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醉夢囈語君天風

  摘星樓三層，百八魔教駐地。

  一道倩影四處奔跑著。

  幽幻香臉上滿是焦急與疲憊，她實在太累了，沒有人理解這樣一個時代，一個女人帶著一個沒名沒分的小孩會有多大的壓力。

  她一直承受著無數人異樣的眼光與嘲諷，哪怕是魔教之中的同門師兄弟，明面上不會多說什麼，但背後，難免會說東道西。

  她本已經習慣，甚至早已漠然，讓人心疼的漠然。

  但，不久前拍賣會上發生的事，卻又讓她禁不住的心酸與難過。

  小傢伙堪堪才一歲，十分聰慧，幽幻香一介魔女，哪裡有過帶孩子的經驗？但這小傢伙根本用不著她多操心，甚至，在她時常心情鬱結的時刻，還懂得逗她開心。

  

  雖然有時方式給人一種傻傻的感覺，但卻倍加的溫暖人心。

  可以說，沒有小傢伙的存在，她可能還是曾經的魔女，再多的閒言碎語，也未必能擾亂她的心智，又或者，會造就出一代讓人聞風喪膽的冷血女殺神，殺到眾人膽寒，殺到無人再敢亂言。

  然而小傢伙的存在，卻終究讓她保留了一絲溫暖，這是血脈相連的火焰。

  她太累了，從拍賣會回到自己的居所，終是沒忍住小憩了一會。

  可當她醒來之時，卻發現小傢伙不見了。

  一時間，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爬上心頭！

  這種慌亂比當時追殺蘇問十萬里的憤怒來的更加生猛，更加的刻骨銘心，乃至是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有人說，東西總是失去了才覺得珍貴。

  可本就珍惜的寶貝丟了，那又該是何等的傷心欲絕？

  「你見到過一個孩子嗎？他只有一歲，剛剛會走路，皮膚很白，眼睛大大的，很有神！」

  幽幻香見人就問。

  然而根本沒人理會，甚至有時還會迎來三兩句羞辱，那是知情者的嫉妒，又或是一些男修士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憤懣，而不知情者，有些會禮貌的回答，有些則見著幽幻香的美貌調戲幾句。

  幽幻香並不理會，她只想快些找到自己的孩子，不想浪費哪怕一丁點兒的時間。

  「嘖嘖，真是個極品女人……」一名藍袍男子眼中閃過一抹詭異的光澤。

  「我勸你收起那份小心思，這女人是百八魔教之人，當代魅魔傳人之一，王還不想和大教碰撞！我們這次的任務，也僅僅是儘可能收集各方勢力情報而已！」另一人聲音略顯低沉。

  「放心，我有分寸。」

  藍袍男子淡淡回應，緩緩伸出食指，任由一隻灰色小蟲落在手指之上。

  輕輕一抖，小蟲展翅飛起，不大會兒功夫，便消失無蹤。

  ……

  噗通！

  幽幻香跪在一座小院門前。

  「魅魔一脈弟子幽幻香，求見教主！」

  「你的來意我已知曉，若是找那小傢伙，大可不必。」

  小院大門未開，依舊緊閉著，只有一道聲音如是傳來。

  幽幻香顯然有些發愣，大可不必？

  正待再做詢問之時，卻忽聽院內之人繼續說道：「回去看看吧！」

  回去看看吧……

  難道小傢伙已經回來了？

  幽幻香心中隱隱有些明悟，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畢竟，教主不會無的放矢，但她猶自有些不放心，連忙施禮道謝一聲，匆匆往回趕去。

  院內。

  兩名男子圍桌而坐，不同的面容，卻同樣的俊逸非凡，讓人見過一次，便再也無法忘卻。

  當然，兩人相貌或許不分軒輊，但，氣質，卻是截然不同，左側之人看起來更加隨性，而另外一個，卻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尊貴氣息，只是這種異樣的尊貴下，卻又偏偏透著一股溫柔。

  溫柔？

  君天風撇了撇嘴，情不自禁的哼了一聲，很顯然，對面男子在他這裡，似乎並不討喜。

  姬宮湦並不在意，反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依舊緊閉的大門，目光好似能透過門外，看到那漸漸離去的一抹倩影，悠哉問道：「這一代的魅魔？」

  「準確說，是傳人之一。」君天風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姬宮湦早已聽說當代魅魔傳人出現兩位的事情，點了點頭道：「記得前幾次，並沒有這個情況？」

  「我也不清楚，事實上，魔教一百零八脈如何傳承，各有各的方式，我雖然身為教主，同樣不知。」君天風說道。

  這個不知，不是他查不到，而是懶得去查，無論各脈如何，他都是教主，這是無人能爭辯，也無人能改變的事實。

  再者說了，他們本就是魔教，各人有些秘密再正常不過。

  姬宮湦瞭然的點了點頭，對於面前此人的性格，恐怕也沒人能比他更清楚了。

  他忍不住輕輕笑了笑：「你這教主當的，可真是不稱職。」

  君天風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整個九州，你是最沒資格說這話的！」

  這裡應該省略了一句，整個九州，指的是九州三朝九教一十二位教主、聖上這些存在。

  「…………」

  姬宮湦無語凝噎，片刻，方苦笑一聲：「好吧，我確實不是個好帝王！」

  君天風沒有理會，只不屑的吐道一聲：「婦人之仁。」

  然而這看似不屑的話語裡，有多少是憤怒，或者說怒其不爭的情緒，恐怕只有天知道。

  婦人之仁……

  這可不是什麼好話，對於這位曾經征戰天下，身上背負著無盡業力的天下第一人來說，著實有些不著邊際，此時說來還顯得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姬宮湦卻知道他指的什麼。

  他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真不打算做個了斷？」君天風沉聲問道。

  「會的！」這次，姬宮湦沒再沉默，認真回復。

  兩人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最終，還是君天風先開了口。

  「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

  姬宮湦答。

  「也不需要我幫忙？」君天風又問。

  完全相同的話語，只多了一個也字，但姬宮湦明白，他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至於是哪件事，這兩人不想明說出來，天下恐怕沒人能逼迫他們。

  「也不用！」姬宮湦再度搖了搖頭。

  「換做我的話，至少你無需花費那麼多代價。」

  「都是身外物而已。」

  「你那輪迴轉世的女兒呢？」

  「她有自己的生活，我已經做好了安排。」

  「問過她了，或者說，告訴過她了？」

  「沒有。」

  「你真自私！」

  「向來如此。不過，姒兒說，我自私她也喜歡。」

  君天風登時氣的吹鬍子瞪眼，手掌猛的握拳，額頭青筋暴起：「好極了，現在，你就是求我，我也不會幫你。」

  姬宮湦大笑，飄然而去。

  君天風沒有去看，甚至不曾抬眼，他只是默默地喝著酒，尋常的酒精，哪怕是仙釀，也無法使這種步入了教主級的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醉意。

  但這次，他卻是喝的酩酊大醉。

  醉夢裡，一道若有若無的囈語傳來：「這次，我……我才不是幫你，我是為了我自己……還有……呼……呼……」

  他睡著了。

  ……

  幽幻香回到自己的小院，終於見到了消失已久的小傢伙，原本無盡的焦急與思念，穿過心頭，卻是化作了兇狠的打罵，可當這種打罵湧上喉頭，還未來得及出口之際，卻又不可避免的凝成了一串串淚珠。

  那真的是淚珠，像珍珠一般，晶瑩，珍貴。

  於是，她狠狠地抱住了小傢伙，用力，抱緊，更緊。

  「媽媽不哭，寶兒見媽媽太累了，就出去玩了一小會兒，還遇到了一個叔叔嘞……」他睜著大而澄澈的眼睛，奶聲奶氣的說道。

  這真是一個逆天的小傢伙，天生靈慧，一歲的智商，恐怕比起三歲孩童，還要高上不少。

  幽幻香不可避免的又詢問了良久，又四處檢查，生怕小傢伙被人欺騙，被人暗暗下了某種手段。

  所幸，這應該是她多慮了。

  於是，幽幻香找到了寶兒，姬宮湦飄然而去，君天風喝的酩酊大醉，醉里瘋言瘋語，儒教老者與眾人暢談經義，佛教弟子念叨著阿彌陀佛……

  大周聖宮，諸人各自做著該做的事。

  蘇問也與陳慶之等人商談著明日的安排，最終，定下隨他一起登至尊台的最終人選，卯孽、吞先生是必須的，至於其他人，蘇問選擇了蛇翳與閆真。

  畢竟是占天四角之一，是為了鎮守天路，面臨著無盡風險，修為不高的陳慶之，顯然是不能帶著的。

  若是陳慶之出了點事，那蘇問就真的沒地方哭去了。

  所以蘇問也留下了趙千行，讓他保護陳慶之。

  二人盡皆遵從吩咐，雖然有些可惜，但陳慶之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更何況，不能參與，他卻是可以觀禮的，影響不大。

  於是來時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在這裡被分為三波，之所以說是三波，自然是因為王遠之、小思丫丫等人，還留在鴻鵠族府邸。

  所有人，都在等著明日到來，等待著那盛世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