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請求,看場大戲
2024-06-05 23:38:42
作者: 尤知遇
蕭明澤連夜往回趕,冒著大雪走水路,過山路,早秦錚一步回到了并州。
一場大雪連下了五日,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大雪封路,第八日,一行人終於抵達京城,秦錚押送著蕭明澤入宮。
高成引了兩人進去,便揮手讓御書房內伺候的人都退了,秦錚持劍站在簫明煜旁邊,一身防備和警惕。
蕭明澤進來後,並未行禮,直接尋了個椅子坐下,簫明煜臉色陰沉沉的,卻未曾多言,只唇角浮現冰冷的恨意和嫉妒,道:
「你可知,朕為何讓你進宮?」
蕭明澤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漫不經心道:「自然,秦大統領路上已經告知」
見他如此淡定,似乎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簫明煜臉上漸漸浮現細碎的憤怒,卻是極力忍耐道:
「既然知道,朕若要砍了你的腦袋,你可有什麼話說?」
蕭明澤抬頭看他一眼,眸低含著銳利的寒光,似笑非笑道:
「皇上不是一直想要臣的腦袋嗎,這麼多年,皇上從未放棄過對臣的暗殺,一直沒給臣說話的機會,如今皇上有理由砍臣的腦袋,反倒給了臣開口的機會」
簫明煜神色一僵,驟然瞪大了眼,「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呵」
蕭明澤冷笑一聲,隨手扯開衣襟露出胸膛那些猙獰的疤痕。
「臣就算再無用,身上這些窟窿從哪來的,心裡還是有數的,這些窟窿疤痕有多少屬於皇上,又有多少屬於左相或者太后,臣都十分清楚」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像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這般淡漠冷靜的姿態,讓簫明煜的心更沉了幾分,臉色也愈發難看。
「這些都是你自找的!」
他低咒一聲,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定定神,極力鎮定道:
「四年前她入冷宮,你就為了她來跟朕鬧了一次,四年後,你入宮還是因為她,蕭明澤,你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她對嗎?」
蕭明澤整理好衣裳,慢悠悠的轉動著手中的茶盞,半眯著眸子,語氣帶著散漫的感慨,坦言道:
「是啊,臣從來沒忘記過她,從年少時種下情根開始,便再也忘不掉,一直到現在,臣心裡從來只有她一個人,可惜啊,她滿心滿眼的都是皇上,臣於她而言,是如同容青陽一樣的哥哥存在」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蕭明澤一直低著頭把玩著手裡的茶盞。
簫明煜看不清他的神色,卻因為他最後的那句話消了些火氣,冷笑中帶著些許得意。
「她是朕的皇后,自然滿心滿眼都是朕」
說罷,突然冷冷掃視著他。
「三方勢力暗殺你多年,你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這次明知道朕會砍了你的腦袋,你卻還要來送死,為什麼?還是因為她?你當真願意為了她死?」
蕭明澤將手裡的茶喝完,便隨手將茶盞扔在了地上,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卻更讓殿內的氣氛徒然添了幾分緊張。
秦錚的手慢慢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令人窒息的凝滯氛圍中,蕭明澤突然徐徐笑出聲,只是那笑淡漠如銳利的刀鋒。
「自然是為了她,不然皇上以為,你當真有機會砍了臣的腦袋嗎?」
他臉上沒有絲毫敬畏之意,一臉淡漠,甚至帶著嘲諷不屑之意。
「秦大統領說的清楚,是皇上當時最寵愛的淑貴妃設計陷害,雖然怨不得臣和皇后,但以皇上的容人之量,應該咽不下這口氣,必得殺個人消消火,所以臣來了,臣願做皇上的刀下之魂,只求皇上不要怪罪皇后」
簫明煜冷著臉不出聲,似在竭力隱忍著怒火,蕭明澤看他一眼,又似懷念般低嘆一聲,目光帶著飄忽。
「事實上,當晚皇后完全受藥物控制,但是,臣後來是存了一絲理智的,皇后錯把臣當成了皇上,但是臣知道懷裡的人是她,所以,情不自禁,停不下來,若再來一次,臣還是不會推開她,因為」
他停一停,唇角盪起一抹柔暖的笑容。
「那是臣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個晚上,直到今日,此時此刻,都難以忘懷」
「蕭明澤!」
簫明煜怒吼一聲,太陽穴突突跳起,胸中鬱積的一口怨氣竄入腦中,再無理智顧及其他,直接掀了跟前的桌案,指著他大怒道:
「混蛋!秦錚!給朕砍了他的腦袋!」
他語氣暴躁,置身失去理智的瘋狂驚怒中,秦錚想勸又不敢開口,明明皇上的目的是趁機控制利用晉王,怎反倒被晉王牽著鼻子走?
秦錚躊躇猶疑中,蕭明澤又開了口。
「皇上可以砍了臣的腦袋,但是臣有一個請求,臣……想死在皇后手裡」
簫明煜攸的一愣,眸色漸漸陰沉,一臉警惕的看著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什麼意思?你想幹什麼?」
蕭明澤直視著他的目光,深邃的眸光里閃爍著不明不暗的光影,幽幽道:
「臣對阿煙的感情,皇上自少時就知道,當年若是阿煙選擇的是臣,臣斷然不會放手,既然錯過了,臣不願成為她的污點,臣只願,死在她的劍下,至少這樣,她能永遠記得臣」
簫明煜死死瞪著他,陰陽怪氣道:「不知所謂!朕的皇后,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蕭明澤不以為意,道:「皇上,左相心心念念的帳本在臣手裡,若皇上滿足臣最後的請求,臣可以把帳本送給皇上」
一聽帳本,簫明煜愣了一下,卻很快呼吸逐漸粗重,惡狠狠道:「你在威脅朕?」
蕭明澤漫不經心的點頭,道:「是,皇上可知,太后為何一直想殺我嗎?」
他承認,神色冷淡至極,面上有一絲輕蔑和諷刺,連『臣』都不說了。
「因為我手裡有一份先皇留下的東西,這個東西,足以撼動皇位,若不是阿煙喜歡你,求我不要傷害你,你們暗殺我多年,皇上還以為......這個皇位坐得穩嗎?」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尤為輕慢,那長長的尾音卻令人毛骨悚然,簫明煜被他眼中的戾氣驚的踉蹌一步,驚怒道:
「果然!你果然有反心!朕就知道留你不得!」
蕭明澤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讓人難以捉摸的目光裡帶著深惡痛絕的悔意。
「反心?你這個皇位,先皇原本就是留給我的,是我顧念兄弟情,是我不想讓阿煙傷心,所以才放任你的狼子野心,若早知阿煙在這裡過得不幸福,當初我就不該放縱你!」
簫明煜再次被激怒,大吼道:「蕭明澤!你這是在找死!你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蕭明澤嗤笑一聲,「我既然敢來,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為了阿煙,我可以成全你,只要你好好待她,我的命你可以拿去,帳本和那個東西我也可以給你,若是你不答應,或者答應了又反悔」
他目光深沉,像跌入懸崖的巨石,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和嗜血。
「簫明煜,你當年為了奪皇位做的那些缺德事,我已經查的清清楚楚,我一直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是因為阿煙是你的皇后,你出事,她也會受到傷害」
「但若你負了她或者傷害她,當年你是如何爬上這個位子的,我保證,會在整個蕭國傳的沸沸揚揚!」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或者,皇上希望我把帳本交給左相,把先皇留下的那東西交給太后」
殿中格外沉靜,簫明煜的呼吸越發急促,秦錚悄悄湊近他,額頭冒著汗,小心翼翼的提醒他。
「皇上,晉王暫時還不能死」
簫明煜怒極反笑,「不能死?他這樣找死,朕若是不成全他,豈非朕的無能了!高成!」
高成被嚇得一激靈,忙道:「皇上」
簫明煜死死瞪著蕭明澤那一臉無畏的薄涼和淡漠,恨聲道:
「去把皇后帶過來,只帶她自己來,旁人不許跟過來!」
高成與秦錚對視一眼,兩人皆是深深的擔憂,此時卻不敢再勸,應了聲後,轉身就往外跑。
到了御書房外,高成囑咐了小安子兩句,便帶著人匆匆忙忙的往長寧宮走。
急切的混亂中,誰也沒注意,一身形嬌小的宮女混入了高成身後的幾個宮女里。
長寧宮,容青煙躺在榻上淺眠,高成進來時,她動也未動,高成恭謹道:「皇后娘娘,皇上讓您過去一趟」
容青煙睜開眼,微微一笑,「又是要命的事嗎?」
高成低著頭,輕聲道:「娘娘,晉王來了」
容青煙心頭一震,臉上卻未表現出任何異常,只冷笑道:
「所以呢,皇上準備殺了晉王?還是準備連本宮一起殺了?」
高成不敢多言,只拱手道:「晉王說,臨死前想見娘娘一面,所以皇上讓娘娘過去一趟」
容青煙強忍住心頭的驚駭,扶著姜裳的手站起來,正要跟著他走,高成看著姜裳道:
「姜裳姑娘留步,皇上只讓娘娘一人過去」
姜裳心中有氣,卻是強忍著,只沉聲道:「高公公看不見嗎,皇后娘娘須得讓人扶著才能走」
高成拱手道:「姜裳姑娘放心,奴才帶了人過來,定然會小心照顧著皇后娘娘」
說罷,他朝帶來的幾個宮女揮揮手,兩個粉衣宮女立刻上前從姜裳手裡接過了容青煙。
容青煙蹙眉,卻是什麼都沒說,正要朝前走,左耳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娘娘,王爺讓您帶著師父給的假死藥」
容青煙不動聲色的朝左邊望去一眼,臉是御前伺候的宮女桔梗,聲音卻是蒙靈的聲音。
假死藥......
恍然間,容青煙似乎明白了蕭明澤的意思,高成見她站著沒動,想著御書房的劍拔弩張,便小心翼翼的催促道:
「皇后娘娘,請吧」
容青煙雙手托著肚子,溫笑道:「本宮有些冷」
姜裳剛才就站在容青煙左側,聽到了蒙靈的話,聞言立刻道:「高公公稍等,奴婢去給娘娘拿件衣裳」
高成一拍腦門,忙道:「是是是,是奴才疏忽了,娘娘鳳體重要,不差這一會,姜裳姑娘快去吧」
姜裳頷首,轉身跑進寢殿。
延春宮。
胡嬋兒剛用了晚膳,蘇荷便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跑進來,大寒的天氣,她額頭卻冒著汗,連喘了好一會才急聲道:
「娘娘,秦大統領帶著晉王去了御書房,不知談論了什麼,高公公從裡面出來帶著人去了長寧宮,如今正帶著皇后娘娘往御書房的方向去呢」
胡嬋兒攸的抬頭,驚愕道:「當真?」
蘇荷頷首,「是,御前伺候的小武子親自送來的消息,說晉王在御書房呢,奴婢又特意去長寧宮看了眼,高公公確實是去請皇后娘娘了」
胡嬋兒沉吟良久,忽而抬頭道:「皇后與晉王碰了面,御書房今晚必然會發生點什麼,皇后此刻若是受了驚,很可能會動胎氣」
她心情愉悅,眼中更有興奮的星火,笑道:
「倒是巧了,眼看著皇后生產的日子就要到了,本宮原本就準備今晚動手的,沒想到晉王來了,如此,本宮倒是不必費心去點那把火了」
為了弄清楚長寧宮裡的狀況,她讓爹爹想辦法在長寧宮的守衛中安插進去一個自己人。
連著五日的大雪,她一直在等一個晴天,這兩日雪已經化的差不多了。
今晚子時,夜深人靜時,那守衛就會在長寧宮放一把大火,就算燒不死容青煙,長寧宮也不再是銅牆鐵壁。
沒想到,晉王竟然在此刻來了,看這架勢,勢必要鬧出點事,倒也省了她的一把火。
突然想起什麼,胡嬋兒一把抓住了蘇荷的手腕道:「快!讓人通知那侍衛,今晚的計劃取消了,火不用放了」
蘇荷忙不迭的應了聲,正要出去喊人,胡嬋兒又抓著她道:「容青曼在路上了嗎?」
蘇荷頷首,「是,按著娘娘原本的計劃,半個時辰前已經讓人去接了,應該快到了」
胡嬋兒微微一笑,唇角含了幾分雀躍,真是老天都在幫她,什麼事都碰到一起了!
「去把那些信準備好,容青曼一來,咱們就去找蘭妃,然後帶著人證,物證一起去看場大戲!」
她稍稍一頓,眯著眸子道:「為以防萬一,今晚,也該讓太后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