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母親

  童妱眉頭緊鎖，眼中的戾氣更甚。

  攤主微微愣了一下，估計也是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買主。

  「別看這些孩子年紀小，但主意可多著呢，現在不威懾他們，以後指不定要爬到誰頭上拉屎呢？算了，就當我多管閒事，好心當成驢肝肺吧。」

  從攤主的隻言片語中，完全可以想像到這些孩子，在落入他手中後過的日子是如何。

  這種完全將人物化進行買賣的行為，童妱非常厭惡。

  這種情況她曾經深有體會過。

  上輩子有人趁著她重傷之時，將她撿回去，準備賣給那些達官貴人。

  那些人為了讓她聽話，什麼折磨人的法子都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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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她便對這個行當厭惡至極，只要是遇到了就絕不姑息。

  「哎呀，小姑娘真是心軟吶，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一些小孩在我手上的時候都企圖逃跑不止一兩次，你要是心軟，這錢就當白花了，反正到時候你沒看住人跑了，又或者出了別的問題，可千萬別來我這找售後，咱這個行當不包這玩意。」

  攤主輕蔑的看著童妱，話里話外滿是嘲諷。

  似乎是在嘲笑童妱婦人之仁，也像是在嘲笑他們二人沒來由的善心。

  「你們幾個起來吧，趕緊跟著你們的買主回家，別在這磨磨蹭蹭的。」

  攤主踢了兩腳還蹲坐在地上的孩童們。

  被踢到的孩子瑟瑟發抖，甚至連躲都不敢躲。

  童妱抱起那個與自己有一面之緣的女孩遞給韓念白，隨後從空間裡掏出一把手槍。

  在攤主想要回頭離開之時，抵在他的頭上。

  「我有說過你可以走嗎？」

  童妱面如冰霜，冷靜持槍的態度，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玩槍。

  攤主敢幹這個行當，必然是三教九流都接觸過，在這一瞬間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貼到了鐵板。

  但這樣的威脅在攤主眼裡根本就不算回事，他甚至還往前湊了湊。

  「小姑娘，你敢開槍啊？我告訴你，老子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要多，別以為拿到了兩個鐵疙瘩就天下無敵了，今天你敢傷我一根毫毛，你信不信你永遠走不出這個集市。」

  攤主當然有恃無恐，他能把見不得光的生意搬到檯面上，就足以說明他後台有多硬。

  「你無非就是氣我，把這些孩子當成貨物一樣交易，小姑娘，你這樣的人我可見多了，但可沒一個能落得好下場，錢後良己這些孩子怎麼處理？憑你自己的個人意願，可千萬別在我這找不痛快。」

  攤主惡狠狠地威脅道，在他說話之餘，周圍有不少閒逛的人，都在慢慢朝著他們靠攏。

  估計都是這攤主的同伴，看到這邊動靜不對，想要隨時支援。

  「我不圖你的命，我圖財，你可以理解為打劫，把你剛剛說的晶石都拿出來，我就饒你一命，你也可以選擇做個守財奴，等我把你殺了，再把晶石拿出來也一樣，我敢威脅你就不怕被報復，你最好也識趣一點，別為了財跟我賭命。」

  童妱並不在意對方的威脅。

  這對她來說不過只是小場面而已，百人突圍她都經歷過，不過是幾個雜魚，有什麼可怕的。

  攤主眼睛滴溜亂轉，似乎是在思考童妱會不會真的以命相搏。

  但他確實不敢賭。

  世界大變，有的人成為了至高無上的異能者，有的人變成了只能苟延殘喘的普通人。

  晶石現在雖然在安全區內流通，但真正能夠打到晶石的人極少。

  打死怪物其實並不難，難就難在打死怪物之後，如何從怪物群中將晶石拿出來。

  很多人都因為怪物復活的太快，又或者怪物數量太多，都無法取回數量可觀的晶石。

  所以能夠一口氣掏出五十多顆晶石買人的人，必定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童妱是個異能者，在她掏出這麼多晶石後，攤主就已經認定了。

  細細掂量下來，確實不值得為這點錢才拼命，更關鍵的問題是，就算他這條小命搭進去了，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死人，恐怕也不會有人在意。

  他這人唯利是圖，交的朋友自然也都是唯利是圖的，所以他根本就賭不起。

  「行，今天這事我就自認倒霉，但是你也不能讓我白忙活一場吧，這些小崽子長的我從來安全區開始就在養，短的也養了三五天，你要把他們帶走，這口糧總該給我吧？」

  攤主做出最後的掙扎，他並不想這筆買賣賠的血本無歸，就算賺不到任何錢，把付出的討回來也行。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童妱並不打算將攤主真的逼到絕路，既然對方肯做出讓步，這樣和平解決也不是不行。

  若是攤主懷恨在心，想要打擊報復，那就另當別論了。

  「行，這幾個小孩也吃不了你幾頓飯，三顆晶石足夠了，多了也沒有。」

  童妱逛了這麼大一圈下來，早就將這個安全區的物價摸了個清清楚楚。

  三顆晶石，足夠換三個成年普通人三天的口糧，抵這些孩子吃的飯應該剛剛好。

  攤主細算了下，約麼的差不多也點頭同意了，將童妱之前遞來的口袋還了回去。

  童妱掏出三顆晶石扔給對方，朝韓念白招了招手離開了集市。

  接下來就是要去少年的家中將食物藏起來。

  等到了少年家門口，被童妱買下來的孩子還跟在她身後。

  韓念白抱著小姑娘回過頭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問道：「是一些小孩怎麼辦？」

  「能怎麼辦？我只能救他們這一次，之後的路還是要他們自己走的，想跟著就跟著吧，跟不動了，自然就會散了。」

  童妱沒打算管這些孩子後續的事。

  她自己本身就有天大的秘密在身上，有很多危險要去面對，根本就無暇去管這些孩子。

  頭腦一熱將他們救下也就到此為止了，至於別的，她給不了。

  「哎。」

  韓念白深深的嘆了口氣，道理大家誰都懂，但懂歸懂認不認同又是另一回事。

  他是真的不忍心，但也是真的沒辦法。

  「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就把他們一起帶回去，沒機會就算了。」

  童妱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跟著少年進了屋。

  韓念白又回頭看了一眼迷茫無措的孩子們，咬牙狠心跟著進了屋，不再去管他們。

  有一點童妱說的沒錯，

  不論如何，這些孩子今後都是要自力更生的，尤其是當下這種情況，更是要逼著他們成長。

  要是一味的茫然無措，早晚會死在這亂世之中，如今救下的，也不過是可以預見的枯骨而已。

  走進少年的家中，此處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隨意用木架和稻草磚頭圍起來的屋棚又潮又悶，四處都可以看到發霉的痕跡。

  屋子的角落，有一位面容枯槁的女人，蓋著棉被躺在破破爛爛的床墊之上。

  童妱環視了一圈，沒說什麼，直接將沒送出去的報酬拿了出來。

  少年千恩萬謝的接下了米袋子，轉頭開始忙碌起來。

  他麻利的將枯樹枝羅列在一起，點火燒熱上面的陶鍋，小心翼翼從袋子裡將米掏出。

  隨後又拿出了一瓶有些渾濁的水，倒入鍋中。

  做完這一切，少年面帶笑容，站起身走到角落的女人旁。

  「媽，我今天出去給這兩位老闆帶路，兩位老闆現在給了我好多米，你馬上就能吃上飯了，病很快就能好了。」

  少年的笑容中充滿了希望，躺在破床墊上的女人吃力的抬起了手，想要回以一個微笑，卻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讓嘴角揚起弧度。

  「阿姨這是怎麼了？」

  韓念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與憐憫，開口問道。

  「我媽生病了，本來只是發燒感冒這種小病，但是我實在是找不到退燒藥，也沒能力找到什麼可以補身體的吃的，這麼一直拖著了。」

  少年垂下頭，不用看他的表情，就能體會到他的無奈與悲傷。

  童妱把手放進背包，從空間裡掏出一盒感冒藥以及和退燒藥，遞給少年。

  「我們沒地方住，想在你這兒將就一下，明天我打算去市集賣東西，你要是有空就早點幫我去占個攤位，這是報酬。」

  「啊？」少年看著藥盒，竟然驚喜到大腦當機，都反應過來後，他連忙接過藥盒，轉頭就要跪地給童妱磕頭。

  「你這是幹什麼？」

  童妱不喜歡對方搞這一套，皺著眉頭把人扶了起來。

  「我...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才好，你又給我那麼多大米又給我藥，我...」

  「行了，只是正好我需要，你也能做到，我掏出我富裕的物資僱傭你而已，沒必要那麼感恩戴德，你去照顧你媽吧，不用管我們倆。」

  童妱打斷了少年的話，她實在是不習慣這樣的場面。

  從前她做過很多好事，也救過很多人，卻很少有人像少年一樣，發自內心的如此感激她。

  少年顫抖的點了點頭，抹乾淨眼淚，轉頭去照顧自己母親去了。

  童妱隨意找了個空地席地而坐，韓念白也有樣學樣的湊到了她身邊

  剛一坐下，韓念白懷中的小女孩突然伸出手眼含熱淚的抓住了童妱的袖子。

  這孩子是童妱親手抱過來交給他的，並且童妱也沒說任何想要驅趕這孩子的話，韓念白就一直沒敢撒手。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著童妱，眼中滿是依賴，小聲喊了句：「姐姐。」

  「你媽媽呢？」

  童妱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問道。

  初見之時，小女孩一身公主裙抱著洋娃娃，被養的白白胖胖的，甚是可愛。

  可現在小臉都已經凹陷了進去，一雙如洋娃娃般的大眼睛，也暗淡了不少。

  「媽媽...死掉了...」

  小女孩低下頭，聲音細微，如果不仔細傾聽，根本無法分辨她說的是什麼。

  從一個孩子的口中聽到死字，感受到了她的悲傷，實在讓人五味雜陳，

  韓念白甚至覺得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像是一塊巨石突然重重壓到胸口一般。

  又悶，又疼。

  小姑娘或許並不理解生死究竟是什麼，但她一定知道。

  死，就代表了她永遠見不到媽媽了。

  「姐姐，媽媽說你救了我的命，我應該跟你說謝謝，可是姐姐跑得太快了，寶寶沒來得及和姐姐說，媽媽說以後要是再見到姐姐，一定要說謝謝。」

  「姐姐，謝謝你。」

  奶聲奶氣的稚嫩童音和強撐起來的笑容讓童妱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還是那句話，人類的幼崽無論是惡還是善都非常純粹。

  小姑娘如此純粹的善意，很難不被打動。

  小姑娘的媽媽將她教育的很好，只是那個只有匆匆一面的溫婉婦女，永遠都無法再見了。

  童妱深呼吸了一口氣，輕笑了一聲道：「不客氣，你叫什麼名字？」

  「寶寶叫童暖暖。」

  童妱微愣。

  沒想到這孩子跟她這麼有緣，竟然連姓氏都是一樣的。

  她還挺喜歡這個小孩的，那既然緣分已經到這兒了，收留下來也未嘗不可。

  「你還有別的家人嗎？」

  「不知道，媽媽給爸爸打過電話，可是爸爸沒有接。」

  小姑娘搖了搖頭，癟癟嘴努力憋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那以後跟著姐姐吧，好嗎？」

  「好！」

  小姑娘聽到這話眼睛都亮了，倒是韓念白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夭壽啦！

  鐵面大魔王竟然大發慈悲了！

  「你這是什麼眼神？」

  韓念白的眼神實在讓人難以忽視，童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問道。

  「沒有，沒有，我只是有點詫異，大佬你不是說他們以後的路要自己走嗎？怎麼還願意帶著這個小姑娘啊。」

  韓念白連連擺手，問出了心中疑惑。

  「不知道，或許是有緣吧，我救過這小姑娘兩次，也還挺喜歡的。」

  童妱其實也知道，想要養著小姑娘的想法，不過是氣氛烘托到這兒，頭腦一熱的結果。

  不過她並不後悔做出這個決定。

  她做事從來都不後悔。

  「嗷，挺好的，這小孩也確實挺可愛的。」

  韓念白乾巴巴的笑了笑，對童妱又有了新的認知。

  他更加看不透眼前這個年紀比自己小，心智卻超乎常理成熟的大佬了。

  不過...

  這並不影響他抱大腿，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