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就醫困難

  端午節時，杭州已經開始熱得像蒸籠了。

  

  醫科大學門診樓里密密麻麻擠滿了前來就診的人，光是掛號交費的人就已經排出了十來米遠。

  洛鳳琴心神不寧地拿著身份證擠在長長的隊伍里東張西望，這不是她第一次一個人來看病了，不過這次她心裡是真沒底！

  剛剛大夫說她的腸胃出現了一些問題，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

  想著大夫嚴肅的表情，洛鳳琴拿著身份證的手不禁攥得更緊了。

  「下一個！」

  終於排到洛鳳琴了，她生怕耽誤了後面人的時間，急忙答應著將臉湊到了窗口：「在這，到我了。」

  「掛號還是交費？」窗口的工作人員迅速瞥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又將目光移到了洛鳳琴的身上。

  「交費，我交費。」洛鳳琴遞上身份證，隨即又從包里掏出一個老舊的錢包。

  「三千六百八，現金還是網上支付？」

  「現金。」洛鳳琴已經六十三歲了，這個年紀的她對現在的高科技手機支付功能還有些生疏。而且女兒陳洛桐也特意叮囑過她，但凡要用超過一千塊錢的事情，都要跟她商量，生怕母親被騙子騙了。

  「三千六百八？」洛鳳琴低頭去掏錢包里的錢，太著急，零錢灑了一地。

  她忙彎腰去撿，這時後面已經有人開始抱怨現在這個時代居然還有人拿一大把零錢出門了。

  「姑娘，我這錢好像不夠，你數數。」洛鳳琴急出了汗，她一邊用衛生紙擦著汗一邊將亂糟糟的一把錢塞進繳費窗口。

  收款的工作人員迅速點了一下，只有一千七百多：「阿姨，這還差一千多呢，要不您還是用手機支付吧。」

  洛鳳琴忙點頭，可當她打開微信支付時，才發現裡面只有一千塊錢，還是不夠！

  「喂，前面的怎麼回事？到底交不交，不交就走開，別耽誤時間！」這時，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嚷了起來。

  「不好意思，耽誤大家的時間了，我歲數大了，動作慢，對不住啦。」洛鳳琴看著後面擁擠的隊伍，如果現在不交錢，等從銀行取完錢回來還要經過門崗的重重身份核實，掃碼，再重新排隊，這一套流程對年輕人不算什麼，可像她這樣的老年人卻是前所未有的困難。

  思及此處，洛鳳琴一邊抱歉一邊要用手機先將其中兩個檢查項目的錢交了。

  「阿姨，檢查費和做儀器的錢是一起交的。」窗口的工作人員無奈地笑了笑，示意她先站到旁邊。

  「可我不會從銀行卡往手機里提款呀，姑娘，要不你幫我......」洛鳳琴沒讓開，而是想請窗口的工作人員幫忙。可工作人員卻聳了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喂，到底怎麼回事，有完沒完了，知道歲數大了，就不能找個人陪著來看病？你這不是在耽誤大家的時間嗎？」中年男人再次開口了，這次他的聲音提高了不少，喧鬧的大廳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我交！」雖然樓里開著空調，可洛鳳琴額頭的汗珠還是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大哥，你這麼說可就不好了，咱們家裡都有老人，老人出門辦事不容易，大家都理解一下吧。」一個溫朗的聲音從隊伍外傳來，隨即一個身材高挺，長相十分帥氣的男生走了過來。

  他走出人群直接朝著洛鳳琴而去：「阿姨，要不我幫您？」

  「謝謝你啊小伙子，我不大會用付款的功能，你幫我看看。」洛鳳琴感激地將手機遞到男生手裡，不好意思地朝著後面的笑。

  「您是......洛阿姨吧？」男生看了看手機上的照片，又看了看戴著口罩的洛鳳琴，眉眼間的神韻與照片上的一樣。

  「對，我姓洛，你認識我？」洛鳳琴疑惑地上下打量男生，對他似乎沒什麼印象。

  「洛阿姨，我是南羽，小南，您不記得了？上次您陪王桂珍王阿姨去我們保險公司簽合同，是我接待的。」男生名叫南羽，是一家保險公司的保險員。

  「保險公司？啊，是你啊，小伙子。」洛鳳琴想起來了，她的確是見過南羽，在陪老友去買保險的公司，一面之緣，沒什麼深刻的印象。可沒想到南羽居然還認得自己，而且在這裡碰巧遇見了。

  其實南羽不是什麼過目不忘的天才，這只不過是他的一種所謂的職業病，加上他比較細心，才會記住洛鳳琴的。之前他還想過要將洛鳳琴發展成自己的客戶，可惜當時因為這位老人的女兒在電話里強烈的反對，他這才失去了一個客戶。

  「是真巧，阿姨，您別急，只要用這個支付一下就可以了。」南羽將平台支付的軟體打開，可這才發現，洛鳳琴手機里的錢不夠。

  「小南，你看行不行，我耽誤後面好長時間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洛鳳琴再次向後邊的人道歉，可隊伍已經越排越長，後面不了解情況的人開始不耐煩地大聲嚷了起來，甚至還有人要叫保安。

  「阿姨，您這錢不夠啊，現在咱們把錢衝進去，別急，很快就好。」南羽笑著，如春風拂面，讓洛鳳琴的心略微定下來不少。

  洛鳳琴將臉湊到手機面前，輸入了一個數字，隨後屏幕上出現了輸入密碼的提示。可這張綁定手機的銀行卡密碼是女兒陳洛桐設置的，她自己從來沒用過，根本不知道。

  「這是我女兒設置的，我不知道。等一下，我給她打電話問問。」洛鳳琴有點尷尬，當時設置密碼的時候，她還特意問過陳洛桐，但陳洛桐說什麼都不肯告訴母親，生怕她成為那些被騙老人中的一員。

  然而電話打了十幾個，就是無人接聽。後面的男人等的不耐煩了，怒氣沖沖地朝南羽去了。

  「大哥，你再稍微等一下，老人來看個病也不容易，大家都互相體諒一下。」南羽高高大大的，清爽的外型加上一張始終保持著溫和笑容的帥氣臉龐，那種不惱也不急的樣子很難讓人給他難堪。

  男人見南羽笑呵呵的也實在不好發難，只能小聲嘀咕了一句又悻悻地退了回去。

  「各位，大家互相理解一下，老人自己來看病不容易，大家照顧一下！」南羽見男人退了回去，可後面還有幾個人憤憤地表示不滿，於是便笑呵呵地朝著後面解釋著，不過他這副笑臉迎人，好脾氣再加上陽光又好看的少年氣息爆棚的臉倒真是讓後面催促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們只是朝南羽投去不滿的目光，也都不再說什麼了。

  看了看手錶，南羽將洛鳳琴拉到了一邊：「沒事，阿姨，您別急，讓後面的人先交錢，咱們再等一會兒說不定您女兒很快就能回電話了。」

  這樣貼心，細心又有耐心的南羽，完全不像是出生成長在東北的孩子，他骨子裡有著南方男人與生俱來的柔和與細緻。

  雖然是東北男孩兒，但大學畢業後的他選擇留在了這座繁華又孤獨的城市裡。其實在留下還是回東北老家這件事上，南羽是猶豫過的。他喜歡可以承載夢想和他大學四年青春的都市，他喜歡熱鬧忙碌的快節奏生活，他喜歡人們努力打拼的氣氛，他喜歡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他急於拼命賺錢，為農村的父母減輕負擔，讓村里人都為他驕傲。

  基於夢想與現實的考量，南羽留了下來，可畢業後的就業問題卻成了壓倒他的一根稻草。

  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要吃要住要生活。南羽勉為其難地進了一家保險公司，做起了他並不喜歡的保險銷售的工作。

  至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那也是因為工作。南羽最近接了一個需要買醫療保險的客戶，他是來醫院查看此客戶的病例已經住院記錄的。因為投保人六個月內沒有過住院記錄才可以辦理保險。

  兩人在隊伍的旁邊站著，等著洛鳳琴女兒陳洛桐的電話。對於南羽的熱心和耐心，洛鳳琴很欣賞，現在像他這樣的男孩子並不是很多，大家即便有心幫一位老人，可也沒有時間為此停留。

  「小南啊，阿姨沒有耽誤你的時間吧？」

  南羽看了看時間，他和客戶約了十一點到公司，可現在已經十點半了，顯然是要晚了。加上這個客戶對他說了謊，三個月前，他才做了一個手術，現在並沒有參保的資格。想到要和一個不誠實的人合作，南羽心裡便生出了不少的厭煩感。

  他給同事鄒珩打了電話，讓他幫忙接待一下客戶，並告訴他暫時不能參保。

  「你沒搞錯吧南羽，這客戶是領導介紹的，你真以為領導不知道他住過院嗎？做事不用這麼較真，你快回來吧，有辦法讓他參保的。」電話里，同事鄒珩苦口婆心，想要改變南羽這執拗又認死理的腦筋。可南羽卻覺得原則，底線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失掉的，便掛斷了電話。

  他耐心地陪著洛鳳琴，從洛鳳琴的口中得知原來今天她來看病，女兒陳洛桐是請了陪診師的，可不知道什麼原因，陪診師在接到她後卻臨時撤單，走人了。

  為了不讓女兒擔心，洛鳳琴決定自己來看病，可沒想到竟出了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