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石碑上的美人

  你沒有父親的十八年後，突然有一個人出現，並自稱是你的父親，你會有什麼反應？

  正常人或許會開心，或許會激動，又或者會無所適從，可是段珩沂在聽到段振宇的話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早就過了哭喊著，要父親的年紀了，沈叔叔早就填補了他兒時沒有父親的遺憾了。

  段振宇緊張的看著兒子的反應，卻見他好像沒什麼變化，不禁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不然為什麼他沒有和自己一樣激動呢？

  「孩子？」段振宇有些不確定的看著段珩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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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說您是我父親，您有什麼證據嗎？」段珩沂非常冷靜的詢問。

  段振宇笑了：「還需要證據嗎？」他說道：「不信的話，你可以帶我回去，漸漸你母親。」只要見到童婭，一切都會解釋清楚的。

  想到自己的妻子，段振宇的表情多了幾分柔和，再次見面，她還會不會像一個孩子一樣，激動的哭出來？

  段珩沂沉默一會兒，點頭：「那我帶你去見見她吧。」

  「好。」段振宇點頭，心臟炙熱而又強烈的跳動，是即將見到心愛之人的激動和顫抖。

  段珩沂回班級收拾書包，周圍的同學好奇的詢問：「段，外面的大叔找你做什麼？」

  「這個大叔不是上次集訓的評委嗎？」

  「是啊，聽說今天來我們學校開講座的，你認識啊？」

  段珩沂都沒有回覆，只是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轉身和沈錦秀交代了一句：「我今晚可能不回家。」

  沈錦秀有點懵逼，卻還是點了點頭：「哦……哦！」

  「哇，秀秀，你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他晚上不回家，都要和你說？」周圍的同學打趣沈錦秀。

  「就是啊，你們是住在一起了嗎？」

  「臥槽，白天教導主任說的兩個在早戀的，不會就是你們兩個吧？」

  沈錦秀連忙搖頭：「不是啦，你們不要亂講了。」她的臉通紅。

  「還說不是，你臉都紅了，秀秀我之前就看出來，你喜歡段珩沂了。」沈錦秀的同桌嘿嘿一笑：「喜歡就去追嘛，我們班的高冷男神，好像沒對誰特殊過，平時好像也只和你說話。」

  「說不定，他也是喜歡你的哦。」

  「你們不要說啦，段珩沂聽到會不高興的。」沈錦秀連忙制止同桌的話，她小聲解釋：「你也知道，段珩沂被我二叔收養，他住在我二叔家裡，也算是我哥哥了。他告訴我，應該是想讓我和二叔家裡說一聲的吧。」

  「秀秀，你就是太包子了。」同桌道：「段珩沂只是被你二叔收養，和你又沒有關係，你一樣可以喜歡他啊。放心吧，我們都支持你。」

  沈錦秀捂住耳朵：「好了好了，不要說了，老師來了，要上課了。」她寧願將自己藏起來，假裝什麼都聽不到，這樣就不會有更多的非分之想了。

  可有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幻想，是不是他真的對自己有點意思呢？

  段珩沂和段振宇一起離開，帶著段振宇去看他的母親。

  兩人坐在計程車上，段振宇有很多話想要和兒子交流，可看著身邊這個清冷的少年，他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也是，就算他們是父子，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會有陌生感也是正常。等以後他們一家三口團聚後，也許就可以重修父子之情了。

  一路無話，司機將他們送到目的地，段珩沂下車後說道：「師傅，麻煩你在這裡等等我們，這裡車子少，我們不好回去。」

  司機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點頭：「好嘞，你們去吧。」

  段振宇下車後，卻愣住了：「墓園？」

  段珩沂點頭：「是啊，你不是要見我的母親嗎？」

  「轟！」一聲巨響在段振宇的耳邊炸開，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又重複問了一句：「你在說什麼？」

  「媽媽在裡面，你要見見她嗎？」段珩沂一臉平靜的問道。隨後也不等段振宇的反應，自己走了進去。

  這個人，應該是媽媽的舊識吧，既然想當自己的爸爸，那就帶他來看看媽媽吧。

  墓園的門口，有很多小商販在吆喝著買一些白菊花，還有一些塑料花。

  段珩沂不想空手見母親，想了想，打算買一束菊花帶過去。

  「她不喜歡白菊。」段振宇忍著心中的悲痛，啞然開口：「她喜歡鮮活的顏色。」說著，他從商販那邊拿起一束塑料玫瑰花，付了錢。

  「帶我過去吧。」

  段珩沂沉默，隨後默默的轉身，帶著段振宇向墓園深處走去。

  童婭的後事和墓地，都是沈嘉志安排的。她的墓地是整個墓園最好的一塊，有高大的大理石石碑，還有額外的亭子。

  然而這些再好又有什麼用？

  石碑上，童婭灰白的照片，依舊和記憶中一樣漂亮。她的笑容溫柔中帶著一點明媚，就連嘴角那兩個淺淺的酒窩，都是如此的動人。

  段振宇突然覺得喉嚨間一陣腥甜，那股濃濃的悲傷，讓他整個人幾乎要崩潰。

  當初她離開他的時候，他正好去國外參加畫展，等回國後，卻被父親通知，她拿著錢離開自己了。

  他找了她很久很久，都沒有找到。仿佛她在這世上所有的痕跡，都被人為的抹去了。而能這麼做的人，一定就是那個反對他們在一起的段季同。

  他和段季同大吵一架，和段家斷絕關係，只是為了表明自己一定要找到童婭的決心。

  可沒想到，這一找就是十八年。再次見面，卻是陰陽相隔。

  「她……她是怎麼走的？」段振宇哽咽著問道。

  「媽媽生我的時候，落下了病根。」段珩沂輕輕的說道：「自那以後，身子就一直很不好。就算沈叔叔願意幫助我們，媽媽也不願意接受。她就一個人，將我拉扯大。一直到兩年前，終於熬不住了。」

  他的聲音平靜，可如果細細的聽，還是能夠聽到他話音中的哽咽。段珩沂走上前，輕輕的將母親墓碑上面的枯葉拿開，看著石碑上的照片。

  媽媽，這個男人說，他是我的爸爸，他真的是嗎？

  你曾經對我說過，如果有一天見到父親，就原諒他，因為他不是不要我們，只是有太多的苦衷，他自己也不能選擇。

  真是個可憐的人呢，但是我會聽你的話。

  「我可以……和她單獨呆會嗎？」段振宇啞聲道：「我有些話，想要和她說。」

  段珩沂點了點頭，默默的轉身，離開了這片墓區。

  段振宇緩緩的坐在童婭的墓前，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心中的悲傷在這樣一個靜謐而又悲戚的環境中，也被無限的放大了。

  他抬手，指尖輕輕的觸碰到她的照片，喃喃道：「我從沒想過，我們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場面。」

  「婭兒，我想你。」

  不知道段振宇單獨在那邊，和母親說了什麼，他出來的時候，眼眶是紅的。

  段珩沂冷淡道：「能回去了嗎？」

  「這些年……你們是這麼過下來的？」段振宇啞聲問道。

  段珩沂垂眸想了想道：「仔細想想，其實也沒有那麼辛苦，還好有沈叔叔在。」

  「沈叔叔？」之前就聽他提起過這個人，所以他是誰？

  「沈叔叔是媽媽的朋友。」段珩沂道：「這些年多虧有了他。」他說著，垂下眸：「有時候，我多麼希望，他才是我的爸爸。」

  此時此刻，段振宇承認，自己酸了。一個陌生男人，在他離開妻兒的時候，代替了他，陪在了他的妻兒身邊。甚至最後，都是這個人在幫忙照顧。

  似乎從始至終，都沒有自己什麼事情。

  段振宇深吸一口氣，笑道：「沒關係，小沂，和我回晉城吧，以後爸爸照顧你。」他抬手搭在段珩沂的肩膀：「爸爸會將你以前十八年失去的東西，全部彌補給你。」

  段珩沂沉默，這個男人，一過來就自稱是自己的父親，他甚至都不知道真假，著實有些可笑。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你母親，生前住的地方？」面對這個冷漠的兒子，段振宇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自己找話題。

  「好。」面對段振宇的要求，段珩沂也沒拒絕。

  他們以前的家，其實還保留著。那個小屋子，早就被沈嘉志買了下來，只是童婭不知道而已。

  童婭一直不肯接受沈嘉志的幫助救濟，沈嘉志也只能暗中幫助，不然他們孤兒寡母，哪能在現在這個社會，活下去？

  打車來到以前的家，段珩沂站在嘈雜的居民樓下，仰頭向上看以前的小蝸居。

  樓下路過的大爺見他，驚訝：「小沂回來了？現在過得還好嗎？」

  「王伯伯。」段珩沂禮貌的回了一聲：「現在挺好的。」

  「是想媽媽了，回來看看了？」王老伯看到段珩沂身邊的段振宇，笑道：「小沂雖然沒有父親，卻是我們這片，最孝順的孩子了。」這話，倒是有些親切。

  段振宇瞧著這孩子冷淡的模樣，倒是想不到他在鄰裡間還有這麼好的風評。

  不過，段珩沂並不是沒有父親。

  段振宇笑道：「您好，我就是珩沂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