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的距離

  姜漠離開的時候，把姜雨婷趕回家了，並讓董凱把人看死，不准她回娘家，所以姜雨婷沒再來找事。

  盛煙不知道他還跟柯丹聊了什麼，總之，他走後柯丹也沒找過她的麻煩，雖然每天都會用仇恨的目光看她，給她臉色看。

  盛煙理解她，所以不會跟她計較。

  柯丹雖然視她為仇敵，但對小糰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疼愛，畢竟是親孫子，盛煙不擔心她會虐待兒子，加上有阿姨的照顧，所以她在家的時間慢慢變少。

  要麼去醫院陪老太太，要麼去律所忙些工作，要麼去林霏霏的辦公室坐坐，她需要忙起來麻痹自己，不然她覺得自己會瘋。

  姜漠離開的這段時間，她給他打過電話，但他每次都只說一句，很忙，然後直接掛斷電話，所以盛煙不打了，她只在每晚睡覺前，拍一張糰子的照片發給他，告訴他糰子一切安好。

  

  他每次都會回消息，但都是冷冰冰的一句話：嗯，早點休息。

  熱臉貼上冷屁股，漸漸的，盛煙連消息都不給他發了，兩人似乎陷入了某種不可言喻的冷戰。

  姜漠出差不歸家，老太太沒有醒來的跡象，這種煎熬的日子，受折磨的不止盛煙，還有柯丹。

  姜漠離開的時候找她談話。

  「車禍的事跟盛煙無關，我知道這話您不愛聽，但盛煙是奶奶選的，就算您要給她定罪，也必須等奶奶醒了再說，如果你們現在傷害她，我就把她和糰子都送走，您別想再見到您的孫子，我說到做到。」

  柯丹很生氣，氣他用孫子威脅自己，但孩子到底是無辜的，況且小糰子現在確實離不開媽媽，所以她只能暫時壓下怒氣。

  她答應兒子，在老太太醒來之前，她不會為難盛煙。

  但偏偏，姜河的生日近在眼前，她每年的這個時候情緒都不穩定，而且馬上就過年了，過了年，就是姜河父子的忌日。

  所以柯丹越來越壓不住悲憤，慢慢的，她忘記了姜漠的囑咐。

  一想到兒子和丈夫是因為盛煙才出事，她對盛煙的怨恨一日比一日強，從說話句句帶刺，到出言侮辱，再到隔三差五就要發一次火。

  「有我在，你這輩子休想再跟小漠在一起！」

  盛煙以前被她煩的焦頭爛額的時候，還會抱著糰子哄她，後來這句話聽得多了，就慢慢開始沉默了，哪怕柯丹有時候指著她的鼻子罵最難聽的話，她也只是沉默。

  姜漠辦完事第一時間趕回來，還是錯過了大哥的生日，除夕的晚上才到家。

  家裡冷冷清清的，沒了去年的熱鬧，客廳只有柯丹自己在，阿姨在廚房忙活。

  姜漠沒看見盛煙，就問了一句，「盛煙呢？」

  柯丹看見兒子本來很高興，見他先問盛煙，又氣不打一出來，哼了一聲。

  「屋裡待著，脾氣越來越大了，吃飯還得去請，不叫不下來，我還沒找她算帳呢，她倒是天天給我臉色看。」

  阿姨從廚房出來，正好聽到這話，卻是沒說什麼，把手裡的粥端到餐廳，喊了姜漠去吃，等柯丹回客廳給姜雨婷開視頻的時候，才悄悄跟姜漠說：

  「你媽說反了，這段時間，都是她給你媳婦臉色看，你媳婦可委屈了，我都看不下去啊。」

  阿姨一邊注視著柯丹的動靜，一邊嘰里呱啦把近來盛煙受的委屈都說給姜漠聽。

  姜漠聽著，臉色越來越沉。

  …………

  盛煙知道姜漠今晚回來，他給她發消息了，但是她沒去樓下等他，因為柯丹在客廳，最近柯丹煩她煩的厲害，她怕刺激了柯丹，所以儘量少見面。

  小糰子白天睡的多了，這會還沒睡，盛煙歪靠在一旁逗他，小傢伙清脆悅耳的咯咯笑聲讓人覺得舒心。

  姜漠來的很晚，進來的時候糰子已經玩累睡著了。

  盛煙赤腳從床上下來，像從前一樣接過他手裡的包，笑盈盈道：

  「累了吧，我去給你放熱水，你泡個熱水澡。」

  說完她就往浴室的方向走，姜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深邃的眸子直直盯著她，嗓音中帶著責備。

  「阿姨說，這段時間你過得很不好，我媽總是沖你發火，為什麼不告訴我？我走的時候不是跟你說過，如果她為難你，一定要告訴我嗎，為什麼不說？」

  盛煙拉開他的手，無所謂的笑笑，「又不是什麼大事，我知道你很忙，不想讓你心煩，我能應付。」

  姜漠看著她的溫順，喉結不停滾動，突然有些生氣，生氣她總是這樣乖巧，他其實更想讓她發發脾氣，這樣她心裡還能好受些，可是，她總是這麼懂事，懂事的讓他無地自容。

  「不用放熱水了，我今晚睡在客房，去那裡洗。」

  聽到這話，盛煙的身子微微打顫，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跑到他前面，踮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極快的送上香唇。

  唇齒纏綿，姜漠下意識圈住她的腰，他想推開她，可是她的溫度似帶了致命的毒，讓他太想念，太眷戀，太割捨不下。

  天旋地轉間，盛煙被他壓在了床上，地上凌亂的衣服，屋內灼灼上升的溫度，兩人都動了情。

  偏偏在最後一刻，姜漠停止了。

  盛煙還要吻上去，他把腦袋轉開了，盛煙抓著他的手摸身上的渴求，他把手抽開了。

  安靜的氣氛，帶著詭異的躁動，屋裡明明開著空調，盛煙卻覺得很冷，心像是突然被人揪住了。

  「所以，這就是你冷靜之後的答案嗎？分房睡，不碰我，姜漠，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姜漠從她身上起來，從地上撿了衣服給她穿好，扣上皮帶，苦惱的坐在一旁，煩躁的用手撥弄著碎發。

  「不是，不是，對不起。」

  這段時間不見她，甚至刻意減少跟她的聯繫，他想試試自己能不能離開她。

  失敗了，他還是會想她，一日日的想，只要閒下來就想她和孩子。

  他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大哥的事，所以辦完事急匆匆的回來了，他想親近她，可剛才一動情，他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姜漠，這是你大哥喜歡的女人，差點成為你嫂子的女人。

  姜漠覺得自己要瘋了，他恨極了田若楠。

  為什麼讓他知道？如果要瞞，就瞞一輩子就好了，為什麼要讓他知道？

  盛煙雙目無神的盯著天花板，聲音很輕。

  「沒關係，是我太心急了，挑的時間不太好，馬上是你大哥和父親的忌日了，你的心情肯定會受影響，我不該在這時候逼你給我答案，我可以再等等。」

  姜漠的呼吸沉了沉，沒吭聲。

  盛煙撐著床坐起身子，慢慢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恰好天空炸開一片五顏六色的煙花。

  哦，對了，今晚除夕了。

  「姜漠。」

  盛煙盯著窗外墜落的煙花，喊了他一聲，「如果有一天，你媽讓你在我和她之間選一個，你會選誰？」

  這個問題，盛煙問的出奇的平靜，語氣中沒有期待，沒有逼迫，沒有催促，冷淡的像是在討論今晚煙花真好看。

  姜漠看著她的背影，呼吸很重，「盛煙，別問我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

  凌晨十二點，新年到了。

  盛煙回頭看他，淺淺一笑，「好，我不問，時間不早了，你坐了一天的飛機，累壞了吧，快去洗洗睡吧，我也困了。」

  姜漠總覺得她這個笑讓他很不安，「盛煙......」

  盛煙不等他說完，就去衣帽間給他拿了套睡衣和換洗衣物，塞到他手裡，然後把他推出門，溫溫和和的揮揮手。

  「新年快樂，晚安。」

  姜漠來不及開口，門已經被關上，從裡面反鎖了，擰不開，他在門前站了許久，才慢慢走去了客房。

  聽到對面傳來的關門聲，盛煙背靠著門滑落到地上，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真是傻，還用問嗎，如果讓姜漠在她和柯丹之間選一個，他肯定是毫不猶豫的選擇柯丹吧。

  她真是自不量力，竟然妄想用愛情打敗血緣，他不回答，只是怕傷她自尊罷了。

  她其實不是非要跟柯丹爭寵，而是以柯丹的性子，不可能原諒她，逼姜漠做這種選擇只是早晚的事，她只是想提前知道而已。

  姜漠的回答，她已經得到答案了。

  姜河，姜父，柯丹。

  三個人。

  她和姜漠中間本來已經沒有距離，現在，他們中間隔了三個人，姜漠後退了三步。

  她記得姜漠問過她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的這段婚姻里，也有十步的距離，你朝我走了九步，最後一步我依然停留在原地，你會放棄我嗎？」

  她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是，只要他在原地不動，她可以朝他走十步。

  但是她也說了，如果他退，她就不走了，她就不要他了。

  這是真話，不是騙他的，她愛他，但不會沒有底線。

  許是外面的煙花太吵，糰子睡的不安穩，扭著小身子哭出聲，盛煙剛在床上躺下，小傢伙就哭唧唧的朝她懷裡爬過來。

  盛煙把他抱在懷裡輕輕的哄著，等他重新睡去，盯著他粉嫩嫩的小臉，嘆息。

  三步，三步而已，看在兒子的份上，她可以再朝姜漠走三步。

  如果他還是往後退，那這段婚姻她就真的盡力了，她真的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