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救急典出
2024-06-05 10:09:03
作者: 碼字工人
劉乙丙認真想了想說道:「實情俺並不曉得。但孫虞部與黃水部呈來公文、圖樣,俺皆看過,前後無甚不同。可那戴家的確不像話。」
「作甚了?」陸朝恩說完,吃了口茶。
「朝廷和雇民夫,青壯百文,老弱四十文。偏他家鬧事,定多要二成。」
陸朝恩點點頭。
「孫虞部與黃水部都是本分的,怎肯許他?結果那戴押司便差雇時使壞,以老弱充青壯來服工役,被黃水部攆了回去,讓陽穀縣與鄆州都不好看。」
「所以黃水部前日回京了?」
「是嘞。」劉乙丙點頭。
「那他這次是何章程?」陸朝恩笑道。
倉啷。
陳安平端茶的手一抖。
劉乙丙看了一眼,隨即向陸朝恩恭敬道:「俺只知那押司用了手段,將河工畫略所經田土或買或佃,轉到了戴家名下。因此說動陽穀縣來為難孫虞部。」
「三兩日便能完契?」陸朝恩頗覺意外。
其時土地買賣,從協約到落契,通常二三十日,便是救急典出的,也得三五日。倘要去官府完稅立憑,更耗時光。
「俺聽說如此,原也不敢信。」
「李使君與兩位明府,可來過河工營地?」
「不曾。」
陳安平送別劉乙丙回返,卻見陸朝恩正在伏案書寫,連忙上前研墨伺候。
不片刻,陸朝恩便將一方簡信與他,讓他去澶州朝城縣拜會郭永明。
倉啷。
郭永明將刀架到戴大用脖頸上,喝道:「跪好!」
戴大用面目富態,卻很有綠林氣度。他不看郭永明,而是望向劉乙丙:「狗閹人,安敢挾持命官!可曉得王法?」
他不待劉乙丙回答,又向郭永明罵道:「賊配軍!焉敢生事,可曉得死字?」
只一拳一腳,戴大用便被打得撲地乾嘔。
可即便刀鋒在眼前亂晃,戴大用也絕不肯討饒,反倒怒氣更勝,額角青筋暴起。
一個蹬地挺身,他避開刀鋒,往側前撞去。
接著便被摔個狗啃泥,刀鋒又跟著逼到面前。
他一時吃痛,仍不告饒,照舊罵著。
郭永明三拳兩腳,打得他滿嘴泥。
可他絕不認栽,嘴裡鄆州土話不斷。
倒怨不得戴押司怒不可遏。
三日前,他便接報,得知孫用賓不肯通融。他本想再去與孫用賓理論,不料今日一早家人來報,道是家鄉道路被柵欄圍住,設得若干河工營地。
往常這種小事,戴大用家人便能辦好。不料這次差了三人去交涉,竟無一人得還。家中六叔公頗覺不妙,便差心腹幹辦抄小路來州城與他報訊。
這鄆州城裡,可是十餘年未得這般鬧心。
戴大用本待差人持李使君官帖去打發,但心腹帖司提醒他,州城外也有新建的河工營地。他便謹慎起來,怕中人圈套。
他先差那心腹帖司去鄉里探問,得知是虞部司要勘探礦冶。他便知有人要整治自己,既是虞部司的人馬,想來是孫用賓的手段。
封路探礦這般手段,不過給他添堵罷了。
他自然耗得起,於事他吩咐家人回去報信,讓他們安心起居,只消避開那些營地,其餘一切照舊。
至於州城外的營地,他卻不打算放過。說道公文、條例,孫用賓這等進士出身,怎會是他的對手?戴大用便要讓孫用賓看看他的手段。
他著心腹帖司、書辦招來城中游手,去兩衙分別報官,只說城外遇盜,遺失錢財,也不必多說,或三十文,或七十文,總是不多過七十七文的小案。
尋常衙門裡不是勸走,就是哄回——公人哪有閒工夫捉小賊。
這日有戴押司關照,幾位帖司倒是都給立案,一併呈去給縣丞、州錄事。
戴押司吃一頓好罵:「只得」領來差事將這些案子削平。
這卻正趁他意。
他先派那些游手閒漢,充作「失主」去營地前鼓譟。
待聽回報說已有人被捉進去,他才率公人姍姍來遲,要為百姓「主持公道」。
時值午後,來鄆州城外吃舍粥的災民很有不少。靠近城門的閒漢、小子,也願意來瞧熱鬧——謀生計的多去了河工營地。
一待戴大用通過名號,那營地便開門走出兩個軍漢。看服色倒是同濟軍,這讓戴大用安心不少,十個同濟軍倒有六個是鄆州人,哪個不曉得他。
可這兩人卻是河北口音。
這還不算。
於營地中見他的並非什麼虞部司官吏,而是入內省左侍禁、鄆州河監劉乙丙與同濟軍指揮使澶州朝城郭永明。
戴大用當時便覺不妙,他只藉口請虞部司官吏去州衙談公事,三言五語便想退走。
誰料那郭永明卻踹出一個閒漢,又夾著一個游手。這兩人一站一臥,各自發抖。
劉乙丙照著備好的說辭,只講有人擅闖河監營地,已捉起來,要帶回滑州判斬監候。
這是明說信不過鄆州衙門。
而那郭永明添油加醋,硬說這事定有主使之人,欲壞都省大計,恐是党項人奸細。
這兩人一唱一和,說得戴押司面上陰晴不定。
這時不光戴大用,便連同來的公人也知這是中了別人圈套。他們本想說句公道話,但看著周圍的河北軍漢,還是參起閉口禪。
戴大用更是羞刀難入鞘。
別人設了埋伏等他,定不肯輕易放過,求饒自然無用。若果追究主使,別的不消說,只要滑州一開審,他就再難洗脫。他身後的同僚們到時別說相幫,不肯落井下石已算仁德君子。
一不做,二不休。
戴押司先是怒斥宦寺干政,惡預司法,不知禮義,遺毒無窮,接著便說事在鄆州,無由滑州審辦,最後更是倒打一耙。
道是河監營地有人劫掠百姓,盜用錢財。他特來援救受害百姓,捉拿不法。
戴押司給劉乙丙一柱香時間,放還百姓、交出兇手,否則便要具公事法辦。
然後,他嘴裡現在還有些許泥沙未清。
他雖惱恨,但卻不肯發瘋。
那郭永明將刀鋒與他面前晃得多次,他都忍住沒去碰。
對方人多勢眾,拳腳上吃虧並無緊要。甚至挨些拳腳,將來說不定更有利。但他若敢「奪」兵刃,只怕要命喪當場,還會連累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