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次交鋒

  翌日，談家老宅。

  宋愉這一覺睡得很沉，但做的夢光怪陸離，紛雜混亂，導致她醒來感覺比一夜沒睡還累。

  強打精神下樓來到餐廳，還沒坐下，她就聽見杜毓梅陰陽怪氣的聲音。

  「第一天就起晚，知道的以為是進門當媳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當姑奶奶的。」

  宋愉身形一僵。

  心中默念「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她努力扯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不好意思，昨天有點累，夜裡睡得沉了點，以後我會注意的。」

  

  「累？」杜毓梅上下瞟了瞟宋愉，「你有什麼可累的，懷戎昨晚又不在家。」

  忍住，忍住……

  見宋愉沒反應，杜毓梅眼裡的鄙夷更甚。

  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教養，也沒膽量，這就是老爺子千挑萬選的兒媳婦？

  提親前她建議老爺子再考慮考慮夏桐，還被訓斥多嘴。

  但是看看，真是比夏桐差遠了。

  眼見杜毓梅還想開口再呲兩句，宋愉放下筷子，拳頭攥得邦邦硬。

  「啪！」

  一聲碗筷相碰的聲音，讓兩個蓄勢待發的女人都愣住了。

  是坐在杜毓梅旁邊的談懷文，談家大公子。

  「毓梅，小愉昨天忙了一天，起得晚可以理解，你作為大嫂要體諒她。」

  「大嫂？你問問他們夫妻倆哪個把我當大嫂了？這個家都快容不下我了！」

  「你！」談懷文氣結。

  「誰容不下你了。」

  蒼老卻威嚴的聲音響起，頓時讓所有人熄了火。

  「爸。」「談老。」

  「該改口了。」

  「啊？」宋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談老說的是她，不太自然地喊了一聲爸。

  老爺子應下，視線掃過幾人，眉頭驟擰。

  「懷戎呢？」

  杜毓梅心裡有火不想張嘴，宋愉則不知道怎麼張嘴。

  兩個女人皆保持沉默，談懷文只好開口：「懷戎昨晚不在家。」

  「什麼？！」老爺子花了一晚上消下來的火瞬間燃起來，眉心的川字都直打結。

  昨夜和小兩口「溝通」完，他吃了降壓藥就休息了，不知道談懷戎離開。

  「怎麼回事，怎麼沒人攔著他！」

  談懷文只在昨晚聽妻子說弟弟和她頂嘴，具體情況不知，這下也說不出來了。

  全程目擊者李叔適時出聲：「二少爺突然要走，沒說原因，我們……攔不住。」

  「何止攔不住，還讓我們少管閒事呢。」杜毓梅記恨談懷戎昨晚懟她，火上澆油。

  「你給我少說兩句！」談懷文也惱了，妻子今天怎麼了，句句帶刺兒！

  老爺子抬高手裡的龍頭拐杖狠狠懟了兩下，咚咚地似乎要把地懟穿。

  「逆子！去，把他給我找來！」

  管家奉命去找談懷戎，餐廳里誰都沒心思吃飯，一場早餐不歡而散。

  二公子新婚第一天，談家烏雲密布。

  「毓梅，懷戎和你不對付我理解，他和家裡誰都不對付，但宋愉剛嫁進來，沒招你沒惹你，你不要把氣撒到她身上，傳出去對你，對談家都不好聽。」

  鑑於妻子像吃了槍藥一樣，談懷文不放心直接去上班，臨走前對她勸告一番。

  這話讓杜毓梅瞬間炸毛，大聲質問談懷文為什麼要向著宋愉，心裡還有沒有她這個老婆。

  「夠了！一把年紀還無理取鬧，毓梅，從前你不是這樣的。」

  說完，談懷文拂袖而去。

  杜毓梅站在陽台上望著丈夫的背影，心火越燒越旺，直要從眼裡噴出來。

  昨晚跟他說談懷戎頂嘴的事，他就不當回事，今天又替宋愉說話。

  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就在此時，一道倩影迎著談懷文走來，兩人停下來說了兩句又錯身而過。

  杜毓梅驀得激動起來，想到自己大少夫人的身份才硬生生穩住，轉身快步下樓。

  樓下客廳，老爺子不在，宋愉沒事可做，四處閒逛熟悉環境，不防在樓梯口碰到杜毓梅。

  「你怎麼回事，走路不睜眼嗎！」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宋愉一口氣提到胸口剛要撒出去，卻見杜毓梅徑直略過她向前走去。

  「夏桐！」欣喜的語氣和剛剛嫌棄宋愉時天差地別。

  宋愉循聲望去，一個相貌清麗的女人映入眼帘。

  「剛在陽台上就看見你了，怎麼這麼早來，吃早飯沒？」

  「謝謝大嫂，我吃過了。」

  大嫂？宋愉挑眉，這又是談家的誰？談懷戎好像，沒有姐妹吧。

  杜毓梅像來到自己的主場，親昵地挽著女人的手，看向宋愉的眼神藏不住的得意。

  「你是來找懷戎的吧，不巧，他昨晚就不在家，也不知道新婚夜能跑去哪。」

  「嗯……」女人遲疑了幾秒，目光從宋愉身上划過，一開口語氣嬌羞：「昨晚，他和我在一起。」

  「哎呀，」杜毓梅狀似驚訝，「我說呢，昨天你不來婚禮我還擔心，原來……」

  可以，話說到這裡已經很明了了，宋愉終於明白杜毓梅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看來這位夏桐小姐才是談懷戎真正的愛人，杜毓梅的理想妯娌。

  兩人一唱一和，把談懷戎被迫和心愛的女人分離，卻始終戀戀不忘，在新婚之夜不顧父親的命令追尋愛人的戲碼唱得淋漓盡致。

  宋愉看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她眼珠微轉，隨即向上彎起嘴角，「原來是夏小姐。」

  「我姓祝。」

  「噢不好意思，原來是祝小姐，都怪懷戎沒和我提過你，大嫂你也是，懷戎的好朋友來你也不給我介紹，害我念錯人家名字，讓外人笑話。」

  「祝小姐，昨晚謝謝你照顧懷戎，他沒打擾你休息吧，不過你也該給我們來個電話的，家裡人都很擔心他。」

  一套平砍連擊帶順劈，杜毓梅和祝夏桐當場愣住。

  初次交鋒，宋愉輕鬆勝出。

  她以女主人的姿態站在客廳中央，落落大方，笑得真誠無害。

  切，不就是演戲嗎，誰不會啊。

  祝夏桐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唇瓣微張，眼睛裡滿滿都是歉意。

  杜毓梅見狀向宋瑜甩了一記眼刀，拍著祝夏桐的手安慰她。

  「別聽她瞎說，懷戎都那麼大人了，我們沒什麼可擔心的。」

  就在此時，老宅大門敞開，一輛保時捷標誌的黑色汽車緩緩駛入。

  是被李叔從公司叫回來的談懷戎。

  大嫂和祝夏桐一見他進門就滿臉緊張，倒是宋愉，笑容甜甜地和他打招呼，好像兩人真是新婚燕爾的夫妻一樣。

  角色適應地還挺快。

  談懷戎淡淡地回了句嗯便直奔樓上書房，對於杜毓梅和祝夏桐，半個眼神都沒分過去。

  這下倒真是讓宋愉有些驚訝了。

  她還以為會是大型修羅場，都準備好開戰了，結果他就這麼走了？

  這個祝夏桐，到底是不是他情人？

  書房裡。

  「你個臭小子，還知道回來，你是要氣死我嗎？！」

  老爺子的聲音近乎咆哮。

  「你是不是答應我昨晚老實待在家裡，出爾反爾，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啊？」

  怒極攻心，他眼前一陣發黑，腳步踉蹌了一下。

  談懷戎眉心微皺，下意識伸手要去撫，卻又在老爺子緩過氣來的一瞬悄悄收回。

  「走，跟我下去，去給你媽上香。」

  難得，談懷戎沒反駁，默然跟在老爺子後面下了樓。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客廳，正聽見杜毓梅問，「夏桐啊，你工作那麼忙還要照顧懷戎，昨天真是辛苦你了。」

  聞言，談懷戎犀利的眼神直指祝夏桐。

  祝夏桐立刻慌亂地別開眼，心虛得不行。

  老爺子一聽談懷戎昨晚是和別的女人待一起，心下不悅，白了他一眼，語氣冷硬道：「老李，送祝小姐回去吧，懷戎宋愉有事，不方便招待客人。」

  還沒等祝夏桐有所反應，杜毓梅連忙開口:「爸，我來招待夏桐就行……」

  「行，那你和她一塊走吧。」老爺子直截了當。

  李叔上前對祝夏桐做了個請的姿勢，祝夏桐看了看無動於衷的談懷戎，只能把求助的眼神轉到杜毓梅的身上。

  可杜毓梅哪裡還敢吱聲，老爺子明顯已經生氣了。

  她就是再想讓祝夏桐留下膈應宋愉，也不敢公然挑釁家裡的大家長。

  祝夏桐無法，只好跟著李叔離開，臨走前深深望了談懷戎一眼。

  那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給亡故的婆婆上香有諸多講究，要沐浴，換上稍微素雅但又不失喜慶的衣服。

  宋愉和談懷戎一同上樓。

  兩人並肩而行，宋愉心中默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倒是挺大膽，和我吵完和老頭子吵，今天又和大嫂吵，就不怕在這個家待不下去？」

  談懷戎突然開口。

  宋愉一驚，他在家裡裝監控了？

  隨即想到他是被李叔叫回來的，那大概是李叔告訴他的吧。

  「你消息還挺靈通，」拐了個彎，她停下腳步，「不過可不是我要和你大嫂吵，是你大嫂看我不順眼。」

  「她也是你大嫂。」談懷戎跟著停下。

  「我倒是想認她當大嫂，可人家沒相中我，相中的是那位祝小姐。」

  宋愉眨了眨靈動的大眼睛，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她很好奇，祝夏桐和談懷文的關係。

  容貌嬌俏的小女人卸掉了略隆重的新娘妝，皮膚白嫩如剝了殼的雞蛋，美目流轉，噙著一絲狡黠的笑意，定定地看著他。

  談懷戎目光一沉，喉結微動。

  「你和誰吵架我不管，但夏桐是我朋友，別找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