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以前的我是什麼樣的
2024-06-05 16:45:21
作者: 西柚啵啵
「你們做家屬朋友的好好考慮一下,送她去精神病院會比她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好太多。而且之前她的病歷報告上還說過她只是暫時性失憶,要是她回想起了以前自己經歷過的事情,到時候你們覺得這場面可控嗎?」
顧柬抬頭,只淡淡掠了一眼黎涼和阿閆兩人,神情淡漠,品不出什麼情緒:「如果你們同意讓她轉入精神病院,那我們醫院也會給你們推薦好的去處讓Sofia小姐更好前去就診。反正選擇權全在你們手上。」
我的名字在他的舌尖打了個轉,顧柬唇邊突然綻放了抹笑意,真有意思,他的英文名叫Simon。剛好和Sofia是情侶名。
他的視線再往門外只瞥了一眼,頓時驚得立刻站了起來。可那抹白色裙角卻轉瞬即逝消失在了樓梯角落。
阿閆和黎涼相互對視一眼,又都匆匆趕回了病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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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病床上,只有一張略顯凌亂的白色被單。病房裡空曠,也靜悄悄的。
從花園找到天台,從未名湖找到醫院後門,這家醫院上下的每個角落幾乎都要被阿閆和黎涼翻了個遍。
最後還是阿閆在衣櫃裡發現了瑟縮成小小一團的我。
柜子里暗無天日,滲不進來一點光亮,倒給了我極大的安全感,我差點沒頭枕膝蓋睡過去。
「阿閆?」我看到他又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汗珠浸濕了他額前的碎發,他的喘息聲很重。
「阿閆,你怎麼了……」
可我的話還沒有問完,卻率先被阿閆擁入懷中。
和昨天冰冷的懷抱完全不同,我這次甚至能感覺到阿閆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而且他還握住了我的手。
「你是不是聽完了我們剛才所有的對話?」
他的話語雖然說得含糊,可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嗯,那阿閆……你們真的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嗎?」
我沒透露出自己的態度,只抬起一雙濕漉漉但清靈的眼眸看向他。
聽到這話時,阿閆的心就像被浸泡在了一杯酸檸檬汁中,無論如何舒展都不是滋味。
「可是我……也感覺不出自己有什麼問題,就是容易犯心絞痛和經常沒來由地感到失落悲傷而已,所以……為什麼要送我去治病?這段時間你不是還說要送我去上課的嗎?」我的聲音囿於他的胸膛間,聽起來悶悶的。
阿閆說話的腔調中帶著幾分哄人的意味:「你身體不好,我就先幫你把課推掉了。你若是真心感興趣,以後我們再次報名也不遲。」
而另一個問題,他卻發現自己無從入手回答,而我一雙眼睛又亮晶晶地看向他,明顯在等著他的回應。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語氣溫和但無奈:「你只是心裡得了場小感冒而已,我們總得給它個好起來的機會,對嗎?」
但阿閆又反覆強調:「可就算要把你送去精神病院,我們依然會陪在你身邊、會守護你。而且這件事情我們肯定最先尊重你的決定。」
剛才的對話中,阿閆的心思會有片刻的動搖,就是因為現狀即是如此,他明知道我怕疼,卻又反反覆覆看著我傷害自己。
而且剛才顧柬分析我的病情還說,如果不打算把我送去精神病院的話,我身上的不可控因素還是很多,無論阿閆和黎涼作為朋友還是親人陪伴在我身邊,也不能天天二十四小時看護著我,所以一旦有疏忽我真說不定會怎麼做、做什麼。
久而久之,我還會把病發展成為人格分裂、恐懼症、分裂情感雙相障礙等。我的病情,那就完全沒有樂觀之勢了。
我默默掙離阿閆的懷抱,一雙眼眸卻通紅。我的身高雖過一米六五,但也才剛到阿閆的鎖骨處,還需仰頭望向他。
神情糾結著,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阿閆和黎涼都是為了我好,但在某一種程度上來看,我總覺得他們背叛了我。
我又開始感覺自己像是水中浮木,江心空空蕩蕩,只剩我一個人漫長而毫無目的地漂流。
阿閆看著我,身板挺得筆直,其實他剛康復不久,久站對他來說仍有些吃力。
我聽到他發出的若有若無的嘆息聲,察覺到他往前邁出的步子,最後感覺額頭上傳來了一道冰涼的吻。
我的眼眸湧入一瞬間的驚詫,表情懵懂地問他:「這算什麼意思呢?」
他明明說過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那這樣對我又真的是在對待妹妹嗎?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她了?」
因為我和季佳芮有太多的相似性,所以剛才他才會如此情不自禁?
「可是阿閆,我是Sofia啊,你能不能記住我?」我語氣嘆惋,頭深深埋了下來。
只剩下髮絲在細碎的陽光中閃出璀璨的光澤。
當時我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只是覺得季佳宴再經過一年半載的康復訓練,身體上的殘疾說不定就不是問題。現在他掌握著季家企業的大部分家產,連季佳芮都需要仰仗於他。以後他沒了軟肋與短處,我就更難撬動他的牆角。
我要是能趁在倫敦這段時間把季佳宴拿下,那我就不愁回國後沒人給我鋪路。
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沒心沒肺也罷,我只清楚如果我想報仇,這就是我所能走的最順暢的捷徑。
而季佳宴還妄想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我要是不表現得乖巧、可憐一些,又怎麼能換來他的心疼?
至於昨天求死不成,我也打算放棄這些悲觀的念頭,杜絕戀愛腦,一心搞事業。
現在我踏出了第一步,就看季佳宴能不能願者上鉤了。
我的眼尾閃著淚光,巴掌大的小臉上神情顯得特別委屈,阿閆的心一下就軟了,也有一瞬間的驚慌:「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把你們混淆……」
可剛才為什麼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呢?
總不能說他有戀妹癖吧。
一時之間不知從何開始解釋,最後阿閆以陪我出去逛玩一天為賠罪條件。
我的神情一下亮了起來,語氣中滿懷期冀:「真的嗎?」
我如此欣悅,讓阿閆恍惚生出了一種錯覺,是不是他一直把我困在別墅里太久了,所以每次一聽到可以外出,我就眉飛色舞的?
或許以後他可以考慮多帶我出去?
醫生又給我大致檢查了身體,確定我的傷口不會再次感染後才給了我小半天外出的時間。
阿閆還和我說,明天幫我預約了專業的心理醫生,但這件事很快就被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現在正值夏天,街道的綠蔭灑下一片清涼。和津城大街小巷的人滿為患不同,倫敦的商業街繁榮但卻並不會讓人產生擁擠之感。
阿閆幫我撐著傘,也任勞任怨地幫我拎著東西。
我想吃的,他也盡數滿足了我;我們還一起去玩了夾娃娃機,一起去坐了摩天輪,還一起去吃了特色中餐廳。
餐廳里雖然布置得曲水流觴,格調也頗為高雅,但大概廚子不是華國人,所以所呈上的菜都帶著一種詭異的酸甜味,更像是加了漢堡里的沙拉醬。
我吃了一口石鍋魚,調侃道:「這種水平的菜,完全不及你半分廚藝。還有這道溏心蛋,以前別人給我做的時候,都是在碟子旁邊加了西蘭花點綴,顏色綠油油的,就會顯得特別有食慾……」
阿閆的眉頭突然皺起:「以前?」
他給我做的溏心蛋這道菜,但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種做法。他的擺盤從來都是用水果做點綴的,那我口中說的「別人」,究竟又是指誰?
小型假山上往下淌著水,水聲嘩嘩作響,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都像在沉默。
我的語氣故作輕鬆:「阿閆,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每個月都會去黎涼家住上十天半個月,她的手藝不怎麼好,但就只有溏心蛋特別對我的胃口。你不會還沒有吃過吧?」
每個月都是季佳宴固定送我去黎涼家看病的,因為黎涼獨居的小別墅風景獨絕、空氣優良,而且她也說過經常換風景也會對我的病情有所幫助。
但是為了避嫌以及害怕干預到治療的效果,所以阿閆送我到黎涼家後就會離開,等到我提出想回別墅的念頭時,阿閆就會來接我回家。
阿閆半信了我的話,主要是黎涼在他身邊待了四年,他一直知道黎涼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還從來不知道她會做菜與燒飯。
「那看來我也錯過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試探,阿閆意味深長地道:「我還想著,你要是真的恢復了記憶就好了,我這幾個月來也不用撐得那麼辛苦。」
我拿著叉子的手一頓,臉上的笑容也頓時凝固起來,略有些遲疑地問道:「阿閆……以前的我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我之前也一直想不明白,季佳宴說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究竟是什麼事情?又是因為什麼,他才一直陪在我身邊?
甚至在寒冬時節,桂安海的海水深冷地刺痛著人的皮膚、麻木人的神經時,他還是毫不猶豫跳下去把我救了回來。
可是事後我聽說一整個二月,季佳宴因為這次下海救我,關節疼痛到常常夜不能寐。
我想不起那段對我來說最污穢的歲月中,我身上有什麼閃光點能如磁鐵般吸引上季佳宴?
而現在我開始害怕一切的接近,特別是毫無動機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