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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最是本分

2024-06-05 10:09:48 作者: 碼字工人

  「田家鎮亦有俺徒兒在,怎地來縣裡?」胡木匠好奇道。

  便只兩副木柄,用於鐮刀、鋤頭。攏共三十四文錢,在田家鎮亦能辦妥。可陸阿大這儉省慣的,竟跑來縣裡,由不得胡木匠不好奇。

  「寄信,來寄信。」陸阿大解釋道。這亦是他說與母親的藉口,陸安氏一直惦念小兒子,聽說他要來縣城寄信,倒催他早些入城。

  胡木匠聞言笑道:「是小阿四吧?」

  「嗯。」陸阿大點頭。他不會講胡話,有些窘。

  

  胡木匠卻知道陸阿四給一位宦官做了嗣子——這事縣城裡剛傳開。因此,他倒不意外陸阿大臉紅,但也無意戲弄他——陸阿大最是本分。

  「恰好有木料。」胡木匠笑道:「你先去消消汗,免得受寒。」

  「哎,好。」陸阿大應聲離開,便往不遠處的驛鋪去。

  胡木匠見他果然去了驛鋪,隨即喊來徒弟,交辦那兩副木柄。

  「有地來了?」瘦驛吏招呼道。

  胖驛吏回頭一瞧,真是陸阿大,便即笑道:「剛剛才看過,沒有你家的信。」

  「多謝。」陸阿大連忙行禮,讓兩個驛吏都很受用。

  「你弟弟呢,可是有陣子沒來了。」胖驛吏問道。

  正月里陸阿二跑縣裡驛鋪三五次,與驛吏們一起吃過酒,算是錢糧交情。

  「他出去跑生計,也是旬日沒著家。」

  那瘦驛吏卻是眼力好,他見陸阿大左右打量,便問道:「可是要寫信?」

  「哎。想找馬夫子寫。」陸阿大隨口應道。

  「馬夫子三五日沒來吧?」胖驛吏看向瘦驛吏。

  瘦驛吏點點頭,看向陸阿大。

  「那,那算了。」陸阿大說完,又向兩位驛吏行禮,便就告辭。

  待他出去,那胖驛吏才說道:「到底是儉省人,只肯找馬夫子寫信。」

  「他弟弟倒是痛快人。」瘦驛吏笑道:「兄弟倆倒似對頭香。」

  陸阿大在驛鋪外愣了一會,終還是往城東馬夫子宅院去。

  他不甚識字,更不用說讀書。平日裡只聽田家幹辦與父母長輩講得道理。他自知見識窄,與岳父計議無得後,便想尋明白人。

  頭一個便想到在汴梁的幼弟,連二弟也說他在京師見多識廣,朋友也很體面。可他一想到那宦官,便擔心給弟弟招禍——阿四說過京師禁菸。

  為何京師禁菸,田家鎮卻不禁,這便是他想問的事。他夜裡掰著指頭數來數去,能為他講答的便只有馬夫子。

  或者叫馬員外。

  前次得那釵頭後,馬翠娘回家路上便說,馬夫子倒似個員外。可他還是叫慣了「馬夫子」。神思遐想之間,便到了馬夫子宅院前。

  他鼓足勇氣在正門拍了一下,但卻無人應他。幾個路人好奇的看他,他又拘謹起來。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是蹲在階下,看著人來人往空著急。

  因聽得鐘聲,他料是已等到申正。可馬夫子仍未回府,這時候若再不返回,便要在城裡住一晚。無奈之下,他先去胡木匠那裡取回兩副木柄。

  「大哥?」

  陸阿大正在會鈔,並無所覺,倒是胡木匠瞧得清楚,提醒他回頭。

  他回頭一看,卻是旬日未見的陸阿二和馬十斗。兩人身前,還有位員外,並無田員外那般富態和藹,倒像是作慣苦差的公人,身形勻稱,半眯著眼。

  「你怎在這?」陸阿二也不待哥哥回話,立時與那員外紹介道:「古員外,這是俺大哥,種地最是拿手,盡得俺爹本領,鎮上沒有不佩服的,便是田員外家也不好比……」

  「瞎說。」陸阿大皺眉教訓道。可古員外即在,他又不好多說。

  「都是實話。俺大哥謙虛慣了。」陸阿二解釋道:「這位古員外,便是貝掌柜的東家。」

  陸阿大一聽弟弟提起貝掌柜,便想起年前那次派弟弟去登州的好差。

  古員外不假言辭,只吩咐道:「先辦正事。」

  這古員外官話倒說得好,沒有半分河北路口音。

  「是。」馬十斗當先應聲。

  陸阿二亦笑道:「員外放心,馬夫子住處的確不遠,不用一刻便到。」

  「馬夫子不在。」陸阿大壯著膽量說道

  他擔心弟弟帶這古員外去撲空,反倒惹人埋怨。

  「大哥怎知道?」馬十斗奇道。

  「俺空等許久。」

  那古員外聞言卻笑道:「你們兄弟倒是有趣。」

  陸阿大隻當古員外不信,低聲解釋道:「俺沒玩笑,樂公人也說三五天未見先生。」

  古員外似乎聽不懂他所講,只吩咐陸阿二帶路。

  「哥哥稍待俺。」陸阿二囑咐過,便三五步趕上古員外和馬十斗。

  待他們果然撲空,古員外也不惱,只說要宿在城中。

  「員外,不若便去驛鋪。」陸阿二勸道:「方才俺哥哥講,驛鋪公人說過馬夫子三五日未見,許是出遠門。而驛鋪不但使費簡便,各色消息亦多……」

  不待他講完,古員外便應下。一行三人又往驛鋪去。

  「大哥,一道來歇歇。」

  陸阿二招呼驛鋪前的哥哥。方才胡木匠打烊,與陸阿大邊走邊閒談,到得驛鋪便分別。

  鋪中那胖驛吏還在,見著古員外連忙殷勤。他與馬十斗也識得,往鋪外望去,便見陸阿二拽了哥哥進來。

  「二錘。」胖驛吏說道:「上房一間,你自帶員外去吧。俺去催李張家的送酒食來用。」

  「有勞,有勞。」陸阿二向胖驛吏揖過,又與古員外分說:「員外。厭次縣無甚名酒樓,可這李張家的是方圓百里的好茶飯,田老夫人做壽,也是他家支得鍋灶,三州五縣都說好。」

  古員外點頭,尋著鋪里最乾淨的椅子端坐,正是馬夫子慣坐的位置。

  陸阿大由此多看古員外兩眼。後者掃他一眼,笑道:「可有馬夫子消息?」

  這等城內幫閒,他見得不少。那口舌伶俐的便是鉤,這呆相木訥的便是餌。另有敲邊鼓、賣索套、墊肉腳諸多把式,也算是變化無窮,類五行八卦之妙用。

  陸阿大卻不知被人瞧扁了去。

  他只搖頭。

  古員外又笑道:「汝再想想。」

  他說完便從囊中取了三張交鈔,放在椅子前的長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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