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是為長遠
2024-06-05 10:09:39
作者: 碼字工人
他於河東布置泛泛而談,並不想與歐陽慧母子交代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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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德軍?那不是陝城地?」
歐陽慧自得許多陝債,於西事也愈發關切,往年便說京兆府也無甚印象,可如今說起天德軍,也知曉是陝城地。
「正是。因此設場容易,增產卻難。若少熟手,所出絨布便少,恐蝕本錢。」
「既是量少,不如也學齊家作絨毯。據聞南海諸侯富戶寶愛此等好物,又漲得一成價錢。」
「不妥。」唐汝璧回絕道:「家中辦紡場是為長遠,與齊家不同。
且歐陽員外重民生,齊家作絨毯,定有沈家扶持,其多買原料,不會耽誤絨布所產。我若邯鄲學步,只恐歐陽員外面上不好看。」
「說到底便是原料不足。」歐陽慧總結道。
唐汝璧微微點頭,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急於與劉仕詮合股營生。五台劉家於邊市那裡手段極硬,幾乎無所不易且規模也大。
歐陽慧看一眼兒子,又說道:「若是原料不再為難,叔叔可願學齊家生產絨毯?」
「嫂嫂可有門路?」
「陳安平遇得一位貴人,喚作鹿廷誥,乃齊州朱團練府上清客。」
「可是鹿汝欽?」
「便是他。」歐陽慧笑道:「聽說朱團練為朝廷疏通南北商路,得了許多羊毛,正不知有何用。陳安平知叔叔志向,便與他討了來。」
「天助我也,天……佑唐氏。」唐汝璧手中茶杯發出震顫之聲。
他與劉仕詮早就盯上朱鵬手中這批羊毛。朱鵬主持河東路官貿,算得雁門邊市第一大主顧與賣家,南來北往不知堆積多少貨物。
而其人不喜公事,只是草草結算,並不肯遠途獲利。短短四個月,已養肥不少行商坐賈,人稱立地財神、散財金仙。
可偏偏羊毛一物,甚少人問津,便是有人問及,亦無魄力全額吃下——朱鵬不想多費唇舌。可越是如此,羊毛便堆積越多。而代地商旅知他肯收羊毛,那更無不運至雁門的道理。
聽說劉仕詮曾勸他拒收羊毛,他洗耳恭聽,卻絕不肯改,讓劉仕詮氣結。
今次高、劉兩家來鄭州相商,除卻各家本錢及招募熟手,便是打這批羊毛的主意。沒想到倒教他收入囊中。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
唐汝璧強自鎮定下來,仔細思考利弊得失。歐陽慧母子見他長考,也不去打擾,各自吃用點心。
「嫂嫂,這的確是好事。」唐汝璧終於開口:「可唐家若不能再投本錢,這好處也有限。」
「我與陳安平也這般想。」歐陽慧點頭。
河東紡場定是與當地賢達聯財合本,一同生發,吃不得獨食。那批羊毛花費就不少,若欲多得利,免不得再設紡場,並且多占股本。
「嫂嫂與陳安平肯投本錢,這次唐家便不吃虧。可這本錢只怕越投越多。到時稍有不慎,唐家便要傷筋動骨。原料雖足,但工匠不足。」
唐汝璧在河東之舉,亦是一種試探。倘若不成,唐家不過損枝葉。而此時擴大設場規模,則會冒很大風險。
「熟工亦來自生手。」歐陽慧倒看得開:「叔叔不必擔心原料。此皆算陳安平投入的本錢,不動公中分毫。」
「朱團練肯將羊毛包給唐家?」唐汝璧聞言一愣,隨即問道。
「包給陳安平。」
唐汝璧端茶自飲,又問道:「多久?」
「鹿先生亦拿不準。」歐陽慧遺憾道:「但只要朱團練還在主持雁門邊市,羊毛邊包給陳安平。」
「真是好侄兒。」唐汝璧興奮道。
朱鵬任職尚不足半年,便算他一年去職,那也還有七八個月可以操持,到時正好入秋。
若是絨布能獲利,他便可以組織商隊北去代國直接交易;若是絨布不能獲利,那他也可轉產,不用操心以後的羊毛來源。
「叔叔,那絨毯一事?」
「只要羊毛足夠,自然可以。我等改良技法,正是為了多產絨布。而絨毯多用上等絨……」唐汝璧興奮起來,便滔滔不絕,講了許多絨布、絨毯的訣竅,倒比昨日盧言軌講得還精細。
可惜,歐陽慧母子卻聽不太懂。陳安平少年記性,倒還能硬背幾條,可歐陽慧聽說能產絨毯,便即放鬆心情,左耳聽右耳冒,並不曾留心。
唐汝璧口誦心惟,不過卻不是想著絨布絨毯等事,而是陳安平如何包下朱鵬那處羊毛。他本無意引其母子入河東事,但此時看來竟還別有手段,著實讓他吃驚。
他一時想想陳安平,一時想想司馬立,再想想陳安平,可謂一心數用。而嘴裡所講亦離題萬里,不知何時已從紡織繞到了時政,又從時政繞到了經義。
陳安平不得不出言應了幾句。
兩人談一番劉克勤的《春秋新解》,唐汝璧才開口問道:「鹿先生那裡可方便引薦?」
「午前我們便是去為鹿先生送行。」
昨日鹿廷誥點出盧言軌的策略會讓陳安平陷入險地。陳安平尚年少,既無功名,亦無凶名。
倘有亡命之徒,貪利之輩,得知其能左右武安侯府的菸草販售,只恐煩擾不休,會有性命之憂。
鹿廷誥說得婉轉,但盧、唐二人亦明白幼子抱千金於市的道理,連忙道謝。
先前二人所籌謀,便是只招攬海外商人,量其不敢於中原造次。可此次鹿廷誥登門卻不好拒絕,而他又非海外商人,點出這番道理,足見善意。
其後鹿廷誥所提,倒教陳安平頗為滿意。他欲以朱鵬名號將這薦舉之名攬去,既可攬下私菸,又可免去陳安平煩擾。
且不謀他利,只需盧言軌按月售煙,皆照去歲官價加五成結算。這於盧言軌自不算吃虧。
盧言軌與陳安平倒不同意,不肯讓朱團練多費本錢。
買賣雙方倒似顛倒過來。
鹿廷誥識人頗廣,亦少見此等赤子。他不耐糾纏,便使個手段,說是朱鵬有一難事,須得請兩人相幫。
盧、唐二人連忙相問,才知是朱鵬手中積壓許多羊毛。陳安平便提起家中可以相助,但卻被鹿廷誥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