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一切都是你做的

  巴掌大的小屋子，兩個人進去都覺得有些擁擠。屋子裡的陳設並沒有什麼變化，童婭活著的時候用的東西，也都在這裡，段珩沂並沒有動。

  小家保持著原來的模樣，仿佛在每個角落，都還能找到母親的身影。

  段珩沂指著角落的小矮桌道：「因為家裡地方不大，放下太多的東西，媽媽每次畫圖，都趴在那個小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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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一盞昏黃的小檯燈，將母親的臉也照得格外昏暗。她就匍匐在這個小桌上，用著短鉛筆頭，在紙上畫設計圖稿。

  一縷絲髮順著她的耳後，輕輕的落下，她抬手撥到耳後，抬頭看了一眼一片趴在床邊寫作業的兒子，唇角是叫人心動的溫柔。

  整個屋子的擺設都很簡單，兩個房間，一個是臥室，一個是衛生間。一眼看去，仿佛什麼都沒有，恐怕連小偷都不願意光顧這裡。

  段珩沂放下身上的書包，拿起一邊的電水壺，裝了點水，插電源燒水。

  段振宇四處看看，也沒找到坐的地方。從小就是大少爺的他，何時見過這樣的房子，就是當初和童婭一起搬出段家，他也未曾讓她受過這樣的苦。

  這些年，你究竟是怎麼走下來的？

  段振宇不敢細想，他害怕自己會先一步崩潰，恨上曾經的自己。怎麼捨得讓她遭這樣的罪？

  水燒好了，段珩沂默默的洗了杯子給段振宇倒了一杯水。

  握著杯子，段振宇的手在顫抖。

  段珩沂從床頭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封信，遞到了段振宇的面前：「媽媽臨走前，將這個交給了我，她讓我有機會交給你。」

  其實，童婭離開之前，將兒子的後路都想好了，她有讓段珩沂去找段振宇。只不過，這件事情，被沈嘉志隱瞞了下來。

  信封完好無損，段振宇接在手裡，卻感覺有千斤重。

  「她說，從來沒有怪過你。」段珩沂補充了一句。

  他不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是否真的是自己的父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和自己的母親確實有關係。

  那麼就姑且當他是吧。

  段振宇顫抖著手，將這封信打開，映入眼帘的，是他熟悉的字跡，一字一句仿佛都刻在了心裡。

  她真的從來沒有怪過自己，可這比怪他還要叫他難受。

  吾愛振宇。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不必內疚，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當初的離開，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亦不後悔，甚至很慶幸，就因為這樣，身邊才有珩沂這樣優秀的兒子陪伴著我。

  可惜我看不到未來了。

  真想看看，我們的兒子，未來會有多麼的優秀。

  想想這些年，我挺對不起他的，讓他跟著我受了很多苦，我不是一個好母親，甚至都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以後，兒子就拜託你了。若是伯父或者……你的家人不能接納他，就請你照顧他到成年，以後的路，我相信他可以自己走出來。

  妻童婭留。

  看，她給自己的這封信中，隻字沒有提自己，就像交代後事一樣，將兒子交給了他。

  她是真的沒有怪他啊，都已經沒有要和自己說的話了。

  段振宇有些遭不住了，他倏地一下站起來，避開段珩沂的視線：「我出去透透氣。」說著，大步離開屋子。

  段珩沂看著被他放在床邊的信，唇角多了一抹嘲諷的笑容。可能最大的傷害，就是殺人誅心，媽媽的原諒，讓這個男人變得無所適從。

  若是媽媽活著還好，偏偏媽媽已經不在了。

  段振宇在門外平復了許久，才將心中的波瀾平息。

  「天已經要黑了，等會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吧。」段振宇道：「順便和我說說，一直在幫助你們的沈叔叔，可以嗎，珩沂？」

  段珩沂點頭：「好。」

  段振宇在極力的修復父子兩人的關係，偏偏段珩沂並不是好相處的人，永遠帶著疏離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一頓飯下來，段振宇一肚子話憋在心裡，沒法說出來。只能一個勁的讓他吃吃吃，看著兒子就坐在在自己的對面，段振宇心裡那叫一個滿足。

  「小沂，你和我回晉城吧。」段振宇說道：「以後爸爸會照顧你，給你最好的一切。」曾經，要靠著段家才能活下去的段振宇，如今已經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了。

  他可以不用靠著家族的力量，給自己兒子最好的生活，不必再去在意任何人的想法。

  段珩沂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的說道：「時間不早了，不如今天就這樣吧。」

  段振宇錯愕片刻，想起之前兒子提到的沈叔叔，想想也是，要帶兒子走，最起碼也先和那位沈先生說一聲。

  段振宇點頭：「好，聽你的，那我先送你回去，等沈先生有時間了，約出來見個面，我們也好好談談。」

  段珩沂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給你打車吧。」段振宇來杭市沒有車，只能給兒子打車回去了，他問道：「你現在住在哪裡？」

  段珩沂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行，你路上注意安全，這個……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事情，你打給我。」段振宇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了他，一臉期待的希望他能夠收下自己的名片。

  段珩沂接過名片，微微點頭，攔下一輛計程車，卻報了以前家的地址。

  他需要一個沒有干擾的環境，去仔細的想一想，自己的以後的路。

  「你想什麼呢？」沈錦筠的聲音，將段珩沂從回憶中拉了出來，他的目光落在她俏麗的臉上，問道：「如果我離開沈家，你會不會很開心？」

  「哈？」沈錦筠被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給弄愣住了。

  段珩沂倏地移開目光，輕笑一聲：「沒什麼。」

  然而，沈錦筠已經反應了過來，她仔細的回味著段珩沂剛剛的話，突然明白，段振宇是要將段珩沂接走了。

  沈錦筠咬唇看著他，腦子飛快運轉。

  「先回去上課吧，有什麼事情晚上放學回家說。」沈錦筠丟下一句，轉頭跑了。

  這一天，兩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晚上放學，沈嘉志也在家裡，但是段珩沂並沒有將段振宇找他的事情告訴沈嘉志。

  沈嘉志例行關心一下沈錦筠和段珩沂最近的生活和學習的情況，在段珩沂說一切如常的時候，沈錦筠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

  什麼一切如常，明明都要離開了。

  吃了晚餐，沈嘉志去了書房，沈錦筠回了自己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和段珩沂單獨呆在一起。

  可回了房間後，沈錦筠又在糾結著，段珩沂怎麼還不來找自己，他是不是不想走了？

  「咦，小沂你要找先生？」李阿姨見段珩沂一直在沈嘉志書房門口徘徊，說道：「先生就在裡面，你怎麼不進去？」

  段珩沂：「哦，沒事。」

  聽見動靜，沈錦筠連忙開門，留一條縫隙，看向門外。

  段珩沂見李阿姨下樓去了，他又在沈嘉志的書房門口站了一會兒，倏地轉身向沈錦筠的房間走來。

  沈錦筠連忙將門關好，不一會兒，果然聽見了他的敲門聲。

  沈錦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音：「進來吧。」

  段珩沂推門進來，沈錦筠坐在椅子上轉身，假裝意外的看著他：「你找我有事嗎？」

  沈錦筠盤腿坐在椅子上，即使穿著寬鬆的毛絨褲，也能看到纖細的腳踝。

  他走到她的身邊，目光落在她精巧白皙的腳踝上，許久問道：「你希望我離開沈家嗎？」

  沈錦筠摸摸鼻子，心裡跟明鏡似的，卻又假裝不明白：「你要離開沈家了嗎？」

  「昨天來找我的人，自稱是我的父親。」段珩沂說道：「他要帶我離開，你……」你希望我離開嗎？

  這個問題，段珩沂獨自想了一夜，卻依舊沒有一個答案。

  人在面對選擇的時候，心底總是會偏向某一個答案，只是又會衍生出其他答案，來制衡你的心。

  段振宇，如今著名畫作藝術家，身後的段家，更是比沈家還要有錢。而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只要跟他回去，他的未來將不再是一個被沈家收養的外人。

  可是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向他吶喊，不要離開，他捨不得如今的沈家。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在學校里看到在門口等著自己的沈錦筠時，他猛然反應過來。

  他之所以偏向第二個選項，皆是因為，眼前的人。

  所有的猶豫和不舍，皆因她而起。

  「當然要離開啊。」沈錦筠肯定的說道：「你不是說，你一直盼望著有自己的父親嗎？既然你自己的父親都來找你了，你自然要和他回去的。而且，你的父親既然願意帶你走，說明他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你希望我走？」他臉色微微一沉。

  「自然，住在自己家裡，總比住在別人家強吧。」沈錦筠道：「而且，段家比我們家還有錢，你跟著你父親回去後，說不定以後還能成為段氏的繼承人，那就更牛逼了！」

  段珩沂聽著沈錦筠的話，微微眯起眼睛：「我並沒有告訴你，我的父親是誰，你怎麼知道是段家？」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