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城裡師傅
2024-06-05 05:39:27
作者： 白馬出涼州
1996年的夏天似乎過得特別快，轉眼就到了秋天。
狗蛋的三年技校生活結束了。
幾個舍友在一個宿舍住了三年，就像親兄弟一般。
尤其是郝仁，狗蛋和他三年來結伴上學，又是上下鋪，就對了「親家」」。
這個「親家」可不是兒女親家，而是沙城縣和武涼市的一種鄉俗...
年輕人如果意氣相投，關係親密得超過了朋友關係，便「對」成「親家」，就和古人義結金蘭的兄弟差不多。
技校三年，和狗蛋關係最親密的另一個人，就是同桌李娟。
李娟的相貌有南方人的靈秀清純，性格卻有西北女子的善良穩重。
三年來，她每天和狗蛋一起學習生活，關係非常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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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李娟多次向狗蛋表示了好感，可狗蛋卻假裝傻乎乎的，沒有接受李娟的愛意。
狗蛋的心裡，一直不能放下柳晴。
自從那次在雪夜見過柳晴後，狗蛋在假期路過沙城縣一中的時候，總是刻意地躲避著...
所以，他一直沒有再見過柳晴。
而他寫給柳晴的信，依舊如泥牛入海，沒有一點回音。
狗蛋漸漸地成熟，成了十九歲的大小伙子，對柳晴也就慢慢的心灰意冷...
那份青澀的愛情，被狗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結上了厚厚的血痂...
狗蛋儘量不去觸碰血痂，也就假裝把柳晴淡忘出了自己的世界...
可他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包娜或者李娟。
他的未來如浮萍一般，不知道將飄向何處，不敢輕易投入一份感情，免得將來像思念柳晴一樣痛苦...
而且，狗蛋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他必須為所愛的人負責，必須為未來的生活負責。
「王謙已，你畢業了有啥打算啊？」
李娟在狗蛋的畢業留念冊上寫了一行娟秀的祝福語，轉頭問狗蛋。
「猴子約我去武涼市的一家私人農具廠干車工，我想先去看看再說。」狗蛋也在李娟的畢業留言冊上寫了幾行龍飛鳳舞的字。
「私人農具廠？你還不如到我們廠里來當臨時工呢，我讓我爸幫你問問？」李娟靦腆地笑道。
「這...還是算了吧，猴子說私人農具廠給的工資比你們汽配廠的臨時工高。」狗蛋不好意思地笑道。
「那好吧...」李娟低下了頭，頓了頓又說道，「那家私人農具廠在啥地方？我可以去找你們嗎？」
「我也不知道地方，這得問猴子。」
「哦...那你要是在武涼市，就來找我，我爸已經給我問到廠里上班，工資先按臨時工算，等將來分配了，工齡就從畢業開始算。」
「行，那我要是在武涼市打工，周末我就去找你玩。」狗蛋笑道。
「那我等著你啊...」
李娟抬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了一下狗蛋，又羞澀地低下了頭。
狗蛋心中卻是喟然長嘆...
畢業後，狗蛋捲起了鋪蓋，離開了生活學習了三年的皇城鎮，回到了沙城縣。
龍豐酒店的客人越來越少，可沙珍卻越送越多。
父親母親就一門心思地做起了沙珍生意，賺得不少，人還輕鬆。
東子的遊戲廳依舊生意火爆，卻賺不了大錢。
他的東輝農貿公司發展得很快，能賺大錢，可賠起來也是血本無歸。
今年秋天，東子拿出所有的資金收了幾車蜜瓜發往南方，路上卻遭遇洪水，幾車瓜全都打了水漂...
東子一下賠光了公司帳上所有的錢，連銀行的貸款都還不上了...
山窮水盡的時候，父親又拿出了十萬給了東子，讓他從哪裡跌倒再從哪裡爬起來...
狗蛋在家裡待了幾天，就又背起了鋪蓋卷要出門。
他沒有給父親說去私人農具廠打工，而是說同學的父親幫他問到武涼汽配廠當臨時工，關係搞好一些，將來分配的時候，就輕鬆些...
父親本來就託了王福恭，想把狗蛋分配到武涼汽配廠，現在聽狗蛋能提前去武涼汽配廠當臨時工，當然是十分贊同。
母親聽說狗蛋又要出門，不禁拉住他又抹起了眼淚。
對於她來說，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各種危險和艱辛...
在她看來，狗蛋在外面每天都在受苦受罪...
狗蛋只得安慰母親，說武涼市各種東西都比家裡好。
告辭家人，狗蛋背著鋪蓋卷，坐車來到了武涼市。
在猴子家住了幾天，狗蛋就跟著猴子來到了那家私人農具廠幹活。
這家農具廠在離武涼市二十公里的雙城鎮上，主要生產一些簡單的農用機械，規模極小，只有幾台國營工廠淘汰的老舊車床，乾的活也大多是又髒又累的鑄鐵件。
狗蛋猴子雖然是剛畢業的學生娃，卻是在國營大工廠正規學了三年，有正規技術資質的的「四級車工」，在農具廠儼然成了「技術權威」。
農具廠好多農村里來的工人，把狗蛋猴子尊稱為「城裡師傅」，向他們請教車工技術。
農具廠的工資雖然高，生活條件卻極差。
每天的飯都是「精肚子拌麵」，也就是沒有任何菜的麵條...
唯一可以算做菜的，就是油潑辣子和生大蒜。
狗蛋雖然從小家庭條件不好，可父親是廚師，吃食從來沒有虧過，他的胃就被慣得吃不下沒有菜的飯...
住的宿舍倒是寬敞，卻沒有洗澡的地方。
整個雙城鎮都沒有一家澡堂子...
農具廠里乾的大多是鑄鐵活，粉塵極大，幾天下來，狗蛋身上每個毛孔都是一個黑點...
他和猴子只好晚上打點水，用毛巾擦擦身子。
雖然條件艱苦，可狗蛋卻默默地忍受著。
他知道，未來的歲月，肯定比現在艱難得多...
這艱難，是他該面對的時候了。
更何況，比起《平凡世界》里孫少平當「攬工漢」的日子，他已經幸福多了，好歹他還算是農具廠里的人人尊敬的「城裡師傅」。
勉強幹了一個月，狗蛋還能堅持，猴子這個正宗「城裡師傅」卻受不了。
狗蛋只好又捲起了鋪蓋，和猴子領了一個月的工資，回到了武涼市。
猴子帶著狗蛋去武涼市最大澡堂里，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換了乾淨衣服，就約了李娟他們一幫同學聚會。
李娟打扮得成熟大方，更顯得亭亭玉立，靈秀純清。
一幫男男女女同學，滑了一下午的旱冰，在川菜小館子裡聚完餐，又一起去了舞廳跳舞。
同學們在學校里就起鬨狗蛋和李娟，現在畢業了，更加的肆無忌憚，就開起了他們倆的玩笑。
李娟就大方挽起了狗蛋的胳膊，儼然以女朋友自居，在舞池和狗蛋跳了一曲又一曲...
「你接下來有啥打算？要是想來汽配廠干臨時工，我就讓我爸問。」李娟一邊跳舞，一邊在狗蛋耳邊說道。
「猴子想和我去金城轉轉，他初中同學在那邊，說工作很好找...」狗蛋嘆道。
「那你工作分配的事情找人了嗎？能分到我們汽配廠嗎？」李娟又問道。
「我爸找了個人，應該能分到汽配廠，就是不知道啥時候分配。」
「希望儘快分配吧！」李娟嘆道，「等你分到我們廠，一切...就都順當了。」
「...」
狗蛋知道李娟說的順當是什麼意思，卻沒有回答，只是摟著李娟靜靜地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