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打仗嗎？我只要你

  聽他提及外祖父，容青煙面帶喜色，「王爺見到外祖父了？」

  蕭明澤搖頭惋惜道：「見是沒見到，但是自半年前起，一直有信件往來」

  容青煙頷首，正要再說什麼，謝衍已經耐不住道：

  「王爺，那七人確實是人才，但我覺得，實在不必急於一時，平民官員在朝堂不吃香，咱們先順應局勢，送幾個厲害的人進去」

  高衡和容青陽也表示謝衍的建議可行，蕭明澤沒搭理三人，只看向容青煙道：「阿煙覺得呢？」

  容青煙沉吟少許，忽而眨眨眼道：「王爺……是猜中了蕭明煜的心思？」

  書房內的幾人面面相覷，臉上皆帶疑色和不解，蕭明澤看向容青煙的目光裡帶著亮光和暖意。

  「樓林留下的帳本我看了，名冊上多是京官和地方權貴，且全是些祖上殷實的」

  

  容青煙諷刺道：「胡烈的父親是乞丐出身，升官發財後，一直想擺脫過去，從不與平民官員為伍，胡烈跟她爹一樣」

  說罷，笑望著蕭明澤道：「所以王爺覺得，蕭明煜接下來會重用平民官員？」

  蕭明澤給她倒了杯茶，頷首道：「左相的勢力盤綜錯雜，京里這些官，大多是他的爪牙，蕭明煜拿到帳本後，會做兩件事」

  「第一，逐漸削弱胡烈的勢力，第二，暗中擴大自己的勢力，如今，蕭國貪官污吏當道，他沒得選擇，權貴幾乎都跟了胡烈，他只能從底下培養，越是乾淨的人，越聽話」

  謝衍恍然大悟，臉上帶著喜色。

  「原來如此，所以王爺才讓白老和我爹舉薦了七個平民官員，早知如此，王爺該多找幾個」

  容青煙笑道：「這個時候，人在精不在多，微末小吏，可翻江水，王爺的意思是，先投石問路，若這招沒錯，小石頭便可以砸破大水缸，若這招錯了，還可及時收手」

  謝衍瞭然的頷首，看一眼容青煙，又看向蕭明澤，讚嘆道：「王爺想的周到」

  說罷，手中的摺扇一拍腦門，又遲疑道：

  「我已經與白二叔取得聯繫，白二叔負責東南一帶，我負責西北一帶，暗中將「蓮先生」的名義打出去，只是，就像容大哥說的，這是小雞啄食的慢活，而且」

  他頓了頓，更遲疑道：「咱們這樣做，耗銀子倒是沒事，白二叔和王爺有的是銀子，就是……如此耗時耗力，會不會得不償失？」

  自古以來，百姓們一怕打仗，二怕朝廷動盪不定，就怕到時候百姓們知道廣善好施的蓮先生是王爺，也不會有什麼幫助。

  容青煙看向蕭明澤，眉眼彎彎。

  「方才，我猜出了王爺的心思，如今王爺也猜猜，我打出「蓮先生」這個招牌，是何意？」

  蕭明澤握著她的手，聲音略顯暗啞和沉重。

  「這些年，左相權傾朝野，蕭明煜為了發展自己的勢力，討好官僚，縱容權貴，他登基那年，胡烈提出土地兼併，他也放任不管」

  百姓因為土地兼併，早就苦不堪言，上次的難民事件，七成由此起。

  如今，蕭明煜專心弄權，根本無心此事，土地集中在極少數人手中，百姓被逼的沒有活路，鬧民變只是早晚的事。

  蕭明澤伸手把容青煙發間那支歪了的玉蘭簪拔下又重新插好。

  「阿煙這時候以「蓮先生」為我打出名聲，目的不全是為了讓百姓記著我的恩，而是想讓百姓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主動找「蓮先生」幫忙」

  如今這局勢，朝廷越是動盪不安，土地兼併就越是嚴重，貴族勢力越是猖狂，百姓受壓迫就會越來越厲害。

  這時候，蓮先生雖算不上救世主，卻是能救命之人。

  百姓在意的是土地問題，到那時，他們知道蓮先生就是當朝王爺，又適逢皇位變動，自然會自發的擁戴他。

  因為那時，他們已經習慣了有困難找蓮先生，他們迫切的需要一個幫他們廢除土地兼併的皇帝。

  書房內的幾人安安靜靜聽蕭明澤說完，臉上皆有驚奇和讚嘆，唯獨容青煙眼睛亮了亮，笑道：

  「王爺果真是最了解我的人，我這點心思，全被王爺猜中了」

  謝衍喜道：「好啊，上合天意，下順民心，到時軍中和朝堂上皆有咱們的人，王爺真真是一呼百應了」

  高衡一直端端正正的坐著，較於幾人的歡喜，臉色略顯複雜，斟酌遲疑許久，才抬頭看向蕭明澤道：

  「王爺，有件事……末將是奉著皇上的旨意暗中籠絡容家軍勢力，沒有聖旨，末將不能隨意行動，只是，梁國在西南邊境的小動作不斷，還有虎視眈眈的羌人，末將擔心他們很快」

  他沒有說完，臉上帶著深深的擔憂，容青煙聽到這話，下意識蹙起眉，梁國小動作不斷？

  她轉頭看向蕭明澤，見他臉上並無意外，正欲開口問，蕭明澤已經朝高衡囑咐道：

  「明日你先帶人回去，按照之前的計劃做好你的事，莫要讓蕭明煜察覺，至於羌人，他們暫且處於休戰的狀態，短時間內不會有動作，至於梁國」

  他把玩著容青煙的手指，慢悠悠道：

  「讓安插在梁國的探子時刻注意梁王的舉動，但凡有一點點風吹草動，立刻來報，還有，再調兩隊精銳到西南邊境，讓沂蒙親自帶隊過去，只要你不動，蕭明煜不會發現」

  高衡鬆了口氣，忙拱手應下，蕭明澤又看向蒙靈道：

  「西南邊境多是煙瘴之地，天一熱，多毒蟲叮咬，鬧起瘟疫來很麻煩，你給謝衍開個藥單，讓謝衍按著藥單買了藥先存著，以備不時之需」

  蒙靈頷首應下，蕭明澤又看向容青陽道：

  「打仗打的是兵馬和錢糧，容家軍是虎狼之師，就算與梁國打起來也不懼，但是錢糧要跟上，國庫還有多少銀子？」

  容青陽蹙眉，沉聲道：「加上壓庫銀才不過六百萬兩銀子，我看過戶部以前的帳目，自胡成海當了威猛大將軍，朝廷每年投入軍隊的銀子將近有半年的稅收，這些銀子，真正用於軍餉的極少，大多進了胡烈父子的腰包」

  就像王爺方才說的，近幾年左相搞土地兼併，百姓根本交不起稅，那些權貴又多偷奸耍滑，朝廷稅收越來越少。

  現在已經收不抵支，國庫空虛嚴重，若邊境真有戰事，怕是窮的連軍餉都發不起，可恨朝廷那位主子，日日想著奪權弄權，根本不顧及百姓的死活。

  蕭明澤轉頭看向謝衍，他還未開口，謝衍已經愁著臉為難道：

  「王爺，如今用銀子的地方太多了，打仗吃銀子不吐骨頭，是個無底洞，跟羌人打還湊合，若是再加上樑國，我只能賣身了」

  蒙靈看一眼謝衍，見他一臉為難的模樣，道：「真要打起來，就算國庫沒有銀子，也可以讓官員捐啊，家國危機跟前，他們應該不會坐視不理吧」

  她剛說完，謝衍就呸了一聲，「他們要是有家國危機，斷然不會跟胡烈那孫子同流合污」

  說罷，還用摺扇敲了敲蒙靈的腦袋，「真是個天真的蠢丫頭」

  蒙靈紅了臉，氣道：「我就隨口一說！」

  容青煙自聽到打仗時便一直沉默著，此時才道：「就算他們會捐，也是杯水車薪，先說京官，在天子眼皮底下，誰也不敢有錢，所以京官窮」

  「再說地方，京官比地方有前途，但是地方比京官斂財多，五個京官比不過一個地方官，可即便如此，真到了捐銀子的時候，他們也不敢比京官有錢」

  謝衍唏噓道：「娘娘說的是，因為天高皇帝遠，他們斂財的辦法極多，搜刮百姓，鹽稅關稅，製造假帳，公然索賄，所以官場有話說，為權入京，為財離京」

  容青煙握一握蕭明澤的手，眼睛裡藏著淺淺的幽光。

  「王爺，若真的打仗，我有法子讓左相主動把銀子吐出來，所以，銀子的事你不用操心」

  蕭明澤正要說話，忽見她的神色有些不對，略一皺眉，果斷結束交談，把謝衍兄妹和高衡趕走後，便陪著容青煙回了屋。

  夜深人靜，昏暗的光影中，蕭明澤靠在床頭坐著，把容青煙攬在懷裡，然後用錦被裹緊兩人的身體。

  容青煙抱著他的腰，把臉埋進他脖子裡，遲遲沒有開口，最後，還是蕭明澤打破了沉默。

  「阿煙有心事？」

  容青煙默了一會，少許才道：「王爺方才那般細緻的安排，是覺得蕭國與梁國之間，必有一戰嗎？」

  蕭明澤沉聲道：「是」

  聞言，容青煙悶悶的呼了口氣，臉色有些白。

  「是因為慧妃嗎？其實當時我告訴太后，可以挑撥蕭明煜和慧妃的關係時，我有想過真的會挑起戰爭，但是我一心想復仇，一心想走捷徑，所以刻意忽略了戰爭的後果，對不起，王爺，我錯了」

  蕭明澤知道她的意思，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

  「阿煙，這不怪你，無論你們算不算計慧妃，自她來到蕭國那天，這一仗，就避無可避」

  容青煙一愣，驚愕的從他懷裡坐起來，「王爺何意？」

  蕭明澤吁一口氣，「我們都以為，梁王是疼愛涼月公主才准了她入蕭國為皇妃，實際上，並非如此」

  外祖跟梁王打過幾次交道，深知梁王的為人，知道梁王竟把最疼愛的涼月公主送來蕭國後，第一時間給他來信，讓他立刻警惕梁國的動靜。

  外祖說，梁王此人，看似溫和仁慈，實則是笑面虎，刻薄陰險，心狠手辣，凡事以利益為準，為了達到目的，除了他自己，可以捨棄任何人，野心勃勃。

  他疼愛涼月公主，是因為涼月的姿色能為他帶來巨大的利益，以他的性子，就算涼月公主以死相逼，他也不會讓這麼好的一個棋子低嫁。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梁王如此輕易的同意這樁親事，必然藏著目的。

  收到外祖信後，他便讓高衡派人潛入梁國打探消息，同時讓他們時刻留意西南邊境的動向。

  果不其然，半年前開始，梁國悄然在臨靠蕭國的邊境增加了兵力，同時派了幾路人馬穿著蕭國百姓的衣服混在西南邊境的鄉鎮，其心可居。

  容青煙聽他說完，唏噓著搖頭嘆道：「所以，蕭明煜自以為算計了梁王，實則，早就被人家算計了」

  說罷，又看向蕭明澤，雙眸清明，含著幾分探究之意。

  「方才，高衡的意思我聽明白了，若是梁國來犯，他希望王爺出手相助，王爺的意思我也聽明白了，王爺答應他了，是嗎？」

  蕭明澤的目光含著幾分遲疑，少許，雙手捧起她的臉，啞聲道：

  「阿煙，這些事，我原想晚些時候告訴你，既然你瞧出來了，有兩件事我想跟你匯報」

  容青煙難得見他如此嚴肅，眨眨眼，目光和煦如春風，「我聽著呢」

  蕭明澤道：「第一件，就是你說的梁國之事，無論我能不能奪位，若真打起仗來，我不能不管」

  事實上，他不喜蕭國，但這裡是容老國公拼死也要守護的地方，是阿煙的家國，更是右相，白老，及萬千容家軍的家國，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人毀了它。

  何況……

  「第二件事，阿煙，我……我不想當皇帝」

  容青煙一愣，猛然驚愕的抬頭看向他，語氣帶著顫意，「王爺，你……」

  她頓住，突然後知後覺想起來，似乎這件事從頭到尾，她都沒好好徵求過他的意見，好似……一切都順理成章。

  「王爺，對不起，我從沒問過你的意見，若是你不想……」

  蕭明澤握住她微涼的手，打斷她急切的解釋，輕聲道：

  「若皇后是你，我自然願意，可是阿煙，若我真坐上那個位子，對你，只有兩種安排」

  他憐惜的摩梭著她的臉，眸中是愈發明顯深切的心疼。

  「要麼，我力排眾議繼續讓你當皇后，可如此，朝臣對你不滿，世人對你多加妄議，要麼，我把你藏起來，我被朝臣逼著納妃，充盈後宮，如此，我更不願」

  可是，他不能讓右相和白老他們白忙活，不能白擔了百姓的信任，所以，等他打完了仗，他想讓安兒坐上那個位子。

  他可以當攝政王，這樣，阿煙就可以躲在他身後當攝政王妃，等安兒能獨當一面，他就帶著阿煙去過他們自己的生活。

  遠離紅塵，閒雲野鶴，是他承諾給她的。

  容青煙聽完，忽而掩面哭泣，她明白他的心思，從頭到尾，他都在為她和孩子著想。

  若是讓人知道安兒是他的孩子，世人議論的多是她和孩子，他怕她背上罵名，所以寧願讓安兒頂著蕭明煜嫡長子的身份活著。

  「王爺，我都明白，可是……」

  她痛哭哽咽，斷斷續續說不出話，蕭明澤輕輕的攬她入懷，柔聲道：

  「沒有可是，阿煙，只要安兒什麼都懂就夠了，我相信阿煙會教好他，只要咱們一家三口明明白白，旁人覺得如何，我不在意」

  從頭到尾，他想要的只有她而已，只要她能在他身邊，怎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