樣回來的」，然後不顧母親反對，徑直掛了電話。

  原以為是劉一楠回來了，沒想到拉開門一看是辛翼。從辛翼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來看，他應該是接到夏螢電話立刻就趕過來了。

  「你說你收到郵件了？」說完，辛翼警惕地看了四周，又問道：「方便進來嗎？」

  「進來吧。」夏螢讓到一邊，讓辛翼進來，「一楠去逛街了，她說想買點北城的紀念品回去。」

  「……那我真是不得不羨慕她的悠閒自在。」

  「誰不是呢。」夏螢關上門。此時電腦屏幕仍在亮著，辛翼一屁股坐到床邊，彎下腰看著屏幕，「你這個郵件，跟我們的好像都不一樣。」

  「猜得到。你們肯定沒那句『PS』。」夏螢拿起燒水壺，轉頭問道：「喝水嗎？」

  辛翼擺了擺手表示不用。他對著電腦屏幕思考了一會，道：「好像你母親不止一次被提到了。你跟她溝通過嗎，她有沒有告訴你什麼信息？」

  想到剛剛那通不歡而散的電話，夏螢不知怎麼開口，面露難色。辛翼見狀，也很體貼地沒再多問，只告訴她明天隊裡要對林亞靜進行審問，記得過來聽。

  「林亞靜？」夏螢想了一下，道：「現在在調查葉甜甜？」

  「對。」辛翼道：「葉甜甜本來就是要深度調查的，她的背景藏得很深。不過蕭夙說，給我們發郵件的人，很可能是故意留了較長的一段時間，讓我們去調查葉甜甜。」

  「對方就不怕自己被調查出來？」夏螢道。

  辛翼笑了笑，道：「目前看來，對方應該對自己很自信。」

  「我能看看你收到的郵件嗎？」夏螢問道。

  辛翼表情明顯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他才勉強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道：「除了最後一句，其他部分都一樣，蕭夙他們收到的也是這樣。」

  「這樣啊。」夏螢也沒在意，神情低落道：「看來對方很可能是衝著我來的。」

  「你也別這麼想。」辛翼趕忙安慰道：「目前看來，是你母親藏了些秘密。如果有機會，最好還是問出來。這樣對案子、對葉甜甜，包括之後上島都好。」

  「我知道。」夏螢欲言又止道：「但是……她不願意告訴我。」

  「怎麼，跟母親關係不好？」見夏螢表情微變，辛翼知道自己說對了，笑了笑，道：「能理解，這個年紀的母親都有點……蠻不講理。咱們做子女的，多體諒體諒。」

  夏螢知道他在委婉表達「女性更年期」，不由微微一笑道：「不是這個原因。我們……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關係就變生疏了。」

  辛翼笑容保持不變，道：「變生疏，就說明關係親密過。說明感情還在，多溝通溝通，見面多聊聊。哎你可別覺得我在干涉你家庭生活啊，我可都是為了案件著想。現在大家對這都一頭霧水的……」

  「有蕭大神在，案件也會一頭霧水？」夏螢問道。

  辛翼的表情產生了細微的變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看來你也很崇拜蕭夙啊。」

  「也？」夏螢不解地看著他。她好像感受到辛翼話里有其他的意味，但她一時間沒聽出來。

  辛翼話里是有點其他味，是有點醋味。他眯起眼，細細打量著夏螢，見她一臉茫然，不像對蕭夙有什麼特殊意思，這才勉強放過她，道：「蕭夙是刑警，又不是預言家。他連葉甜甜的面都沒見過，能有什麼頭緒？」

  說完後又補充了一句道：「你也別把蕭夙想太厲害了，他就一個普通人，跟你我都一樣的那種普通人。」

  「……我怎麼覺得你在貶低蕭大神呢？」

  「有嗎？沒有噢。」辛翼聳聳肩，無辜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

  第二天上午九點整，北城支隊審訊室內，林亞靜翹著二郎腿坐在長椅上。她沒想到作為受害者的母親，警方會把她請到審訊室來。

  雖然對方說得客客氣氣，說目前關於她女兒的下落有了新進展，所以她才跑這一趟的。但她憑著新聞人的敏銳，一進警局大門，就感受到這裡異樣的氛圍。

  看來甜甜的事的確有了新進展，但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想到這，林亞靜內心更加緊張。她不自覺地放下左腿，靜靜坐了一會，又重新翹起右腿望向門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坐立不安。

  許局親自坐鎮，站在審訊室的單面玻璃前，仔細盯著林亞靜的神情。沈復揣著手站在一邊，等了一會，見許局沒說話，才開口問道：「許局，您看，誰去合適？」

  按道理說，審訊人這事用不著問許局。這裡是北城支隊，蕭夙、白子洛包括沈復自己，都跟這起案件有牽連，誰想去誰去就行了。但沈復知道，最合適的人選不在他們中間，但他不能擅作主張，得讓許局定奪。

  許局雙手背在身後，凝視著玻璃背後看起來越來越焦躁的女人，慢吞吞吐出一句：「叫辛翼來。」

  沈復心中一塊石頭落了下去，說了聲「得咧」，便轉頭去找辛翼了。

  辛翼在船上就與林亞靜對話過，對林亞靜的性格了解也比其他人要多一些。正是出於這點考慮，許局才想讓他來審問林亞靜。

  不過辛翼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願意，甚至還有些抗拒，遲遲不肯推門。沈復在旁邊看著有些著急，忍不住拍了他一下道：「幹嘛呢，摸魚呢！」

  「哎，你不懂。」辛翼表情淒涼道：「在船上的時候，我就答應過她保護葉甜甜安全，由此才問出王蠻情況來的。結果兇手是抓到了，葉甜甜直接被帶走。你現在讓我去審問她，不是等著她來抓花我的臉麼。」

  「啊，你們還有這一茬。」沈復想了想，的確覺得這事頭疼，因此又拍拍他肩膀，任重而道遠道：「那你加油。」

  「……」辛翼從牙縫裡吐出一個「滾」，便毅然決然地推開了門。

  辛翼進門後，林亞靜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撇開目光。辛翼內心感慨著有一張厚臉皮是多麼的重要，表面上不動聲色地坐到了她對面，「林女士。」

  「辛警官。」林亞靜皮笑肉不笑地吐出這幾個字，緩緩道：「把我女兒帶來了？」

  「林女士就別往我心口上捅刀子了。」辛翼大大方方坦誠道：「當時情況太突然，我們也沒有預料到。」

  「沒有預料到？呵，這就是你給我的全部解釋？」

  辛翼也不著急著分辨，依舊笑眯眯的表情，從口袋裡摸了一盒煙，推到林亞靜面前，道：「要麼？」

  林亞靜不說話，斜眼看著他。

  另一邊眾人也靜靜看著審訊室內的情況。夏螢站在一邊，隱隱約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林亞靜的反應，太奇怪了。

  「怎麼了？」一旁的沈復察覺到夏螢神情不對，低聲問道。

  「林亞靜的反應，有點奇怪。」夏螢實話實說道：「從船上的表現來看，她挺愛她女兒的，辛翼也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去跟她談判。但是現在她女兒被抓走了，而且很明顯，對方來頭不小，但她的反應好像……並不著急。」

  「的確是。」說話的是白子洛，「從她的反應來看，她的確為女兒的失蹤擔心，但是她好像知道對方是誰，也知道葉甜甜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她看起來，並不著急。」

  「之前林亞靜的婚姻經歷，為什麼查不到？」許局突然開口問道。

  「好像是被做了保密處理。」答話的是夏螢，「所以我們推測，她的前夫應該是從事過或正在從事一些機密行動。」

  沈復很快把這番話通過耳機傳達給辛翼，只見辛翼用食指輕輕敲了敲耳朵，表示收到了。

  夏螢沒忍住，四下環視了一圈，對上了角落祁思嘉的目光。從她的眼神里，夏螢知道此刻她倆想法是一樣的。

  這裡的人思維轉得很快，反應也敏銳，同時團隊協作能力很強。任何線索到他們手中，就會被迅速推進。

  她們隊確實沒有這麼好的團隊協作能力的。

  從個人能力來講，也許經過幾年訓練，無論是她還是祁思嘉，都能成為可以與白子洛匹敵的刑警，但北城支隊之所以可以保持第一的位置，在於他們可以將一個個個體凝聚起來，發揮出更大的力量。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辛翼回到北城支隊後，能力似乎變得更強了。

  這是團隊給他的力量。

  夏螢心裡有些喪氣，又不可避免萌生出一絲好勝心。

  也許有一天，海城支隊也可以做到同樣的高度，不，甚至是更高的高度也說不定。

  此刻夏螢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對海城支隊表露出歸屬感和團體榮譽感。她不再是當初那個心心念念想要離開去北城的那個小姑娘了。

  審訊室里的對話仍在繼續。

  辛翼把煙盒扣上，又打開，視線不看林亞靜，裝作不經意道：「葉甜甜的事，你前夫知道嗎？」

  林亞靜的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