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道士

2024-06-05 08:38:34 作者: 溫柔至死不渝

  平時我爹可不會問我這些,早些時候他還在勸我去城裡面做事兒呢。

  我當初決定回鄉下跑堂的時候他是第一個反對的。

  但他反對的態度過于堅決,給我的感覺不像是看不起這行當,而是厭惡,一種濃烈的厭惡。

  所以,我之前那一股子不信邪的勁兒多少也是跟我爹學的,當然,我現在已經沒辦法堅持當初的想法。

  「唉,還成吧。」

  我撓了撓後腦勺,有點泄氣,拉開木條板凳坐到了我爹對面。

  

  一桌子的飯菜有葷有素,一看就是我爹的手筆,心中驚奇之餘,我拿起了筷子。

  但我爹卻抬起筷頭,啪的打了一下我的手。

  「成什麼成?跟我實話實說,看你那樣子就是吃鱉了,給人管事兒你就得講清楚到底管對了沒有,哪有還成得說法。」

  我無奈只能放下了筷子。

  雖說不太情願講起白天時候受到的屈辱,但也只能在這筷頭加飯菜的威逼之下,一字一句道出實情。

  我越說到後頭,我爹的臉色就越差。

  雖然我爹不喜歡過問這事兒,但是今天這事兒不管由誰來聽我明顯都是受了欺負。

  我以為他得埋汰我一句沒本事。

  但誰知道他黑著臉就黑著臉,聽我說完之後一聲沒吭,拿起碗筷開始夾菜了。

  這下反倒我有點不安了,坐著手足無措,不敢再次拿碗,直到我爹抬頭對我抬了抬下巴。

  「吃飯啊,還得我教你用筷子?」

  他臉色不好,語氣自然也不好。

  我如他所說拿起了筷子,但夾菜的時候卻總是忍不住夾一筷子看他一眼,生怕他下一秒一個筷頭又打在我的手背上。

  爺倆就這麼吃著飯,過了會兒,有幾盤菜都已經見底了,我總算是耐不住。

  「爸,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就別這麼藏著掖著了,怪嚇人的。」

  我爹先前已經吃了三碗白飯,外加面前的幾碟小菜,這會兒衝著一盤花生米一口一個。

  他抬起了眼,看向我說道:「這會兒你也是個能自己單獨看事兒的先生了。之前我不管你,今天我得問你收作業。吃完飯早點睡,明天早上給咱家布個好點的風水局。」

  他這話在我腦瓜子裡頭轉過來轉過去滾了好幾圈,我才打算把裡頭的含義給搞明白。

  我眨巴兩下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爹。

  「你剛剛說,布個風水局給你看看,爸?」

  我爹這會兒嫌棄手中的筷子夾花生米不好使,乾脆把筷子放了,徒手抓起兩三顆花生米直接往嘴裡面丟。

  「是,你既然跟著周老頭跑了這麼久,別跟我說從來就沒過過腦子,那你這個師就白拜了。」

  我一時譁然,還是沒搞明白情況,再次試探著問了一句。

  「爸,那就算我當真學了些東西,您老又能看出個啥?這事兒還是得講點專業性的,你就別摻和了。」

  誰知,我那一直以來看著老實可靠的老爹這會兒忽然一笑,噌的一下站起了身。

  他兩步走到了客廳的邊上,那地方一直放著個盒子,一米上下的長寬,一手掌那麼高。

  上面是朱紅色的漆,盒子上了個鎖頭,盒面兒都已經有些積灰,我總覺得這玩意兒自我記事起就在那地方沒動,而且我小時候調皮,試著想把鎖打開,更是從來沒成功過。

  只見,我爹伸出手,大拇指指尖在嘴邊擦了一下,一時間,一滴指尖血湧出,他毫不猶豫直接按上了盒子的鎖頭。

  「咔噠。」

  沒有任何動作,就這麼輕輕一拽,鎖頭就打開了。

  「還有這麼稀奇的玩意兒。」我小聲的感嘆了一句,也跟著站起了身。

  隨著嘎吱一聲木頭盒子的聲響,我爹掀開了盒蓋,遠遠的我就瞧見裡面有幾個熟悉的東西。

  看見我好奇,我爹乾脆把盒子一整個端了起來,轉過身方便讓我看見。

  果然,我沒看錯。

  裡面是一把桃木劍,再往下有幾張黃色的符紙,上面畫的字看起來很複雜,按照我從周老頭那裡聽過的見聞,應該是正一派的玩意兒。

  而壓在這些東西最下頭的,是一套灰撲撲的道袍。

  我驚得微微張嘴。

  我爹這時候卻已經把盒子放到了桌上,手中熟練的一摸,桃木劍便已被他握於掌中。

  一個漂亮的劍花之後,桃木劍於他手中如數游龍一般靈活輕巧,幾套招式與我擦肩而過,耳邊儘是刀鋒破空的凜冽之聲,我身上卻未傷分毫。

  待我爹將桃木劍收於身後,緊貼小臂,我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

  「爸……」

  我爹卻只是一抬手,停住了我的話。

  只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又將桃木劍放回了盒中,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鎖上盒子,擺回原處。

  帥,實在是太帥了。

  一時間,我心中的情感已經不知到底是震驚還是疑惑,只能看一看那盒子,再看一看坐回板凳上的我爹。

  「十里八鄉,就老周一個先生,他能看上的人怎麼可能是尋常之輩,你是我的兒子,所以你才命中注定要走這條路。」他一隻手搭在桌子上,看著我說道。

  我心中的話翻騰了一萬句,但是開口的時候卻只能寥寥數字。

  「爸,你是道士?」

  我爹點了點頭。

  「是,自幼入的道觀,學了小半輩子那些東西。」

  「那你怎麼和我媽……她知道嗎?」

  我爹聽到這問題笑著看向了我,「我就是為了她下的山,她怎麼不知道。她不喜歡我個不問世事的牛鼻子,硬是讓我學了兩年做飯才結的婚。」

  我的三觀已經寥寥無幾。

  原來傳聞中驚天地泣鬼神為常理所不容的愛情故事就在我身邊?

  張了幾次口,最終這方面實在沒啥好問的,又換了話題。

  「那你是哪門哪派?」

  「以前是正一派,當年天師門下關門弟子之一,當年排老五。」

  說到一半,我爹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現在,是個無門無派已經還俗的野道士。」

  這這這……

  豈不是高手中的高手?

  我已說不出話來,倒是我爹依然悠然自得,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

  「怎樣?現在我有資格來查你的學業了吧?」

  見我沒有反應,他又自己接了話。

  「看你這樣子,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想休息了,你應該還有很多事兒想問,今晚說個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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