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最後的救贖
2024-06-05 06:42:51
作者: 日向
他的雙腿匍匐在地,周身充斥著強烈的刺痛感,那張慘白的臉龐上僅有兩隻死魚般呆滯的眼睛,透露著青灰色的死氣。
……
去往師父家的路途,彭可心中除了糾結的對抗,不免於眼前一成不變的風景,那股悵然失落感緊跟其後。
順著逆風,她使勁咽下無數次分泌出的口水。此刻,夜晚來襲,灰濛濛的一片無不帶給她孤獨的落寞感。
當年的她,最怕孤身一人站在黑夜無邊的晚上,幻想著如果是師父在旁,肯定早就將她籠在肩內,抱得緊緊的,想跑似的奔回家中,還會時不時地講個玩笑激她開心。
越這麼想,她的眉眼露出微笑;好在她的身旁早已不是孤身一人,好在有孫昔明,不用再努力的偽裝自己了。
雙手插在衣袋裡,抖抖肩,抬起低落的頭,匆匆大步趕往師父家。
時間晚了,小區路徑上少了喧鬧的人影,多了無數燈火通明。「我們的責任就是守護著萬家燈火。」她感慨著師父的話語,眼睛閃爍著點點星光,嘴裡輕輕念叨著。
快到的時候,身後響起了熟知的男聲呼喚,轉身一頓,「封沉,你怎麼在這?」
樹下,封沉向她揮揮手,透著黃昏的光,看清了臉龐這才證實了自己的猜想,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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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就住這啊!都幾十年了。」封沉似乎帶了遮光的美瞳,把整張臉龐遮掩在黑夜裡,只能稍微看出臉型,「話說,你在這幹嘛呢?」輕率的語氣。
「哦,我去看看師父的家,好多年沒回來了,怪想念的。」彭可坦白直率的回應夾雜著微微嘆氣。
眼前高半個頭的男人輕微點頭,停頓了許久,「那行,我先走了,我妻子還在家等我的醬油呢。」
彭可注意到對方左手拎著的醬油向她晃了晃,婉兒一笑,「羨慕你呀,拜拜,快去吧!家裡還有人等著。」
兩人互相道別後,各自往反方向而走。
男人向前走了幾步,漠然轉身望著她的背影,模糊不清蔓延他的一身。
「咔嚓」曾經藍色的鐵門逐漸被灰青所覆蓋,發出斷斷續續吱吖的響聲。彭可按照習慣,將鞋子換下,赫然發現鞋架上早已布滿了細細碎碎的灰塵,盯著空白的鞋子久久地發起了呆。
原來,這都過去兩年多了。師父的家,我已經忘的差不多了,我不該,我不該那麼久還不回家的,對不起,對不起……
心中五味雜陳,一雙手輕輕觸碰著記憶中的牆面,眼睛恍恍撲閃著,眼珠沉默著回想師父往日在側青澀的時光。不敢大口呼吸,害怕眼前正微笑的師父消失殆盡。
嗚咽聲在口腔中蔓延,下巴直直的向天花板抬去,眼角的淚花流流向髮鬢。
窗戶透出來燈火細碎的光芒,咽下一口氣後,兩手擦拭著臉龐的淚珠,「好的,師父,我該長大了!」嘴巴鼓起包子似的,向自己無聲地打氣。
回想起師父經常把重要資料或者是文件放在書房內。彭可小心翼翼的翻箱倒櫃卻井然有序。
木櫃的深處透著閃光,在漆黑黑的一片顯得格外耀眼,她擼起胳膊,向內伸去。金屬和木板的碰撞發出「斯拉」聲,無數次見到的銀灰色十字架緊緊靠牢在手心中。
彭可眉眼皺起,怎麼又是它?正疑惑著,項鍊拉出時附帶著紙張引起了她的注意。
上面寫了四個字——「愛與救贖」,後面淡淡的摻雜幾個字,但看不清,隱隱約約卻像個「孫」字。往後翻轉,竟然是一張孫昔明和師父的照片,年齡幾乎差不多,相貌很登對。但是右下角的日期告訴她,這不是孫昔明。
2004年?昔明那個時候不才剛成年嗎?這,難不成是昔明的父親!他和我師父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腦海里回想起師父曾經說起過的孫隊長以及從昔明斷斷續續了解到的信息,總覺得大概不差了。
彭可從抽屜里拿出鉛筆,慢慢的側劃出並不明顯的痕跡,漸漸顯露出有些不搭的字體——半響,似乎是個心字底,還有一個日?不免有些看不懂,這兩個怎麼也搭不到一塊啊?
緊接著,從一點點書籍中隨手翻出一張紙片,像是一封信,手寫信。字體很清秀,清晰有力,是師父寫的。一看到字體就蹦出來的回憶。
「曾經你說我在窘迫之中將你拉出泥潭,我很慶幸我遇見了你。但是我害怕你深陷其中,我想勸你放手,為了我,為了你。不管如何,我們擁有自己的生活,可以去創造未來,不屬於任何一個人!放手吧,好嗎?」彭可一字一句的念出聲,奇怪的是,感覺像身臨其境般,心中閃現出痛心的疼痛,嘴唇發著抖動。
有一瞬間,感覺離真相越發近了。第六感告訴她,就出現在曾經的孫隊身上。探案的刺激性和成就感越發足了,趁著這股勁,她快馬加鞭的回公安局,還未經上級同意便偷偷潛去了檔案室。
「師父是2001年進入本市公安局的,好像當年的孫隊也是一個部隊的……」Nohoney不斷的計算著日期,手停不下翻找。
姓孫的姓氏本就很少見,當她從一疊疊木箱中找到陳年的唯一孫父的檔案,彭可有些激動,順著白色的絲線,一圈一圈纏繞下來,深知思緒也會越發透明。
逐一掃視了一遍平常的信息,卻在曾用名這裡不由得心中一慌神——孫志明。
「什麼?孫志明!」身子猛然一震,站起身,不由得向後倒退了,「是那個1976年自殺身亡的孫志明?不可能啊,總不會死而復生詐屍……或許是那個年代,重名的機率比較高!」
寧願她相信這種普遍的說法,當她看到孫父的字跡和當年孫志明的手寫信封一模一樣時,眼中突然有破天荒的驚慌神色,總感覺周圍冷颼颼的,不由得有股心虛害怕的感覺。
彭可著急忙慌地將箱子合攏,手裡持著孫父的檔案,小跑離開了公安局。身後的男人看著漆黑的天空,白色的霧氣從嘴中冒出來,冷哼聲。
後來幾天裡,彭可有意無意向孫昔明問起孫父的情況,得知孫父在2008年便因車禍事故逝世了,而同年,季春時也……
這不由得使她起了疑心,她的想法有些細思極恐——是孫父一手策劃的孫志明自殺。
她仍記得孫昔明談到父親處理案件的時候英勇無畏,意氣風發的樣子,似乎對父親並不是表面上的無關緊要,而是一股自豪的情緒。
是否要告訴他這個猜想呢?雖然在彭可的心裡有過無數次告訴他的情形或許是孫吉明崩潰、不解……但又在無數次的清晨,將這種想法扼殺了。
警方是要講證據的,在沒有充分的證據條件證明下,這種確是站不住腳跟的。她決定不辭而別,腦海中忽然閃過師父死去的景象,她緊張地揪起了心。最終還是獨自去重蹈這些持續了多年的案件。
離開的那天,孫昔明如同往日般一塊兒去上班,等到下班時分,彭可的臉上出現股憂愁。
孫昔明眼光疼惜,一雙飽有餘溫的手輕輕撫摸在她的臉頰上,來回的輕撫,像只安慰受傷的小綿。
「怎麼了?最近算不算很累啊?」孫昔明溫柔開口,靜靜等待著她的回應。
彭可呼吸聲越發急促,口中含著哽咽,「沒……沒有。」
孫昔明一言不發,將她一把摟在懷中,緊緊的,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進心窩裡。一雙手抱著她的後背,拍撫著。
彭可實在是忍不住了,小聲抽泣著,眼角的淚花洶湧而至。最終,將男人的心房淋濕。
慢慢地,他俯身吻上了女人睫毛上未落的淚珠,隨後溫柔繾綣的上唇觸碰柔軟的下唇,將一切思緒拋之腦後,細膩地纏繞住了她的齒間,後而更深入的游移,熾熱纏綿。
孫昔明印象中是在一片烏黑的空間裡醒來,四周圍繞著青藍色的鬼焰,殘破的碎布條伴隨著深厚的滾滾濃煙席捲而來。
隱約中,他似乎看見了西方的撒旦邪笑著面對著他將手持的十字架撕碎兩塊,借著火焰化為星星點點的黑色灰燼。
許久未聽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卻是一張倒掛著慘白的臉直愣愣地盯著他,一生灰暗渾濁的雙眼,深無見底的嘴角扭曲放大著,如同正在融化的蠟像般向他撲過來,「時間不等人,我們經等的夠久了,該讓秘密袒露出來了……」
孫昔明驚愕的抬起頭來,只覺得一顆心砰砰的狂跳,整個世界似乎都充斥著這種巨大而沉重的心跳聲,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雙手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頭,正沁出滿手的冷汗。
待緩過來一陣,身邊早已沒有了心安的呼吸聲,取而代之是空蕩蕩的冷落感。孫昔明沉住嗓子,向外喊了幾聲「彭可。」卻無人回應。
直到他發現床頭櫃留下的一張淡黃色的紙張,上面寫著:昔明,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了,我想與其庸人自擾,不去看淡點好,放心,如果不出意外,我很快就回來,照顧好自己。
孫昔明有一瞬間眼神失去了光澤,將紙頭狠狠地揉搓在一塊兒,卷在自己手心裡。「為什麼每一次都要……」回憶演畫好似的,在腦海中播放。
「你為什麼要離開我?」男人摔打著身旁觸手可及的玻璃杯,「難道我對你不好嗎?」
「不,你對我很好,但是你不覺得這種『好』很有隱患嗎?」女人用力拽了拽手中的行李箱,滿臉的苦水,「如果你被抓起來了,我和肚裡的孩子怎麼辦?」
男人手中的動作停頓下來,一臉的難以置信逐漸轉換為欣喜,「什麼?你是說我要當爸爸了!」
女人抽泣著鼻尖,「是啊,本想著告訴你的,但是你的行為是在拿我們的生命開玩笑!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你不能拿他們的東西強加在你自己身上,而去被迫傷害無辜的人!你懂嗎?你懂嗎?」
女人越說聲音越發高昂,手臂越發用力以至於青筋繃起,嘴唇無聲的哆嗦著,眼睛裡充滿了憤怒和不舍之情,最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男人被反駁的話語怔在原地,這種話他聽了無數次,卻沒有一次像如今這樣忐忑不安。他想下一次的衝出去,但是樓道里已經沒有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