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六歲的婉婉姐

  沈梵音穩穩接住撲過來的曾婉婉，笑著說：「婉婉姐的裙子真好看。」

  曾婉婉用力點頭，小孩子似的朝她顯擺：「是爸爸給我買的！」

  「嗯，好看。」沈梵音換好拖鞋，指著零食袋說，「婉婉姐，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曾婉婉的注意力瞬間就被零食吸引了，她翻看著袋子裡的東西，絲毫不覺得這樣失禮。

  「哎呀，都是我愛吃的，音音妹妹最好了！」

  

  曾婉婉抱著一袋辣條兩袋果凍，眼巴巴的盯著餘下的東西。

  沈梵音把袋子提起來，對她說：「剩下的我幫婉婉姐放到柜子里好不好？婉婉姐想吃讓師父給你拿。」

  「好！」曾婉婉笑得比花還燦爛，迫不及待的衝進廚房，打開了她放零食的柜子。

  沈梵音把景澤珩手中的袋子也接了過來，笑著說：「師父，哥，你們聊，我陪婉婉姐。」

  「好。」曾老點了點頭，囑咐她，「快吃晚飯了，別讓她吃太多零食。」

  「我知道，您放心。」

  「音音、音音！你快點兒呀！」

  廚房傳來曾婉婉的催促聲。

  沈梵音應了一聲，快步走了過去。

  景澤珩第一次來曾老家，也是第一次見到曾婉婉。

  他的印象中，曾老的幾個兒女都是業界精英，從不知道他還有這樣一個小女兒。

  「阿珩，來。」曾老笑得坦然，「陪我下盤棋。」

  「好。」

  茶室里，黑白棋子交織，廚房裡銀鈴般的笑聲偶爾也會傳進來。

  曾老沉默良久，緩緩說道：「婉婉不是天生就這樣的。」

  如今已經二十八歲的曾婉婉，心智卻如六七歲的孩子。

  因為那個渣男自殺後，她的記憶倒退，停在了六歲的時候。

  腦科醫生推測這是由於失血過多導致長時間腦供血不足引起的記憶退化，心理醫生說這或許是因為她拒絕面對現實而進行的自我保護。

  「一個男人，害了我兩個孩子。」

  曾老轉頭看向廚房，那邊沈梵音正在把零食擺放整齊，曾婉婉在她身邊轉悠，小口小口的吃辣條。她們倆說著悄悄話，時不時便笑一陣。

  他的眼眶有些發燙，聲音中多了抹哽咽：「如果不是他，婉婉不會變成這樣，音音也不會如此。」

  「我第一次見到音音失態，是她闖進那男人的婚禮，騎在那個女人的身上，把婉婉的婚紗從她身上扒了下來。」

  「婉婉現在這樣……其實還好，起碼她不會有煩惱，她忘了那些痛苦，有零食吃就覺得開心。但音音始終沒能走出來，她總覺得是她的錯，她覺得是她把婚紗給了那男人……」

  「音音畢業的時候，我本打算推薦她去巴黎的，但她一定要開這個婚紗店——婉婉出事前，也是做婚紗設計師的。她是在替婉婉完成夢想。」

  曾老抹了把臉，擦去淚水。

  他看著景澤珩，說：「阿珩，幫幫音音，這孩子心裡太苦了。」

  景澤珩的心疼得要命，好似有一隻粗糲的大手，攥了把沙子揉捏他的心臟。

  他深吸了口氣，拿過半涼的茶，一飲而盡。

  定了定神，他問：「那男人是誰？」

  他的眼底醞釀著濃郁的冷芒，下一瞬就要去把他挫骨揚灰似的。

  曾老緩緩搖頭：「他現在過得也不好，更何況，就算殺了他也於事無補。」

  景澤珩側眸看向廚房，小孩正墊著腳往高處放東西，纖弱的身影中好似藏著數不清的愁緒。

  曾老打量著景澤珩的眼神，試探著說：「我看得出，她對你很不同，而你……你是喜歡她的吧？不止是兄妹。」

  從他要金織獎的邀請函時曾老便覺得奇怪，景澤珩向來對這些名利場不感興趣，竟會主動要求參加。現在看看他看沈梵音的眼神，答案已呼之欲出。

  景澤珩沒回頭，依舊望著沈梵音，面色坦然：「是，我喜歡她，不止一個月。」

  曾老的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很誠懇的說：「那你得好好努力，音音討厭男人可不是一兩天了。」

  景澤珩收回視線，看著他說：「我以為您會說我與她的關係不合適。」

  「你們又不是親兄妹，」曾老不甚在意，「而且我覺得，音音接受你的概率比你們的家人接受你們的概率還要低。」

  「……」

  小孩不會說話這毛病，該不是跟他學的吧？

  曾老岔開話題後就再不提往事了，更沒問景澤珩的喜歡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給自己添了杯茶，又捏起了棋子。

  景澤珩有些心不在焉，這盤棋很快便輸了。

  回過頭，他瞧見沈梵音正陪著曾婉婉玩洋娃娃。

  她笑著，眼底卻好似帶著淚花。

  推開棋盤，他說：「失陪。」

  曾老玩味的笑著：「你以前可不是這麼容易心亂的人。」

  景澤珩看著她用一塊紗布給洋娃娃扎了個小裙子，惹得曾婉婉笑得直拍手。

  她在，他的心就亂了。

  她的哀愁喜怒，是左右他情緒的毒。

  曾老喝完了茶，起身說：「走吧，去瞧瞧她們。」

  景澤珩跟著起身，去到沈梵音身旁坐了下來。

  曾老全當沒看見，坐到單人沙發上，看著沈梵音問：「段家丫頭的婚紗交貨了？」

  「嗯，交了。」沈梵音輕聲應著，「師父，我打算參加今年的國際婚紗設計大賽，您有面子讓他們在安城辦頒獎禮麼？」

  曾老啞然失笑：「你就這麼有自信一定能拿獎？」

  依照他對沈梵音的了解，她大概率還沒準備參賽作品，這時候她不考慮作品的問題，想的卻是頒獎禮在哪辦？

  沈梵音抬起頭，表情很平淡，好像獎盃已經被她內定：「這點兒自信都沒有，我花那幾千塊的報名費幹嘛？錢多燙手？」

  她輕揚著下巴，明媚的小臉上是滿滿的自信，帶著些許爾等凡人不配與我較量的霸氣。

  曾老看著她，突然長舒口氣：「你要是真能提名，我綁架評委會都把頒獎禮挪到安城來！」

  沈梵音笑了，點頭：「好嘞，我等會兒就給您買繩子去！」

  她的笑臉還沒維持三秒鐘，曾婉婉抱著洋娃娃，滿眼驚喜的看向她：

  「音音會做婚紗嗎？我也想要！你給我也做一件好不好？」

  沈梵音的笑頓時僵在嘴角，臉蛋上的血色飛快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