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原來是他救的我
2024-06-05 16:44:34
作者: 西柚啵啵
腳步聲倉惶而凌亂,驚呼尖叫聲連連,像有一窩蜂的人涌到了我身邊,他們的嘴唇開開合合,可我真的聽不到一點聲音了。
手被緊緊握住的那一刻,我喃喃著:「謝謝你。」
謝謝你不計較滿地的血污與我身上的斑斑血痕,謝謝你願意觸碰我那麼髒的手。
溫潤的聲音夾雜上心疼:「陳嬌,我帶你回家。」
被騰空抱起的一刻,我的頭一歪,很自然地搭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只是那人走路很吃力,像是近期剛做著康復訓練。
他身上是我很陌生的檀香味,可嗓音又實在讓我熟悉。
我勉強地睜開眼睛,想把那人的臉上輪廓看清楚,他的手卻隨之覆了上來,遮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頭疼欲裂,迷迷糊糊地想,這些天楚庭一直暗中跟著我,出發點會不會只是想保護我?
我像被海浪托舉,身體沉沉浮浮,溺在深海里,眼睛像睜不開。
可這一回,我的鼻尖充斥的不再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而是濃郁的桂花清香,周遭也是說不上的熟悉感。
我好像看到了奶奶慈祥的臉,她向我敞開懷抱,雙手大張著,呼喚著我的小名:「囡囡,快到奶奶這裡來。」
夢裡奶奶和我小時候一樣,爸爸生日那天我撞到了一個小男孩,當天晚上下很大的一場雨,在雨夜裡,疼愛我的爸爸出車禍去世了。
以前車禍的細節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母親說那也是我的夫妻,可現在,它卻像烙印般讓我能對當年發生的事情脈絡了解得一清二楚。
當時母親說想不起車禍細節也是我的福氣。
躺在病床上的我被人按住了脈搏,那人的手冰冰涼涼的,讓我完全感受不到溫度。
我的意識已經清醒,但是我的眼皮卻沉重地耷拉下來,眼下是一圈疲憊的青黛色。
我的額頭上、腿腳上都纏上了厚厚的紗布,單是有想挪動身體的念頭,都讓我感覺呼吸一窒,身體更像是七零八落的碎片。
我腦海中有一個強烈的念頭,我一定要去問母親,當年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她一直說父親的死絕對不是意外?
而又是為什麼,在她第一次見到楚庭時,情緒會那麼激動?
而且鍾絨上次在我喝醉時,也呢喃過一句:「陳澤珉已經付出了生命代價,楚庭憑什麼再揪著陳嬌不放?」
「快看!病人的生命體徵終於有起伏了!」心電監護儀上,綠色的線終於不再被抿成一條直線,開始有了小型的波動起伏,頻率也慢慢穩定下來。
「季先生,那陳小姐需不需要先轉入普通病房?我怕繼續留在特殊病房,季小姐又經常來看您,她肯定會發現端倪。」
外界不是有傳言,說季佳芮因為楚庭,已經把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病房裡的燈光很暗,有飛蛾撲過來,緊貼著花紋繁複的燈壁。
「她短期內應該不會再往這邊跑得那麼勤了。」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只淡淡道。
「是因為季小姐又在圍著那顧裴晟轉了?您苦口婆心和季小姐說過那麼多次,她怎麼從沒有一次把您的話放心上呢?」
季佳宴神情疏離,視線落在我的臉上:「她不往這兒天天跑也好。我這麼一個死氣沉沉的人,她老和我待在一起做什麼?而且康復訓練的事情她現在還不知情,要真被她知道了,她指不定會多生氣。」
坐在輪椅上的日子難熬,可季佳宴就這樣度過了十一年。
曾經肆意奔跑的日子都只能在深夜輾轉反側的夢回中才會偶爾出現,一醒來還是只能對著這雙殘廢的腿怨天尤人。
之前季佳宴也曾進行過康復訓練,一開始季佳芮還很堅定的支持他,只是她的信心和他一次次摔倒一樣,慢慢就到了脾氣要爆發的那一天。
季佳芮淚如雨下地求過一次他:「哥,你能不能不要再做這些無用功了?這些年我陪你走過多少個國家、去看了多少名醫,他們不是早說過你站不起來就是站不起來嗎?你為什麼不肯……認一下命呢?非要這樣折磨自己你才會開心嗎?」
訓練太累,汗水一滴滴砸落在木質地板上。而季佳芮的眼淚也一顆顆掉在地板上,連同他的信心一併擊潰。
原來他所有的努力,在他最親近的妹妹看來,也不過是徒而無功、供自己開心的小把戲罷了。
往事不堪多想,季佳宴的話語緩緩,用手撩撥開我耳側的一縷頭髮:「段由凜,你看看她臉上的毀容還有可修復的可能麼?」
段由凜是季佳宴的私人醫生,照顧了季佳宴好多年,陪在他身邊的時間甚至比季佳芮還長。
而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到季佳宴對一個陌生女人那麼上心。
「這個手術如果要做,還存在一定的風險,而且它的難度也確實比較大。但如果能徵得患者的同意,這個手術我也願意全力以赴。」
季佳宴的手指彎曲成節,在桌上無意識地敲著,像若有所思:「等下你幫我叫肖海去查查最近在陳嬌身上都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是有關陳嬌和楚庭的事情。」
段由凜記住了季佳宴的吩咐,掩上門的那一刻往回看了一眼,正看見季佳宴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說溫柔絕對談不上溫柔,說陰鷙也算不上陰鷙。反倒讓他心裡一寒。
我墜入荒唐的夢境,記憶的長街里,我和楚庭相處的畫面占了將近一半。
他站在我面前,明明是不遠不近的距離,我抬起手,卻觸碰不到他。
「陳嬌,少了我的保護,你就活成了這個樣子?那這日子和在秋山別墅的日子相比起來如何?」
「當初也是你自己告訴我,我們各取所需好了。你借我的庇護在遠水平步青雲,我借腹生子,要回楚家的血脈。怎麼?這合作對你來說難道不友好?」
「陳嬌,其實我也看不懂你。或者說,你到底希望我怎麼樣呢?」
楚庭朝我走來,皮鞋踏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的手掐在我的脖子上:「有時候真想就這樣把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我再也不用擔心你什麼時候會逃跑了。」
他手上的力氣漸漸加大,腕間的黑色佛珠像一下沾染上血跡,有血霧飄出。
我像被丟到岸上的魚,大口大口呼吸著仍覺得自己瀕臨死亡:「你覺得自己哪來的資格和我談條件?你們家虧欠我們的,又用什麼來償還?」
「你還一直告訴我你父親是個英雄,可在我心裡,他就是個孬種,一個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護不了的孬種!」
「你胡說!」我幾乎是從喉間擠出了這句話,也把牙關咬的緊緊的,但又被楚庭掐得要呼吸不過氣來。
「我有沒有胡說,你去問問趙青荇不就懂了?如果你父母感情真的那麼深厚,你以為趙青荇怎麼會在你父親去世後才兩三年,就改嫁給了陳祁廉?」
有人在輕輕拍著我的背,給我順著氣,反問著我:「誰胡說?胡說什麼了?」
溫柔的嗓音把我拉回現實中,我驀然睜開眼睛,但顯然還沒從夢境中緩過來,眼裡滿是警惕。
「這裡是哪裡?」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而我的衣服也被人換過,變成了白藍條紋的病號服。
「我之前不是在……」我努力回想著我暈倒前發生過的事,只記得我倒在血泊中,而又有人告訴我,他要帶我回家。
我揉揉發酸的眼睛,混沌的夢境讓我心生後怕,開始對誰都草木皆兵:「你不會也是楚庭的人吧?」
季佳宴輕笑了一聲:「陳小姐覺得呢?」
他的話似是而非,我回答不上來。
「如果我真是他的人,我就不會救陳小姐你了。畢竟這次來鬧事的人,陳小姐不妨猜一猜到底有沒有人在背後指使?」
我的耳邊嗡鳴,季佳宴的話語落在我耳邊都模糊聽不真切。
好一會兒我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有所指,他覺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會那麼湊巧,甚至有意把話語的矛頭拋向了楚庭。
陣陣的頭疼感直襲我的腦中樞,我眼前的視線開始晃動。
我目光掃到桌子上,那有賀忻昨天早上剛給我開的藥,之前一直被我塞在衣服口袋裡。後來有人給我換衣服,把我口袋裡所有東西都暫時先放在了桌子上。
我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飛快把藥拿過來,仔細看過說明書後,我配著熱水吞服了兩片止疼藥下去,這才感覺頭疼欲裂的感覺有所緩解。
季佳宴看著我的動作,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也拿過一兩盒藥來看說明書。
「米氮平片、鹽酸多塞平片……」他目光飛快掠過我兩眼,顯然也知道了那些藥的功能主治。
季佳宴的大拇指摩挲過藥盒上的處方標誌,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標誌有些奇怪。
我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而關於季佳宴剛才拋出的問題,也因為我聽不真切,被我重拿輕放了下去。
斟酌了一下說辭,我向季佳宴簡單道了謝,神情又恢復了冷漠。
季佳宴嘴角噙著笑意:「我可是救了陳小姐一條命,陳小姐不打算以點實質性行動回報一下?」
莫名的,我竟感覺他身上的氣質和楚庭有好幾分相似,都像是在波譎雲詭的商場上摸爬滾打好多年的精英人物。
要錢沒錢、要權沒權的我,季佳宴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