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中出活

  我叫周宇，蜀地山區的一名小青年，家裡父母年事已高，本想外出務工的心思就被放下了。

  好在村裡有個叫周百萬的老人，帶著我到處跑堂，才能勉強果腹。

  至於跑堂嘛，就是看誰家要辦紅白之事，去看個日子，定個周期，我好歹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優秀青年，怎麼會信所謂的風水玄學？

  今天是正月初六，蜀地突降暴雨，泥濘小路變得分外難行。

  而今天，也是村頭劉老太太的頭七。

  何為頭七？根據周老爺子的介紹，頭七就是人死之後靈魂不會散去，七天後地府重開，陰差會來帶靈魂去最後斷氣的地方看一眼，之後自然就是收歸地府。

  那一天本身還充滿年味，可就是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令眾人都失去外出遊玩的興致，只有在屋中烤火打牌。

  傍晚時分，我家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周老爺子。

  這個和我算亦師亦友的老人，頂著傾盆大雨跑到我家，一身濕漉漉的，還扛哧扛哧喘著氣，瞧這模樣，是一刻都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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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甩了甩頭髮，又忙著搓手，放在了火盆上烤火。

  我爹趕忙起身，將桌上的香菸取下，遞了一根給周老爺子，老頭毫不客氣，靠近火盆將煙點燃。

  隨著一縷白煙的飄起，周老爺子才一臉嚴肅的說到：「周宇，今晚和我去出趟活。」

  聞言，我的臉色頓時變成豬肝色，大過年的還要幹這事，又下這麼大的雨，晦氣。

  可不僅是我心中抱怨，我爸的臉色一下子也冷了下來。雖說周老爺子上年帶我掙了不少錢，但這畢竟是過年，出活可不吉利。

  「老周，不是我說你，這大過年的也不安份，誰家又死人了啦？」我爹臉色沒有好轉，冷冷的說到。

  周老爺子長長吐出一口濃煙，又嘆了一口氣說到：「劉老太太頭七，劉家讓上門祭奠一下，討個喜慶，爭取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

  我頓時就鬆了口氣，還以為又要去抬棺材呢，原來就做個法而已。我爹聽到這話，也是笑了笑，還沒見過誰家頭七要做法的。

  見我和我爸都沒意見，周老頭皺巴巴的臉龐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後起身離開，說是要去準備器物。

  「娃子，過完年就出去吧，一直在村里沒啥前途。」我爸在周老頭離開後，很嚴肅的和我說。

  我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我也沒啥準備的，畢竟在大傢伙眼裡我就是學徒，穿上黃大卦，就奔著村頭去了。

  我剛進劉老太家，就感覺一陣冷風，老周過來遞給我一根帕子，有些埋怨的說雨下這麼大，也不打傘。

  我訕訕一笑，擦了擦濕漉漉的頭髮。

  因為下雨，做法的桌子就擺在堂屋外正中，老周不斷擺弄這桌上的東西，至於劉家的人周宇是一個沒看到。

  應是怕了傳言，頭七老人會回來索命吧。

  「娃子，待會有什麼動靜可別害怕。」周老頭回頭點了我一句，我有點懵，不就做個法嗎，以前做的也不少啊，可沒見他這麼認真。

  周老頭沒管我的反應，只是緊緊捏著手上木劍，雙眼死死盯著劉家大門。

  瞧這樣子，我忍不住小小緊張一把，也抓著一把木劍不撒手。

  大概在十幾分鐘後，雨水嘩啦啦猛然落下，比之前的雨下的還要大，來的更加猛烈。在這漆黑的夜晚，格外瘮人。

  呼～

  呼～

  說起來也是巧，屋外狂風大作，將雨水吹得七零八落，甚至都飄到周老頭的桌上了，老周依舊紋絲不動，我甚至能清晰的聽到周老頭的心跳正在極速跳動。

  什麼鬼？不就吹風嗎，有什麼好怕的。

  周老頭嘴裡嘟囔著什麼，抓起碗裡的白色粉末，朝著空中揮灑。

  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外行人不懂，我還不知道麼，這裡面就是裝的麵粉而已，還是他帶去給周老頭的。

  但就在這一刻，我似乎看到三個模糊的身影輪廓……

  那……正是劉老太！

  至於還有兩人，則提著漆黑的鎖鏈，站在劉老太左右兩側。

  見鬼了！

  真的見鬼了！

  我的小心臟不爭氣的撲通撲通加速跳動，濃重的喘息聲也從我的鼻腔吐出。在這一刻，我甚至覺得我的世界觀都被推翻了，這世界上真的有鬼！

  還是親眼見到的。

  那兩個陰差朝著我這裡看過來，他的雙眼血紅，我似乎看到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一片血色世界，無數怒吼，咆哮聲在我腦海炸裂開來。

  「此地乃陽間地界，你等陰物也敢猖獗！」

  周老頭的聲音突然傳來，我只覺得全身打了個冷顫，方才那種感覺瞬間消失殆盡。再看那角落，已沒有方才的身影。

  而周老頭居然依舊盯著方才的位置，手中一張符紙抽動，一朵絢爛的火焰綻放開來，見周老頭手臂一揮，那原地消失的三人，竟然再度出現。

  周老頭太牛逼了，我還一直以為周老頭是騙吃騙喝的神棍，現在看來是自己錯怪他了，周老頭絕對不是普通人。

  「爾等速速離去，這老太太的事情便到此為止，早點日子送她投胎吧。」周老頭表情十分淡漠，但是他說完後，三個身影都停留了，正是兩名鬼差和劉老太。

  見他們沒有動彈，老爺子冷哼一聲，提著木劍就踏進暴雨中，狂暴的風依舊呼嘯著，但是他對周老頭完全起不到作用。

  我順著周老頭的目光看去，忍不住直哆嗦，那密密麻麻的雨點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只要老頭子在的地方，就直接繞了過去。

  「地府陰司辦事，陽人勿擾。」提著鎖鏈，渾身漆黑，頭頂官帽還寫著天下太平四個大字的傢伙說到。

  周老頭微眯著眼，似乎在思考什麼。

  「陰帥黑白無常，替我給陰神王帶句話，為我身後小娃要個通行證。」

  周老頭說話之間，在脖子上仿佛還有個金色鱗片閃爍，兩個陰司明顯怔住了。

  而此刻的我，就在不遠處瑟瑟發抖……

  黑無常哭喪棒高舉，看那架勢就是要對周老頭下手，倒是一旁白無常阻止了，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周老頭。

  「會的。」

  「我們走。」

  黑白無常離開後，風停了，雨歇了。

  周老頭一頭汗珠蹭蹭的下流，坐在了院子裡。

  見狀，我邁著急切的步伐，立馬來到他旁邊。

  「周老太爺，你怎麼了，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