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各懷心事
2024-06-05 06:44:10
作者: 日向
朔風驚起,楓葉搖搖欲墜把住脆弱的牆皮,拉扯著嗓子耳語,然而無論多麼力困筋乏,依舊吃力不討好地跟風而去。
咕嚕咕嚕……順著最後一口下肚,彭可用手背划過殘留奶漬的嘴唇。
「昔明,這牛奶下肚,搞得我想吃點涼拌菜。」彭可肘部撐著桌子,舉著一樓見底的碗,粲然一笑。
孫昔明是在彭可入座後,這才悠悠然的給自己倒了杯剩下的牛奶。另外,習慣性地從窗台上栽種的薄荷上摘了一片薄荷葉放入杯中,味甘香清。
聞聲,衝著她偏頭而笑。「好,估計是牛奶甜了吧?我記得冰箱裡有涼拌茶……」孫昔明利索地站起身,徑直邁步向廚房間。
順著腳步越來越遠,整個臉緊繃的如同壓縮到極致的皮筋,吃緊吃緊的。彭可扭動坐著許久無感的屁股,用手擺弄著褲袋裡的小動作,混著紙邊摩擦發出不適的聲響,令她打了個激靈。
「啪嗒……嗒」
孫昔明端著碗邊觸感陰涼,半會兒,才揣著手中含著餘溫溫熱,準備好的一抹芥末直接放在彭可面前。
她舉著那雙筷子在桌面上戳了兩下,振興之沖沖的下手,夾住一塊醬瓜,眼帘閃出一雙手,直接將綠色的物體擠在上面,「孫昔明。」
戀愛一段時間的情侶,大部分都以暱稱相稱,特別是女方。雖然作為新時代的解放型青年,孫昔明更偏向叫全名,感覺更為珍重,但是只要彭可有意識的喊到他的全名,根據那氣勢洶洶的口吻,估計不是啥好事。
「怎麼,我記得你之前也是這麼吃的吧?」孫昔明雙眸疑疑惑惑地瞧著眼前人兒拿起放到嘴邊又放下。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俗話?叫芥末調涼菜——各人有所愛……」彭可停了會兒,面前的人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再說,我之前吃那也就那一次,總歸要嘗試點新鮮玩意兒。」
被話嘮屬性包容的彭可對著寵溺感所包圍會心一笑的孫昔明,瞧那一臉側耳聆聽十分認真的模樣,就像是在看孩童般歡喜。有那麼一瞬間,彭可想著,未來他也會這麼看他們的孩子嗎?
思緒接近尾聲,兩人相視一笑,各自相約好事的默默不語,彭可啟張開合的嘴,欲言又止。
孫昔明倒也是,想說說關於王叔的事兒,但是打自個兒,心裡知道這將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在真相和幻想之間角逐,總歸以支離破碎為結局。
正當他想打下決心開口時,彭可倒說出令他措手不及的事兒……
「你父親孫明還在世嗎?」彭可先是低著頭,緊張的摳動指甲。感到對方半天支不出一句話,她小心翼翼的抬雙眼眸,對上了那雙帶著荒蕪而又深不可測的眼神。
急忙緊跟著解釋,「不是,我是說……你的父親可能跟……或者也是……就是感覺你的父親可能?」
吞吞吐吐,欲說還休的她感覺怎麼解釋好像也攏不上腦子說的第一句話,只好無休止地滾動著口水,希望孫昔明不要覺得奇怪,說的再準確點,就是疑心。
「我的父親可能還活著?」孫昔明用著那雙黑漆漆的眼眸中透著通徹的她,他嘴角難免一勾,「不會,不會了……」
他,埋藏著心酸直愣愣的看著她,眉眼之間傳遞著細微的波動。
「他早在我高二那段時間去世了,而且我是看著他火化的。」孫昔明的聲音很輕,眉毛稍稍翹起,眼彎彎,嘴角卻是向下的。
可笑的是,他父親死亡那一年,親生母親也相繼離世,並沒有孫明所說的幾個兩三好友去送母親,在葬禮儀式上,或許,也只有他自己吧!
啞然沉吟的彭可默默撫上他鬆散的雙手,溫柔而有力的觸摸感像觸手可及的雷電激動了全身的血經。
對於孫昔明青少年時期的經歷,多少從上了年紀輩的老警員那裡得知,父親先去,母親後亡,而她至今也不知道,孫昔明這長長的上半生一直在跟病魔所鬥爭,無休止的。
「我猜想你應該知道我的父親和你師傅有所糾葛吧。」孫昔明抽泣一身鼻息,說道。
彭可再次點頭,神色堅定了些許。
氣氛有種莫名的發熱,使得全身躁動了起來,孫昔明抽出雙手,語氣慢悠悠地說,「我最近也估摸著,我父親和季師父有點情感,在葬禮那段時間,我依稀記得見過季師父,身旁還有一個男人,好像是王叔。」
「王叔?」彭可一聽,隨後聳聳肩膀,說,「王叔啊,是我師父的學長,師傅和你父親是同一年級的學生,那麼估計王叔跟你父親也相熟,這麼說來……」
她的思緒回憶起當初攜帶孫昔明見王叔的第一次場景,怪不得王叔會覺得他面容像似些他的老友,怪不得。
「當年,我聽師傅講,他們是鐵三角的關係,而且我還是師傅得力的大弟子,估計這也是王叔一直待我如親生女兒般細心照顧吧!」
孫昔明看著眼前一說到師傅誇獎自己的話,就喜笑顏開的彭可,輕笑了兩聲。
「那你有沒有當初王叔他們三個年輕時候的照片啊,這麼多年了,我還未去看過我的父親,該去祭拜一下長輩了。」孫昔明眉目肅氣,「我想我的父親也怪想他們的。」
彭可回想著師父曾經生前留下的相片冊,如今還完整保留在自個身邊,強大的記憶力於回憶的溯朝裡面像書本似的翻動幾頁。
「好像有的,我這就去給你拿過來……」彭可倉促的站起身,還想繼續說著什麼?只不過在心裡說了——要不要我陪你一塊去啊?畢竟現在我還沒有見過你父親老人家。
她看著一臉陰沉沉,低眉垂眼的孫昔明。到嘴邊的話,又被硬塞了回去。
20幾歲的年紀,已經不是十幾歲的晃蕩直率了,總有一些言不由衷,如果他沒有定下心來,自己強求也不是甜瓜。
「諾。」
孫昔明接過些許邊角泛黃的相片,模樣看上去保存的很嶄新,只不過歲月的痕跡依舊停留在邊邊角角,他感受著相片帶來的餘溫,忽爾感到一陣陣的慵懶感席捲而上,沉重的四肢讓他一次又一次撲閃著雙眼,對於相片後面書寫的文字,腦袋一片空白。
然而此時,彭可心裡卻在想,那……那個筆記又是什麼呢?確實是孫明所寫,但是如果他知道這些,為什麼又不一一告訴自己呢?難道必須要自己一次又一次去問嗎?
她俯視著垂頭的孫昔明,晃悠的燈光照射著他的頭髮,眼睛似乎看不清了,明晃晃的重影搖啊搖啊……
「昔明,我今天打掃衛生,我看到了……」彭可當初的直言直出,如今卻被心思惹得磕磕絆絆。
「什麼?」
她暗自嘖了一聲,糾結使她抓耳撓腮,「師父是調查你父親真正的死因而被他殺的,我有種預感,這一切都因孫明而起,所以或許按照這個思路,會有名堂。」
彭可並沒有直接告訴他,從書房發現的筆記以及兩張冥幣,而是變著法的想要孫世明去調查當初父親死去的原因——她想,既然師父都能想到,那麼,何況是作為當事人的兒子呢?而且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倆一塊聯手去調查,這兩件按在心口尖的案子,不就會逐一偵破嗎?
可是幻想是豐滿的,現實總歸是殘酷的。她永遠不會知道,危險正向他們逐漸靠攏……
「嗯。」孫昔明語氣很冷又很輕,估計是他身體的疲憊,讓自己力不從心。
話語間,他扶著桌邊站起身,身體短暫的發出震顫。彭可此刻正將桌子上的殘羹剩奶一一放回冰箱,轉身看到步履極緩的孫昔明,沉重的一呼一吸聲,讓她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彭可大步向前,左手擱在他的背後,像是攙扶,可孫昔明的重心點壓根不在她身上,只是短暫間小臂上的觸碰。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避開彭可,唇齒間相互的觸碰,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你放開我,我可以一個人走。」
這段話揣著厚重的鼻音,似乎僅僅一頓晚飯的時間使他感冒了般,孫昔明的脾氣降到冰點,他固執地甩開彭可一次又一次向前的攙扶,像甩掉纏人的跟屁蟲,眼底略顯嫌棄的寒光,不僅令彭可身體一冷,雞皮疙瘩從手指間迸發到渾身。
怎麼回事?他以前不這樣……怎麼最近情緒越發不穩定啊?一開始是拒絕參與隊裡半年一度舉行的野餐活動,彭可明白,按照孫昔明的心思,不參加也屬正常,只是他唯一一次不參加,也就是他剛來隊裡的那段時間,最近一次就突然發生在接手閣樓案左右。
細細想來,和隊員們的相處也逐漸見不到孫昔明的身影,感覺他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而且充斥了他大半的生活。
和自己的相處模式,也似乎逐漸回升到剛認識的那段時間——清冷,言寡語,對待自己也少了幾分暖心,或者說是上心吧。
反而是他跟隊裡的心理顧問封沉,走得越發近了,兩人身上逐漸染上了相似的光點,高度一致的兩人,似曾相識的模樣,這讓彭可有時還犯了認錯人的壞毛病,他,最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