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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過招,幾分真心

2024-06-05 23:34:29 作者: 尤知遇

  五日後,簫明煜親自來了冷宮。

  高成揮手讓身後的內監打開門,幾抹輕灰讓簫明煜忍不住咳嗽,高成趕緊扶著他往後退了兩步。

  

  「皇上,這兒灰塵大,不如奴才們進去把皇后娘娘請出來」

  簫明煜擺擺手,抬頭,瞧見牆頭恣意生長的野草,眸光似恍惚了一下,高成不敢打擾他,只暗暗揮手讓旁邊伺候的人走遠些。

  良久,簫明煜收回目光,又朝前走了兩步,微眯著眸子,走近了才發現門上的紅漆斑駁,銅釘長滿銅鏽,牆角生出密密麻麻的蜘蛛網。

  盡入眼底的,是寂寥落寞,就像三年前,那張驕傲絕塵的臉,對他的質問和絕望。

  突然的,他很怕再見到那張臉……

  簫明煜慢慢閉上眼睛,「高成,朕有些乏了,你進去吧」

  高成忙接口道:「是」

  話落,他轉身就朝里走,卻是一隻腳剛邁過門檻就定在那裡,瞧見裡面走來的那人,只覺後背出了一身冷汗,趕緊收回腳往旁邊移開,恭敬的低首看向腳尖。

  「奴才見過皇后娘娘」

  由他帶頭,後面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容青煙揮揮手讓他們起來。

  然後,在離宮門一丈遠的地方駐足,規規矩矩低眉垂眼的行了個禮,「臣妾見過皇上」

  簫明煜兀自看著她,在她臉上瞧了許久,似要把她看透,容青煙不躲不閃,只安安靜靜的站著任由他打量。

  良久,簫明煜突然開口道:「皇后比三年前清瘦了許多」

  事實上,不止清瘦了,曾經的容青煙,聰慧大氣,驕傲豪氣,如今,繁華過,往事雲煙,眼角染上了鬱郁之氣,眉梢那抹抑鬱的愁容雖不明顯,卻時而給人疏離淡漠之意。

  然,素衣簡鬢,卻難掩嬌容,更添一抹被歲月侵染的沉靜和溫和,笑容寡淡,卻有明顯的恭敬。

  她,終究是變了,像是被封印深潭的濃酒,就站在他面前,他竟看不透她。

  容青煙溫聲笑笑,「勞皇上掛念,臣妾無礙,只是前幾日染了風寒」

  簫明煜不習慣她這般低眉順眼,有些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她曾是如斯驕傲的人,在冷宮孤熬三年的光陰,也是他的過錯。

  想到這,他的聲音放緩了些,「朕來接你出去」

  容青煙依舊低眉順眼溫柔的笑著,「臣妾謝過皇上」

  簫明煜走過來,像從前一樣握住她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驚,往日,她的手永遠是熾熱的,哪怕寒冬臘月,只要她的手握著他,他也覺得暖和。

  可如今,溫暖不在,竟是透骨的涼。

  簫明煜拂去心裡那抹略微惆悵的情緒,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牽著她往外走,容青煙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眸光暗了暗。

  蕭明煜道:「高成,讓魏太醫去長寧宮候著,給皇后好好瞧瞧病」

  「是」

  高成趕緊接過了話,心中卻是明白,皇后這是又得寵了,冷宮出來的皇后重掌鳳印,這在蕭國還是第一次。

  只是,外面有個盛寵之極的淑貴妃胡媚兒,往後,後宮怕是要再生風浪了。

  高成不敢多想,伸手招來旁邊的內監,一番囑咐後,趕緊跟上兩人。

  路上,容青煙一直不說話,簫明煜問她,「你可還在恨朕」

  容青煙恭順低首:「臣妾不敢,皇上寬恕臣妾的過錯,是臣妾福澤深厚」

  簫明煜扭頭看了她一眼,言語間帶著幾許感慨。

  「當年你自請入冷宮,朕便說過,若有一日你想通了,就讓人給朕傳個話,沒想到你讓朕等了三年」

  言此,他突然頓了一下,繼而笑道:「今日太后拿著鳳印來找朕,為了讓你出冷宮,用了先皇留給她的那道空白聖旨」

  雖然他的尾音很輕,但容青煙還是聽出了那抹笑意,她知道,簫明煜很高興。

  簫明煜和瑞王蕭明德皆是太后所出,只是簫明煜自小在她姨母身邊長大,太后和姨母鬥了一輩子,自然不喜簫明煜。

  當年,太后為了讓瑞王成為儲君,為了陷害姨母,曾多次設計親兒子簫明煜,甚至幾次毒害他的性命,這也是母子二人之間,隔閡多年難消的主要原因。

  如今,一個是蕭國的帝王,一個是蕭國的太后。

  母子二人維繫著表明的平和,卻是面和心不和,誰都知道,太后中意的是自小養在膝下的瑞王蕭明德。

  太后手中先皇的那道空白聖旨,簫明煜一直很忌憚,因為那道聖旨,可以是免死金牌,若是利用的好,也可,改朝換代。

  當年,簫明煜給容青煙的承諾旁人並不知曉,所以太后是不知道的。

  遂,可想而知,太后去幫容青煙求情時,簫明煜定是趁機為難了她,更是趁機收回了先皇的那道聖旨。

  今天這個局面,在容青煙的意料之中,因為她太了解簫明煜,精於算計,城府極深,自私自利,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捨棄一切,這麼好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棄。

  明明是最薄涼之人,卻總是裝出深情款款,蕭明煜,最厲害的就是臉上那張面具……

  簫明煜直接把容青煙送到了長寧宮,長寧宮的人早已收到消息,見了御駕趕緊下跪請安。

  魏太醫看了容青煙一眼,斂去眼中的訝異,彎身給兩人行了禮,「老臣見過皇上,見過皇后娘娘」

  簫明煜一揮手讓他起身,然後牽著容青煙的手走到鋪了錦緞墊子的蟠龍寶座上坐下。

  「魏太醫,皇后身子不適,你好好瞧瞧」

  魏太醫領了命,忙彎著身子上前,把了脈,又拿出一根細小的銀針在容青煙手上的一個穴位扎了一下。

  剛收回了針,簫明煜就問道:「如何?」

  魏太醫鬆了口氣,回道:「娘娘是舊疾復發,又染了風寒,好在沒什麼大礙,臣一會擬個方子,娘娘只要照方調養一段日子,慢慢的就會康復,只是」

  他稍稍頓了一下,略一遲疑,簫明煜冷著臉道:「只是什麼,說話莫要吞吞吐吐」

  魏太醫身子一抖,趕緊道:「是是是,只是恢復的如何,還得娘娘配合,娘娘……需寬心些,不宜憂思過重」

  魏太醫說的小心翼翼,說完之後頭都沒敢抬,簫明煜面沉如水,殿中的氣氛有些駭人,容青煙理了理袖子,溫聲道:

  「本宮知道了,魏太醫起來吧」

  魏太醫連連道謝,起身的時候偷偷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莫說整個宮裡,怕是整個蕭國都知道皇后的心病是什麼。

  他剛才也是話到嘴邊忘了這茬,如今想起來,才覺得後背都是冷汗,魏太醫又抹了抹汗,大氣都不敢喘。

  容青煙瞧著簫明煜陰沉不定的臉色,笑的溫和。

  「皇上,臣妾願意跟皇上回來,就表示臣妾想通了,日子還長著呢,臣妾可不想活在愁苦遺恨中,臣妾還想陪著皇上走完餘生,所以,皇上無需多慮,臣妾保證,一定配合太醫把身子養好」

  他以面具示人,她也會。

  簫明煜直勾勾的盯著她的眼睛,也不說話,似乎在窺探她話中的真假,容青煙也不躲閃,兩人就這麼互相望著。

  良久,簫明煜鬆動了眉眼,目光裡帶著些許滿意,拍著她的手道:

  「想通了好,皇后這麼說朕就放心了,朕就等著你這句話」

  說完,朝魏太醫囑咐道:「皇后的病,朕就交由你了,加意伺候,不得大意」

  魏太醫趕緊應下,「是,臣定當盡力」

  簫明煜留在長寧宮用了午膳,離開的時候,似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如今你重掌鳳印,各宮的人怕是已經按奈不住了,你剛回來,身子又帶著病,跟母后請了安後,就在宮裡歇息幾日,遲幾天見也是一樣的」

  言此,頓了一下,又頗為隨意道:「淑貴妃被寵壞了,若是合宮拜見那日,她失了規矩,皇后不必顧及朕,你是後宮之主,後宮的事,皇后處理便是」

  最後一句,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容青煙心思一動,漸漸斂下眉眼,這話的意思,是讓她收拾胡媚兒,壓壓胡媚兒的勢頭了。

  簫明煜離開後,容青煙屏退左右,只留了姜裳一人伺候,姜裳扶著她躺在榻上,從懷裡拿出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一粒紅色藥丸給她。

  「主子裝病,可是不想侍寢?」

  姜裳問的小心翼翼,容青煙沒說話,只是把藥丸塞進嘴裡,又接過她手裡的茶抿了一口,然後讓姜裳去叫了嚴嬤嬤過來。

  「讓人去各宮送個消息,就說本宮身子不適,需修養三日,若有不聽話的,你方才也聽見皇上的話了,皇上怎麼說,你就怎麼告訴她們,合宮拜見定在三日後」

  「是」

  嚴嬤嬤趕緊應下,離開的時候多瞧了容青煙一眼,眼神閃躲,待她離開後,姜裳蹙眉道:

  「嚴嬤嬤是淑貴妃的人,當年長寧宮的消息多半是她透露出去的,留著是隱患,主子可要除去她?」

  臨窗的長几上放著大瓷瓶,裡面有宮女們新折的木槿花,色澤鮮艷,枝葉筆直。

  容青煙走過去,從姜裳手裡接過小銀剪子,眼睛裡閃過一絲冷冽的精光。

  「三年的時間,整個長寧宮的人差不多都被換了一遍,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小鬼可不止她一個,合宮拜見那日她們不鬧也就罷了,若是鬧,本宮就當著她們的面,把她們的人連根拔了」

  姜裳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枝葉,笑道:「主子這是有主意了?」

  容青煙沒回答,只道:「雖說鳳印是太后親自從胡媚兒手裡要回來的,但胡媚兒怕是恨極了本宮,這三日裡,你留意一下誰與梅香宮那邊聯繫的最密切,只隨了她去,莫要打草驚蛇,另外,你去梅香宮拿個東西」

  姜裳應下,伸手接過小銀剪子,輕聲問道:「主子要拿什麼?」

  容青煙看著已經光禿禿的花枝,頗為感慨了一句,「看來,本宮確實不適合這些細活」

  說完,她搖頭輕嘆,漫不經心道:「本宮要賞賜胡媚兒的奴才,你覺得什麼合適就拿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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