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砸車
2024-06-06 00:47:47
作者: 森九離
「你這個賠錢的賤坯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貧破的貧民窟,房頂漏雨,窗戶漏風。沈春妮跪在地上,一下一下承著父親沈大莊的藤條。
半個時辰,整個後背都被抽爛了。
沈大莊的妻子李氏驚叫著撲上來,哭喊著:「你真要打死她嗎?她好歹也是你的女兒!」
「我沒這個女兒!」
沈大莊怒吼著狠抽下去,沈春妮死咬著唇,硬是一聲不出。
李氏又心疼又害怕的去勸女兒:「春妮,快跟你爹求饒!快說你錯了!」
「娘你讓開。」沈春妮伸手推著李氏,凌厲的眉眼微抬,冷聲道:
「你最好打死我,不然就算我還剩一口氣,也決不讓你如意!」
沈春妮被沈大莊賣了,像她二妹秋妮一樣,十塊大洋賣給了大戶人家做童養媳。
沈春妮家窮,除了嫁出去的秋妮,還有三妹冬妮,母親李氏和挨千刀的沈大莊。
如果那十塊大洋是用來貼補家用,沈春妮一定歡天喜地的嫁,可偏偏沈大莊是拿錢來抽鴉片和賭博,半分都不給妻女,她們母女吃穿用度的錢,都是靠李氏繡手帕樣子一針一線換來的。
其實早在半個月前沈大莊就告訴李氏,他把沈春妮賣給了城東曹家的小少爺,六歲的混世魔王曹元祖,別看那小子人小,混擰的打遍天下無敵手,曹家老人覺得實在是不像話了,便想著找個童養媳來伺候著,興許能慢慢轉了性子。
沈大莊一聽立刻跑了去自告奮勇。
他一窮二白,就他媽女兒多!
曹家派人來看了沈春妮的模樣,符合心意,便當即訂下了這門親,但錢要在拜堂成親結束才給。
曹家來人那天沈春妮一聲都沒吭,照舊幫著母親繡花樣,沈大莊拿皮帶照量她,叫她給人行禮,她乖巧懂事的站起來端了個禮,對方喜不自勝,臉笑的跟九月的菊花似的。
十塊大洋撿了個懂禮貌的媳婦,不笑才怪。
母親李氏沒日沒夜的哭,沈春妮卻一早就有了主意,她裝作心甘情願的樣子,老老實實的等著拜堂成親的那天。
就是昨天,她穿著曹家準備的新娘服,瞄唇畫眉的上了轎子。
沈大莊樂顛顛的跟去,他是眼巴巴的盼著那十塊大洋,李氏和冬妮卻哭的像淚人一樣。
到了曹家拜堂行禮,沈春妮本想進了洞房再動手,結果曹元祖作死的去拽她的蓋頭,沈春妮看著他精瘦的小臉還有些許不忍,可一想沈大莊要拿賣她的錢賭博抽大煙,她就火冒三丈,一咬牙一跺腳,朝著曹元祖撲上去,扒了他褲子,照著屁股就是一頓胖揍。
喇叭嗩吶有多響,都響不過曹元祖的哭喊聲。
是以,曹家當即退了婚,錢也沒給,沈春妮拽著李氏和秋妮跑了,曹家氣不過,逮著沈大莊狠狠修理了一晚上。
他活該!
如今沈春妮看著沈大莊一臉的鼻青臉腫,心裡跟放了鞭炮似的。
沈大莊眼珠子氣的要瞪出來,抖著手罵:
「好!好你個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我!我!」
他四處去找能用的工具,李氏嚇壞了,上來死死抱著沈春妮,除了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沈大莊卻突然開始混身哆嗦,臉一下子慘白,鼻涕冒出來,他抱著胳膊不住的搓著,反應過來根本顧不得沈春妮,跌跌撞撞的往外沖。
他菸癮犯了。
沈春妮瞪著他往外跑的狼狽樣子,心想都說大煙能抽死人,怎麼不把沈大莊抽死呢!
她卸了神便開始覺得後背火辣辣的疼了,李氏早被嚇得沒了力氣,沈春妮忍著疼把她攙起來,母女二人往臥室里去。
床上的冬妮還在午睡,三歲的孩子睡眠質量好,一點響動都沒聽見,睡的滿頭大汗。
李氏拿了藥水給沈春妮上,衣服都被抽成布條了,女孩光潔的背血肉模糊,李氏一邊上藥一邊哭。
沈春妮痛的咬牙,側頭勸:「娘,我沒事的,這點痛算不得什麼。」
「還嘴硬,抽成這樣還不算什麼,非要去了整條命才算嗎?」李氏哭的停不住,沈春妮嘆了口氣,轉過身子哄她。
她這個娘啊,上輩子興許是個龍王。
「我說最近雨水怎麼足呢,原來都是娘哭的。」
她抬眼端詳了一下房梁,點點頭道:「看咱家這樣,還夠娘哭半個時辰的,我歇歇,一會兒幫娘頂著梁,爭取湊夠一個時辰哈。」
「噗!」李氏果然破涕為笑,但還是心疼的給她擦汗,柔聲道:
「春妮,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是娘無能,委屈你了。」
沈春妮笑著握住李氏的手,眼神一下變得堅定:「娘,我一定讓你和妹妹們過上好日子,你信我不?」
李氏一怔,重重的點了點頭:「你是娘最優秀的女兒,娘當然信。」
可話雖那麼說,能不能過上好日子,沈春妮心裡是一點兒底都沒有。
沈大莊去了煙館,看他剛才那個樣子,不抽上三天是緩不過勁兒來的。
三天,她只有三天時間,得想辦法得到一筆錢,帶娘和妹妹離開葉城。
時間太緊,沈春妮不敢耽誤,傷口止了血,草草包紮一下她便離開了家。
葉城臨海,港口貿易發達,各國船商互通互利,因此葉城也被稱為金城。
寸土寸金的城市,遍地黃金的城市。
寸土寸金沈春妮沒感覺到,遍地黃金她更沒感覺到,她感覺的是葉城巨大的貧富差距,和刻到骨子裡的尊卑等級。
富人,金箔當衣服披。
窮人,草葉當褲衩穿。
媽的!
沈春妮禁不住罵人,她往市中心去,舞廳,洋行,電影院,百貨商場,這兩年新建的這些物件看的沈春妮眼花繚亂。
她轉悠了一下午,主要是看看市面上有沒有新奇的東西。
娘和她繡的那些花樣手帕雖然做工精緻,可都是上去十幾年的老樣子了,早就不時興了,再說現在的帕子都是絲綢的,擦在臉上又滑又涼,棉布的帕子早就不興了。
走累了都沒想出來該改行做什麼,沈春妮所幸蹲在電影院外面的台階上。
天下著小雨,一身傷的姑娘縮在角落裡,跟應景兒似的,透著淒涼。突然有狗叫聲傳來,沈春妮耳朵尖,循聲望過去就看見一隻髒兮兮的京巴兒趴在汽車底下,她好奇的跑過去一看才知道,狗狗的前爪被車胎壓住了,下雨天滿是泥濘,狗狼狽的不成樣子,抽泣著瑟瑟發抖,兩隻眼睛都紅了。
沈春妮立刻著急了,左右瞅著,不管不顧的大喊:「這是誰的車呀!車主在不在!」
她扯著嗓子喊,周圍還是沒人應。
沈春妮著了急,急忙去找路人幫忙,打算把車抬起來,可雨天本就惹人煩躁,行人匆匆,見沈春妮一副乞丐模樣,又要干抬車這種費力事,都懨懨的揮手走了。
狗叫的沈春妮心疼,她眼見著沒人管,生氣的衝去街對面的五金店,抄起把錘頭就跑,店小二忙在後面追,沈春妮拎著錘頭使足了力氣,朝著車玻璃猛地砸了下去。
嘩——
玻璃四散,聲音大到驚住了路人。
店小二嚇得一激靈,跳著腳的罵:「哎呦,要親命的丫頭呦,這可是進口車,砸壞了算你的算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