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叫花子當學徒,暴風雨前夜
2024-06-06 00:50:24
作者: 森九離
桂姨眼睛往那堆木頭那裡瞅,指著道:「春妮丫頭呀,我不要太好的木頭,要那塊榆木的就行。」
沈春妮笑著點頭,想了想道:「衣櫃活兒重,我叫王大哥只做您一家的,費用您給一百二十個銅板吧。」
她指了指給魏九婷做的那套家具里的衣櫃:「那個黃花梨的衣櫃要兩塊大洋不止,我就照這個模樣給您做,成嗎?」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
桂姨算了算錢,一百二十個銅板還不到一塊大洋,(據資料顯示,一塊大洋約128-140個銅板)但已經是她家三個月的積蓄了。
買了呢,有點肉疼,不買呢,過年她弟媳婦一家來串門,指不定又要怎麼嘲諷她家窮呢!
去年來就嫌棄家裡一件像樣整裝的家具都拿不出手!
桂姨搓著手指頭,抿了抿唇,一咬牙一跺腳道:
「成,就一百二十個銅板!我要了!」
沈春妮微笑,「好,一會兒麻煩桂姨跟我簽個購買契約。」
王大爺一看桂姨都花一百二十個銅板買衣櫃裡,他忍不住問眾人:「誰要跟我拼躺椅的,孫憨頭家的,你男人不是前兩天喊腰疼嗎?買個躺椅用著多舒服呀!」
孫憨頭媳婦兒靦腆,揣著袖子道:「我得回去問問他,四十個銅板,倒是不貴!」
站在角落裡的牛二柱舉手道:「給俺也算一個,俺孝敬俺家老丈人去!」
人群里哈哈大笑,有人揶揄:「朱家閨女同意嫁給你了嗎?就老丈人老丈人的喊!」
牛二柱憨臉一紅:「早晚是俺的!」
眾人鬨笑,積極性被調起來,因為都是沒錢的主兒,所以大多都要個凳子,要個躺椅,有人說,就是圖了喜慶,有的人家裡十幾年都沒新東西了。
沈春妮叫沈秋妮和田小川去寫契約,跟付錢的住戶商量好拿貨日子,王銀虎、李二狗挨個問買家的訴求。
想要什麼尺寸的,什麼高度的,什麼材質的,可以畫下來,也可以寫下來。
一時間,生意做到了開門紅,沈家院子裡熱熱鬧鬧的。
等到熱鬧散去,沈春妮算了算帳,合計收入化成大洋,大約有七塊。
七塊大洋啊!滿滿當當的銅板!
李氏從沒見過那麼多錢,開心的都開始發抖了。
但沈春妮卻沒有半點開心的樣子。
她坐在凳子上,捧著錢想事情,像是在躊躇,遲疑,半晌了才開口道:
「二狗大哥,能不能再去幫我多找幾個叫花子?」
李二狗自從在沈家幹活以後,人變得乾淨立整很多了,再不是從前那個叫花子模樣。
他爽快的點頭:「能,東家說要幾個!」
沈春妮看著院子,突然想起季宗彥那天問她關於賣二手木材的幾個問題。
場地在哪兒……
她也犯了難,問李氏:「娘,家裡還能住下人嗎?」
李氏一愣,想了想道:「家裡恐怕不能再多了!」
沈春妮咬咬唇,抬頭看田小川:「小川哥,我需要田師傅幫忙,我想在天水橋洞底下搭一個草棚子,」
田小川不知道她有什麼目的,但本能的回答:「搭草棚子好說,我爹以前搭過,他有經驗。」
沈春妮點點頭,思忖片刻開始部署。
「娘,去鎮上買十條左右的被子和褥子,要厚實一點的。」
「二狗大哥,你幫我去找十個左右的叫花子,跟他們說清楚,我這裡招學藝的木匠工人,簽契約,管吃管住,前三個月沒有工錢,第四個月按勞分配,工錢基數100銅錢,之後每做成一個家具,按家具大小分錢。」
李二狗沒太聽明白。
沈春妮舉了個小例子:「比如一個工人這月做成了十把椅子,每把椅子可賺五個銅錢,那麼他這個月的工錢就是100加上50個銅板,共計,150個銅板。
李二狗恍然大悟:「哎呀,這個主意好啊,靠本事吃飯,多勞多得!」
沈春妮嗯了聲,有些擔憂:「聽上去好,但我現在沒有住所提供,只能在天水橋洞底下搭個草棚子,馬上冬天了,冷是還會冷一點,但被褥齊全,總歸是比他們之前衣不蔽體要好很多。」
李二狗點頭:「的確,往年冬天,天水橋底下凍死的人不少。」
沈春妮又道:「還有,跟他們說清楚,前三個月是沒有工錢的,只管吃管住,純教技藝,從第四個月起才開始有工錢。」
李二狗這回聽明白了,沈春妮加了一條囑咐:「不要誇大其詞,要實話實說,木匠是個體力活,苦差事,儘量找身體好的,不要硬逼,來不來全憑自願。」
李二狗點頭如搗蒜,異常認真:「東家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他急急忙忙去辦,沈春妮對王銀虎道:「王大哥,找來的叫花子你負責教授技藝。」
她看著手裡的訂單,「我們這次主要是做凳子、躺椅和圓桌之類的小家具,你教人,把訂單分發給他們來做,你監工,這樣不僅一天效率提高,你也能輕鬆很多。」
王銀虎對沈春妮的部署驚訝不已,他有些愣,想起那天在姚家偷盜被抓,他心裡又感激又感動,哽咽道:「是,我都聽東家的。」
沈春妮微笑:「做好家具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還要伺候季宗彥,沈春妮在沈家沒有多待,她把錢都交給沈秋妮和李氏,囑咐她們兩個把每一筆開銷都記清楚,木料的用量也都做一個台帳記號。
這是她跟竇先生學到的,每一筆帳,不管是什麼,都要隨時隨刻,記得清清楚楚。
這樣才能保證每筆生意有條不紊的順利進行。
交代完一切,沈春妮回了玉琮公館,因為金祥和金瑞陪了她一天,沈春妮帶了李氏做的點心送給他們,結果太好吃,兩人在路上就吃了一半。
回到玉琮公館用午餐,都不餓了。
下車進門,院子裡迎面走出來一家人。
沈春妮一眼看見彭毓秀,火紅的洋裝,熱烈又奔放。
沈春妮慌忙低下腦袋往金瑞身後躲。
結果彭毓秀已經看見她了,腳步朝著她走過來,沈春妮暗覺不好,正想著怎麼躲,廳里傳來季宗彥的聲音。
「沈春妮,過來。」
沈春妮如獲大赦,快步繞過彭毓秀,急忙衝進客廳里。
彭毓秀的母親鍾氏看著沈春妮的背影,輕聲問:「毓秀,這就是你說的三少身邊的那個丫頭?」
彭毓秀微笑,「母親明明看到了,怎麼還問。」
鍾氏嚴肅了臉面,微微蹙眉道:「你說容垣對那丫頭……」
金祥和金瑞還在,彭毓秀悠悠打斷:「母親,還在三少的院子裡,不要竊竊私語,對三少不敬。」
彭展懷人走出了院門,見身後沒人,回頭催促:「快走吧,還磨蹭什麼!」
母女兩人急忙跟上。
沈春妮趴在客廳沙發邊的窗戶底下,見人走了才站起身子。
回頭季宗彥一根手指戳著她的腦門。
「躲什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沈春妮搓手指頭:「少爺,這個彭小姐感覺怪怪的。」
季宗彥:「哪裡怪?」
沈春妮嘟著嘴:「感覺她有點針對我。」
季宗彥心道:倒是一點不笨。
他揉揉她額前的頭髮,笑道:「怕什麼,萬事有我護著你。」
沈春妮點點頭:「說是這麼說啦,但我老闖禍,感覺麻煩的很。」
季宗彥笑,走去沙發里坐下,沈春妮問:「少爺,彭家大小姐找你做什麼?」
「彭家年後要在葉城定居,想借季家的人脈做珠寶生意。」
哦,彭家是做珠寶生意的。
「做珠寶生意,是不是很賺錢?」沈春妮去給他揉肩。
「是,彭家在南越是大戶,不輸季家。」
沈春妮搖頭:「我看未必。」
季宗彥側頭:「怎麼說?」
沈春妮道:「感覺。」
季宗彥笑她:「光靠感覺能知道什麼!」
沈春妮不以為然:「少爺不是貧困人家的孩子,我們這些受足了窮出來的人,感覺很靈敏,是不是正經世家,是不是正派人物,一眼便能看中。」
「那個彭毓秀啊,人美,心不美,感覺有東西藏著,可怕。」
尤其是她臉上那個笑,細看之下讓人毛骨悚然。
季宗彥側頭端詳她,沈春妮給他按肩膀,衝著他抿唇笑。
季宗彥好奇之至,問她:「那你感覺我有東西藏著嗎?」
沈春妮眯眼睛,少爺又這樣笑,詭異的很。
沈春妮往前湊了下,鼻尖差點撞上季宗彥的。
「少爺當然藏著。」
男人一怔,下意識的往後,眼瞳里籠了霧。
沈春妮咧嘴笑開,「少爺滿肚子的鬼心思!」
然後她抬手輕輕颳了一下季宗彥的鼻子,轉身跑去了廚房。
季宗彥愣著,嘴唇有點干,他舔了舔,驀地笑了。
…………
江支路,彭公館。
房子正在裝修,白色的小洋樓透著點清冷。
彭毓秀在布置臥室的背景牆。
一大朵盛開的百合花,在床緊靠的牆面上綻放,綠色白花配嫩黃色的蕊。
清新,脫俗。
她坐在高高的梯子上,細瘦的身板一點不害怕,圍著圍裙,手裡拿著畫板,正一點點的畫著。
她七歲便開始學油畫了,那一年,她遇到的容垣。
滿屋子的油漆味道,小廝哲東跑過來,見四下無人,小聲道:「小姐,季三少的人跟著,沒法下手。」
彭毓秀畫筆停了,她抬眸,有些褐色的眼瞳里依舊都是笑:「沈家現在做什麼呢?」
小廝答:「像是在做二手木材的生意,滿院子的木頭,有工人在施工。」
彭毓秀唇角上翹,聲音像冬日月光,透著冷意。
「木頭呀,那好說,一把火就能燒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