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林大師
2024-05-01 06:46:31
作者: 寂靜的雪
2019年,盛夏時節,江南竹山鎮,一座平常的小院中。
林岩看著存摺上可憐的幾千大圓不由仰天長嘆。要說他家世代傳承的風水絕學可絕不該如此清貧,可祖上有祖訓,給人算命看風水泄露天機,是要耗費自身福源的,所以收益必須捐出八成,方能積攢福德澤被後世,這也被稱為積陰德。
這事還真是不信不行,到林岩這一代已經是第七十三代,林家七十三代單傳,而且壽數越來越短。他的爺爺只活了三十六歲便遭遇劫難橫死。
當時他父親才八歲而已,幸虧有孟爺一家撫養照顧,才順利長大成人。
而他的父親更是運薄,只活到二十七歲便突遭橫禍,在他7歲的時候撒手而去。
想到父親林岩更加是掩面長嘆,原本靠著家傳的風水絕學,父親短短几年時間便積攢下一筆不小的家業,家裡也算是小有資產,就算他這一輩子什麼也不干也不會為衣食發愁。
可偏偏在他三歲的時候母親重病,花去家產大半也沒有保全性命。最後含恨而終。到他七歲那年,他父親接了一單陰宅生意,結果得罪了對頭被人下毒。
雖然憑藉一身本領保住了性命逃回家中,卻已經氣息奄奄,最後耗盡家財還是無力回天,就這樣林岩成了孤兒,守著這所老宅艱難度日。
林岩還是幸運的,因為他們林家世代有一戶世代相傳的管家,這孟姓人家為林家持家足有七十代。
這不,孟管家已經來了,林岩管這孟姓老者叫孟爺,因為他的年齡高,也因為他的輩分高。
他可是林岩爺爺的管家,算起來已經侍奉了林家三代。
「少爺你該看書了。」老人一如既往的督促著。
「孟爺,您說我這日子怎麼就過的這麼慘澹?」「少爺這不是你現在應該考慮的事。」「那我應該考慮點什麼呢?真要到吃不上飯的時候才該考慮這些嗎?」
聽到這話孟管家喟然長嘆:「哎,說起來也不怪少爺,少爺你是天人之資,生而早慧,三歲讀詩,六歲行文,但凡過目即刻成誦,當年你父親可是沒少誇你呢。」
見林岩沒有說話,孟管家繼續說道:「可惜你父親因為一時意氣與人相爭最後落得橫死的慘境,哎,說起來也是苦了少爺。不過你放心,有我在一日便有少爺吃穿,所以你還是抓緊時間看書吧。」
「孟爺您這日子也不寬裕吧,我小叔早兩年結婚的時候,我記得你還四處舉債呢。」對於林岩這話孟管家報以呵呵一笑。
林岩不由眼珠一轉繼續說道:「孟爺您看啊,祖訓說看風水的收入要散去八成積德行善,現在您是窮人,我把錢捐給您不也算是積德行善嗎?然後您再管我吃穿,我不也心裡踏實?要不然的話,我這心裡實在不落忍啊。」
「少爺,這法子你就別想了,這不和祖訓,你還是快點看書吧,上次給你的幾十本書你都看完了嗎?」孟管家臉上不悲不喜,仿佛這世界已經沒有什麼事能夠打動他,更何況林岩這十六歲孩子的小心思?
「看再多書又有何用?」「怎會沒用?少爺一定還記得你父親臨終前占卜的一卦吧。」聽到這話林岩不免渾身一凜,頓時氣結。他怎麼會忘記?
當年他父親因為毒發難以控制,心知必死,便橫下心來用自己所有壽元為代價為兒子起了一卦。
結果算出林岩壽數僅有二十一歲。除非在此之前能有轉圜,否則依然是不得善終。原因便歸結為林家七十餘代皆看風水泄露天機,累及後代難以全壽。
這也就是孟管家天天督促林岩看書的原因。希望他能從古籍當中找到辦法解決林家血脈之困。即使不能解開困厄,也希望他能多綿延幾個子嗣,以免林家斷後。
「哎!」林岩長嘆一聲,不再說話,隨手從書桌上拿起一本古籍翻看起來。孟管家見了不由滿意一笑退身離開。
見老管家離開,林岩渾身都一下放鬆,正想找點別的事做,卻不想老管家突然又走進來說道:「少爺這幾天看的什麼書?又看得如何了?」
「又要默書?不是吧!」「要得!要得!」「我在看玉尺經。」林岩抬頭看了孟管家一眼,然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將書合上背道「常考尋龍之法,首看龍氣之盛衰,」
「第三段。」「人丁實繫於長生,財祿必根於官旺。」
「第八段。」「小赦文進,則貢福於小男。」「好好,少爺都背下了。」說完孟管家反身出了房間。
林岩手捂著書探身觀察良久這才放下心來。急忙從抽屜里取出另一本翻看,可剛打開書還沒看上兩眼,孟管家突然又走進來說道:「少爺。」
「啊,孟爺,您走路怎麼都沒聲音的?」「少爺,我來是想提醒你,今天鄰居老張給介紹了一位恩主,要你幫忙看看家宅。」
聽到這話林岩頓時來了興致,將書扣在桌上站了起來道:「恩主什麼時候上門?」「看這時辰怕說話就到了。」
此時老巷中幾人正朝著林宅行進。老張正殷勤的跟一人說著:「說起這位林大師那可絕不簡單。」
「您幾位也許不知道,林大師出生的時候,天上霞光萬丈,最後那霞光呼啦一下子就落在林宅里,然後林大師便降生了,這鎮上人都說,這是吉人天相,了不得嘞。」
「林大師一下生那就是含著符咒降生的,換句話說那就是文曲星下凡嘞。生下來沒出百天便可作詩,三歲就能通讀古文,八歲那年還出過詩集嘞。」
「我記得是九歲那年,林大師就發表了一篇易經,還接受過大報紙的訪問嘞,了不得!」
老張唾沫橫飛的說著,但聽者卻並不為意。旁邊一個保鏢更是冷哼一聲:「易經是文王寫的,孔子做的注,這些我都知道。」言外之意是在質疑老張說的話。
「對對對,我說林大師發表了一篇易經的論文嘞,你也知道?」老張對這些不咸不淡的質疑根本不放在心上。
更加眉飛色舞的介紹著林大師的豐功偉績,「林大師後來上學了,小學只讀了一年就順利畢業,然後就是中學高中,十三歲就高考,便得了我們鎮上文科的狀元嘞!據說那分數都夠清華的大學了。」
「這還沒完,第二年他又高考,結果又得了理科的狀元,這回更不得了,是北京的大學嘞。這要是放在古代這是什麼?這就是皇上開皇榜的進士嘞!」
「還不止如此呢,他用一年半時間就學完了課程,要求畢業,結果學校說什麼上課不夠數不合規矩,所以不讓畢業。」
「林大師那是天上文曲星,別說是大學就是那些什麼博士學的一年也足夠讀下來的,我看那半年多半也是用來玩耍了。」
「學校說不給畢業,林大師根本沒當回事,就是一笑,您想那一張紙對他來說算得什麼?大師那學問?那可是開皇榜的進士嘞!」
「呃?到了,到了!就是這家,」說著老張上前敲門,「孟大爺在家嗎?我給大師介紹一位貴客來。」
孟管家開門隨即掃了一眼便不由眉頭微皺,只見來的這幾人面帶煞氣,顯然都不是善類。
特別是為首一位,麵皮黃蠟身材瘦小,老鼠須母狗眼,這也就算了,偏偏頭上還頂著幾綹蘿蔔纓子頭,發色焦枯顯然是耗費心血過甚所致。
此刻老鼠須正用兩指輕輕的搓著他的鬍鬚上下打量著孟管家。
反觀孟管家,一頭斑白的頭髮在頭頂綰起,用一根竹簪別著,泛著紅潤光澤的面龐配上三綹花白長須,一身灰白散服寬大飄逸,再襯托他高瘦的身材,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這樣的賣相不是大師真是屈才,也難怪老鼠須誤會。「您就是那位大師?我是……」老鼠須急忙上前自薦。
「呃,我是林大師的管家,您稱呼我老孟就可,幾位貴客請隨我來。」孟管家頭前帶路,將人引進中堂。
堂上林岩正坐在八仙桌太師椅上斜眼看著書,滿臉的高深莫測,但配上他的年紀,便怎麼看都讓人感覺有些不倫不類的故作高深。但他自己卻覺得自己這范拿捏的恰到好處。
老鼠須上下打量一眼林岩,雖然坐在太師椅上,但以他多年揣摩人的經驗還是能夠看出,這少年身高不過一米七,體型偏瘦,在南方也是瘦小類型。
再看面容,不算英俊,倒也不算難看,給人感覺很是平常,倒是劍眉郎目透著幾分靈氣。
怎麼看這都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他不由略帶惱怒的跟老張說道:「這就是你介紹的大師?這也太年輕了點吧。王總可是拜訪過不少名家,可都沒能如願。」
耳聽質疑聲,林岩不由眉頭一皺,輕輕將書放下,抬眼大量一二,隨即說道:「聞道不分早晚,修行無論老幼,這位先生既然來了何不聽我一言?」
老鼠須聽到這話不由笑眯著眼不言不動,等著林岩接下來的話。
「這位先生應該不是正主,只是一個跑腿之人。」「不錯。」老鼠須也不隱瞞。
「觀您面相,有四字相贈,遇貴同澤。」聽到這話老鼠須來了興致急忙問道:「噢?大師這話怎麼講?」
「呵呵,這位先生天生骨骼輕奇,面帶詭靈精氣,定然是一位足智多謀之士。不過三十歲前卻頗多坎坷,碌碌無為三餐不繼,這不過是世俗之人沒有識人慧眼,埋沒了先生的才幹。」
這小小的馬屁拍的不著痕跡,讓老鼠須渾身一抖,仿佛身高都拔升了三寸,顯然很是受用。
「大師您接著說。」老鼠須已經提起了七分精神,單單一見面就能說出這番話,可見相認之術不凡,已經容不得他有絲毫輕視了。
「您三十多歲遇到了一位貴人,當時貴人落難,您給他出謀劃策這才讓這位貴人淺龍歸海,成就此生大富大貴,而您也憑這借來的貴人之氣一酬所長,倒也分潤了不少貴人的福澤。」
「妙啊,您真是一位大師,我謝某人算是服了您了。」老鼠須撫掌叫好,「不瞞您說,來之前我這心裡還直打鼓,我不是輕視大師您,只是覺得這風水之事,沒有個幾十年的鑽研不成。總是要長須飄飄仙風道骨的才算的准些。」
「今天一見大師,我服了,您真是太神了,單單看我兩眼就能看出我這半輩子的命運,您再給我看看,看我這後半生富貴如何,能活多大歲數?」
「孟爺,既然恩主上門,我們也不能失了禮數,給幾位上茶。」林岩並不接話,只是招待幾人落座。
老張在旁悄聲對老鼠須說道:「我說謝總,您這就有點不懂規矩了。」「怎麼?」「大師出手豈是白看的?再說一事歸一事,大師輕易不出馬,每個月只斷一家風水,您說是要給您看還是給您家那位王總看?」
「呃呃呃,是我不懂規矩了,抱歉抱歉」老鼠須很是不好意思,眼神中帶著幾分侷促道:「大師,今天我來是想求您一件事。」
「但說。」「蛋蛋蛋說?」老鼠須一時理解不了但說的意思便顯侷促,「我家王總富貴多金,可就是膝下無子,不單無子連個閨女都沒有,這次來是求大師幫忙,看能不能讓我們王總夫人懷上個一男半女的。」
聽到這話林岩不由一驚,隨後臉上一紅,道:「這事要我幫忙?有點不大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