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會再放棄

  祝夏桐感嘆完，看著宋愉一臉沉思，疑惑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宋愉低頭喝水。

  吃罷飯，談懷戎站在門外，朝著宋愉招手。

  祝夏桐的視線從兩人之間轉了個圈，嘆息似的笑了笑。

  「看來緣分真的不分先後，我追在談懷戎身後十三年，抵不過你的半年。」

  她看向宋愉，語氣真誠，「希望你們兩個能一直走下去。」

  許是祝夏桐身上頹敗的氣息太過濃郁，宋愉心裡莫名不安，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緣分不緣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

  祝夏桐垂下眼瞼。

  眼前人也好，心上人也罷，她都沒資格擁有。

  隔著薄薄的衣袖，宋愉摸到了祝夏桐手腕上針織物的觸感。

  只一瞬，祝夏桐拉下宋愉的手，神色如常，揶揄道：「快走吧，可別讓談總等急了。」

  那是什麼？

  是錯覺嗎？

  宋愉眼裡漫上一絲震驚，又看向祝夏桐的手腕。

  被注視著的祝夏桐神色微微慌亂，忙朝著門口推宋愉，「可別發呆了，一會兒天都黑了。」

  宋愉來不及開口多問，就被推進了車裡。

  回公寓的路上，宋愉低著頭，無意識的念出自己的疑問。

  「人在什麼時候，會在手腕上綁麻布呢？」

  談懷戎順口接道：「麻布？」

  「除了夏天的衣服外，那大概只有醫院才會用。」

  宋愉心頭提起一口氣，「怎麼說？」

  「術後繃帶？止血之類的，用著方便，透氣性也好。」

  聽著這話，宋愉更加確信自己那一瞬間的猜測，頓時心驚肉跳。

  「談懷戎，我們可能需要回去一趟。」

  尚且一事無知的談懷戎，看到宋愉凝重的神色，若有所感，「唐明，掉頭，我們回去。」

  車子開出去不到十分鐘，回來時唐明踩足了油門，五分鐘就到了祝家別墅門口。

  五分鐘而已，大門已經鎖上了，宋愉臉上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握住她冰涼的雙手，談懷戎面色微寒，向著背後吩咐道：「唐明，去後備箱拿扳手或錘子。」

  「啊？」唐明傻眼。

  私闖民宅犯法啊！

  他朝四處看了看，確認附近沒有人，心裡默念警察來抓總裁和夫人的時候可不要找他啊。

  雖然他是從犯，但他是被迫的啊。

  唐明心下瑟瑟，去後備箱拿了個扳手，特意隔著手套暴力撬開了別墅大門。

  三人分頭在別墅里尋找，片刻樓上傳來宋愉的尖叫聲。

  「夏桐！！！」

  床上，女人安詳地閉著眼睛，手腕處血色瀰漫，自她身體裡開出極盡靡麗的玫瑰，帶走她的生機。

  眼前的一幕視覺衝擊太過強烈，宋愉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談懷戎從她身後衝上來，抱起祝夏桐就往外走。

  宋愉驀然回神，像閉氣久了一樣大口呼吸，同時急匆匆跟了上去。

  ……

  醫院裡。

  急救過後，ICU病房外醫生拿著診斷報告，皺著眉頭問：「誰是病人家屬？」

  宋愉沒說話，談懷戎硬著頭皮回：「我，我是她哥哥。」

  又拉住宋愉，「這是她嫂子。」

  醫生看著他們的目光一下子凌厲起來，「病人有既往抑鬱症史不知道嗎？還敢讓她接觸大劑量助眠藥物？」

  「抑鬱症？」談懷戎愣住，喃喃道，「怎麼會？」

  「重症抑鬱症，你這個哥哥怎麼當的？這都不知道？」

  醫生疑惑地皺著眉，「難不成……」

  他們幾人間的關係太複雜，為避免牽扯出更多，宋愉連忙道：「知道知道。」

  「知道你們還不看好病人？」

  醫生瞪大眼睛，看著談懷戎一臉的指責。

  宋愉陪笑，「對不起對不起。」

  「你還笑得出來！」

  醫生譴責的眼神像刀子，宋愉立刻噤聲，硬堆起來的假笑也散去。

  聽醫生訓斥了半個小時，他們已經知道了祝夏桐常年抑鬱並且服用藥物助眠的事實。

  從樓梯走上來，看著守在門外的宋愉，談懷戎點頭示意，「已經通知潛朗過來了。」

  宋愉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腦子裡亂成一團。

  她還是很難接受，一個下午才告訴她想要活下去的女孩子，怎麼轉眼就想不開，去吞了藥。

  不管怎麼樣，祝夏桐明明還年輕，她還有大把的人生……

  所謂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宋愉知道，祝夏桐遭受的不是她能想像的，她不能輕飄飄地說出類似「放下」這種話。

  如果祝夏桐真的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會不會有個人陪著她……

  宋愉心亂如麻，看著身邊的談懷戎，失落地拽著他的手，像是尋找黑奧中的一絲光亮。

  從她的眼神里，談懷戎看懂了她在想什麼，一把抱住了她。

  「阿愉，不要胡思亂想，你想的永遠不會發生，我是你的。」

  宋愉聞言渾身一震。

  談懷戎清晰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她回抱住他，不再說話。

  病房內，已經清醒的祝夏桐聽著這句宣言，眼中的光亮一點一點暗淡下去，眼淚順著蒼白的面頰流過，浸濕了枕頭。

  可她的嘴角卻噙著淡淡的微笑。

  談懷戎放下了，宋愉放下了。

  她也該重新開始了。

  接到電話，顧潛朗馬不停蹄的從祝父的醫院趕了過來，他髮絲凌亂，下巴冒著胡茬，西服微微褶起。

  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著談懷戎揮出一拳。

  「你明知道她喜歡你！為什麼還要刺激她！」

  雖然擋掉面前的拳頭，談懷戎為了卸下衝勁還是後退。

  宋愉擋在他們中間，拉住發瘋的顧潛朗，「你冷靜點！顧潛朗！」

  「我冷靜什麼？夏桐都快為了他死了！既然這個男人永遠看不到她的好！」顧潛朗看著談懷戎的眸子盛滿怒火，「那我就教訓教訓你！」

  宋愉還想說什麼，談懷戎卻攀住她的肩，搖了搖頭，「他現在需要發泄，你攔不住的。」

  「住手！」病房的門被打開，祝夏桐一臉無奈。

  「你醒了！」宋愉滿臉驚喜。

  顧潛朗機械地轉過頭，「你、醒了？」

  同一句話，顧潛朗卻問出了小心翼翼的意味，方才要和人幹仗的囂張氣焰全無。

  看著圍在病床外的眾人，祝夏桐一一點頭，最後輪到顧潛朗，她眸色微冷，「你，給我進來。」

  啪地一聲，門被關閉，隔絕了一切視線。

  吃瓜達人唐明立刻貼了上去。

  宋愉吃驚，「你怎麼能這樣毫無心理負擔？」

  然後也將耳朵貼在門上。

  不樂意自己老婆和別的男人離得近，談懷戎隔開他倆……然後也貼了上去。

  門內。

  祝夏桐面色微寒，「知道錯哪了嗎？」

  顧潛朗因為看見祝夏桐甦醒而產生的滿心歡喜滅了下去。

  因為談懷戎嗎？已經喜歡到見不得自己傷他一絲一毫了嗎？

  他面上淡淡，「知道。」

  在這場喜歡里，他從來是自作多情的那個，無論付出多少。

  看著顧潛朗眸光寂滅，祝夏桐閉了閉眼，最後無奈地開口，「你知道個屁！」

  祝夏桐從未在人前失態，這番話語從她嘴裡說出來，顧潛朗下意識的涅起了自己的大腿肉。

  嘶！疼！

  顧潛朗倒吸一口涼氣，祝夏桐看著他蠢蠢的行為，搖了搖頭，「是真的，你不是在做夢。」

  「那你……」

  下定決心，祝夏桐攥緊雙手，「我沒事。」

  顧潛朗垂下頭，不知道是在安慰誰，「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房間陷入沉默，良久，久到外面聽牆角的三個人腿都麻了

  祝夏桐發出一聲嘆息，「對不起。」

  顧潛郎麵皮一緊。

  對不起什麼？

  無論是幫祝家，還是試圖替她向談懷戎出氣，這一切都是他自願的；還是說，因為喜歡談懷戎無法回應他，而說對不起。

  他不希望是後一種。

  他知道祝夏桐的病情和她的一切所作所為，但還是喜歡，這份喜歡之於他從來無法逃避。

  知道自己無法淡然地接受這份拒絕，他連忙起身，拉起門把手就要出門，「剛醒來，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門外的宋愉等人急忙避開。

  祝夏桐卻不容他迴避，拉住他的胳膊，重複道：「顧潛朗，對不起。」

  「對不起無視你的喜歡那麼久，對不起利用你的能力保護父母，對不起……」

  雖然被拉住滿心歡喜，但是聽著祝夏桐的每一句話，顧潛朗的心還是如同沉水的船，一點一滴落了下來，到最後，沉在海底，再透不出一絲氣泡。

  他掙開祝夏桐的手，開口打斷，「我知道。」

  在心裡，他已經預演過無數次被拒絕的場景了，比起那些，至少這場拒絕還算得上體面。

  祝夏桐看著背對自己的男人，怒其不爭，「你又在這裝什麼傷情！」

  原來他的傷心，在她眼裡只是故作傷情，顧潛朗攥緊的手鬆開，只能又無力地攀上門把，像是攀上溺水時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故作鎮定，「我去給你倒杯水。」

  宋愉他們一聽，又趕緊散開。

  祝夏桐咬牙，「你聽我把話說完！」

  顧潛朗才終於回頭，刻意避開祝夏桐的眼眸，「你說吧。」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祝夏桐深吸一口氣，「按理說我沒有任何資格，再對不起你了。」

  「但是這次，對不起，請讓我試著喜歡你。」

  顧潛朗驚喜抬頭，又要掐大腿，祝夏桐拉住他，「你沒做夢。」

  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顧潛朗眸中溢出歡喜和不解。

  「可是你……」他握住祝夏桐腕上滲血的紗布。

  「這是之前的，」祝夏桐拆開紗布，裡面露出幾個破了的大水泡，「自己做飯時候燙的。」

  哈？門外的宋愉等人一臉懵逼，所以他們都猜錯了？

  門內顧潛朗疑惑的聲音再度傳來，「可是那藥……」

  祝夏桐面上一熱，「大概是和維生素弄錯了。」

  ……

  安頓好新誕生的一對小情侶，宋愉和談懷戎心情大好的從醫院出來。

  陽光正好，談懷戎褐色的眸子在光線下熠熠生輝，宋愉仰頭認真看著他，「談懷戎，對不起。」

  談懷戎挑了挑眉，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對不起，我再也不會放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