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利息

  二人說說笑笑，最終還是回到正事之上。

  「帝君既然看出葉離與葉向西關係不錯，就不擔心她前去告密？」陳慶之詢問道。

  蘇問輕輕一笑：「朕毫不擔心，因為，她一定會去通知葉向西的。」

  「哦？帝君是打算將計就計？」陳慶之眉頭微皺。

  「呵呵，子云啊，行軍打仗，排兵布陣，甚至是，文韜武略，你都處在當世巔峰，整個九州，也少有人能及，但，還有一點，你需要提高，那就是看人！」

  「看人？」

  「不錯，」蘇問緩緩起身，踱了兩步，透過門扉望著南院方向，眯眼說道，「無論葉離告訴他與否，也無論葉向西能覺出什麼東西來，短時間內，他都不會找我們麻煩的。這種人，自有他的驕傲！」

  陳慶之微微凝眉，從蘇問身後看著他筆直的身軀，若有所思。

  

  若論及驕傲的話，恐怕，自家帝君，不輸於任何人才是！

  當時還不曾注意，現在想來，帝君，有必要對葉離做出什麼承諾嗎？

  恐怕，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化聖居內葉向西的那一句「給你個機會」吧？

  雖然不明白蠻橫霸道的葉向西為什麼要如此做，也無論有沒有葉離在的緣故，蘇問都承了這個情，或許他可以不懼，但當時的情況，以葉向西對於空間之力的掌控，真打起來，神出鬼沒，他還真沒有護住所有人的把握，即使有閆真在。

  所以，蘇問這句承諾，也是在還這個「機會」！

  陳慶之猜的沒錯，蘇問這麼做，確實有這個原因。

  但還有一點，連他也遺漏了。

  那就是目的。

  蘇問讓葉離前來，目的有兩個，一是為了確定丫丫的能力，二，則是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想。

  驗證一個關於葉向西殺人滅口的猜想！

  蘇問自化聖居歸來，左思右想，還是沒能想出當時哪裡引動了葉向西殺人的契機。

  畢竟，葉向西並非是在胡亂殺人，而滅口，又是為了封鎖什麼消息呢？

  直到子鼠查到的消息傳來，蘇問才隱隱有了猜測，蒼山秘境！

  蘇問不知蒼山秘境內究竟有何機緣，但，連葉向西都鄭重其事的，必然不會簡單。

  只是，以葉向西的實力與傲氣，就算被人知曉他得了機緣，也絕不至於殺人滅口。

  除非，那機緣，根本就不是他得的，而是葉楓！

  也只有葉楓姐弟，實力未必能保住這個機緣，又讓葉向西關懷備至，才會讓他動了滅口的決心。

  如此一來，葉離所說的葉向西似乎有事不在府中，當日葉楓怎會倒在城外道邊，以及蘇問在葉楓身上感應到的某種隱藏力量等等，都能夠串聯起來，也可以解釋的通了。

  「先生，你安排一下，讓人傳出消息，就說蒼山秘境的機緣，被葉向西所得。」蘇問忽的開口說道。

  陳慶之不由有些愕然，帝君顯然不是個記仇的性子，他既然已經承了葉向西的情，又怎會將仇恨引向他呢？

  難不成，帝君改變策略，打算將傍山家連根拔起？

  「呵，他會感謝朕的，姑且當朕先還他一點利息吧！」蘇問好似知道他的疑惑，淡笑著說道。

  感謝？

  這種消息傳出去，葉向西居然還會感謝？

  陳慶之眉頭微皺，目光幾次變幻，不大會兒功夫，亦是明白過來，苦笑道：「帝君慧眼，子云不知何時才能學得三分！」

  蘇問不禁啞然，搖了搖頭，他是早有猜測，才能有此結論，但陳慶之，卻是憑著他一道令諭，硬生生剖析出了全局。

  論老辣，或許不及兩世為人的自己，但這份智慧，有幾人能出其左右？

  「微臣這就去前去安排。」

  陳慶之躬身一禮，轉身離去。

  ……

  化聖居被滅，儘管只是一間分店，卻依舊在西青鸞城掀起了滔天波瀾，像是平靜的湖面，猛然被拋下一塊巨石，浪花驚起，四岸皆濕。

  葉府南院，石桌前。

  幾名傍山家弟子哭訴：「陸師兄，如今我們外出，在外人看來，簡直比惡鬼還要可怕，就連路上凡人，知道我們是傍山家弟子，一個個也都神色大變，如避蛇蠍。」

  原本，他們去往哪裡，不是被人奉為上賓，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陸子墨聞言，臉色亦是有些難看，他自然不敢怪罪葉向西，若沒有他，自己等人現在還被扣押在化聖居里呢！

  甚至，這本來或許還是件大好事，至少，其他人知曉葉向西實力強大，又如此護短，動輒殺人，那他們這些人，以後豈不是可以橫著走了？

  可偏偏，葉向西殺的，是化聖居的人，而化聖居，卻是庖聖所創。

  聖！

  這是一個壓在所有人身上的大山，不成神聖，便始終不入九州核心，便始終不成霸主之位，不登九流之席。

  化聖居，雖然不是帝朝百家，甚至嚴格來說，都不能算是勢力，但他背後，卻終究站著一位神聖。

  而神聖，便是一個人的勢力，強到絕巔！

  眾人誰也不想捲入到化聖居與傍山家的爭鬥中來，避免惹禍上身。

  「哼，都是那大定帝朝害得！」

  陸子墨冷哼一聲，只是，讓他有些不解的是，藍德為何要宴請三人？

  他自然不會相信，蘇問等人真的想跟他們合作。

  「對了，你們說那藍德向你們表露誠意，用的是一件諸子百家都要心動的重寶，究竟是什麼？」

  「是一方秘境的消息，據說，他們知曉一方高等秘境，內中天材地寶無數，但也危險重重，可以允許我們進入。」一人答覆道。

  陸子墨聞言，哂笑一聲：「果然是胡言亂語，高等秘境，便是三朝九教也會動心，任誰發現這種東西，都會死死的隱藏起來，慢慢發展，還會告知其他人？」

  「有沒有可能，那秘境有主，但又不是三朝九教，只是略強於他，他一個人吞不下呢？」

  「其他勢力會允許別的知情者存在？」陸子墨不答反問。

  三人登時說不出話來。

  陸子墨不再理會他們，暗自思索，如果藍德這些話是假的，那欺騙三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難不成，他們知道了是自己等人殺的李復？

  「我再問你們一遍，那日殺李復時，手腳可都乾淨？」陸子墨眼中滿是嚴肅，望著其餘眾人。

  「師兄放心，絕對乾淨，再說了，就算有什麼問題，師兄你一掌毀了李復的居所，不也什麼都沒了嘛！」一名弟子微微拱手。

  聞言，陸子墨亦是點了點頭，雖然猶自有些不明藍德的意圖，但也放心不少。

  「大師兄，不好了……」

  正在此時，門外忽的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喊，緊接著，便見到一名傍山家弟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嚷嚷什麼，小聲些，不知道巨子喜歡安靜嗎？」陸子墨當即瞪眼，繼而扭頭看了看院子深處的房間，見沒有責備之聲傳來，這才鬆了口氣。

  「是，是！」那弟子連連點頭，表示知錯。

  陸子墨不由皺眉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事不好了？」

  「這……」

  「有話快說！」

  「是，陸師兄，是這樣的，之前我佩劍有些損傷，今日拿去修理之時，無意中聽到有人在說，蒼山秘境的機緣，被巨子所得，如今，已經有不少人蠢蠢欲動，若非忌憚巨子實力，恐怕，已經找上門來了。」

  「什麼？！」陸子墨登時一驚，猛然站起身來，目中陰晴不定，道，「大定，一定是大定帝朝，該死，沒想到，這些人居然想出如此惡毒的方法！」

  「啊？師兄，那我們怎麼辦？萬一那些人忍不住……」一名弟子擔憂道。

  陸子墨微微咬牙：「事情已經超出掌控，我去知會巨子。」

  ……

  南院最深處的房間。

  一張桌，四條椅，桌上擺著一壺酒，以及三樽倒置的酒杯，這簡單到近乎簡陋的擺設，讓人很難相信，這就是一方巨子的居所。

  葉向西坐在桌前，已經有一陣兒了，手中的杯盞，被他轉了又轉，最後竟在半空憑空漂浮起來。

  陸子墨此時正站在桌前不遠，詫異的看著葉向西身前的另一道人影。

  葉離？

  她怎麼在這？

  難不成，她是巨子安排在蘇問那邊的臥底？

  陸子墨暗自揣摩著，雙目登時一亮。

  「哼，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聽不聽，都不關我的事！」葉離氣呼呼的瞪著臉上還掛著笑意葉向西，繼而，轉身朝外走去。

  臨至門前，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轉首問道：「你，你有沒有楓弟的消息？」

  「他呀？嗯，我已經找到他了，如今，正藏著，打算等青鸞郡主正式招收隨行者時，好一鳴驚人呢！」葉向西柔聲說道，目光帶著淡淡的寵溺。

  「沒事嗎？沒事就好……」葉離聞言，心下不由鬆了口氣，望著葉向西的眼神，有些複雜，無論他隱瞞了多少事情，但對於自己姐弟，都確實好的沒話說。

  「弟弟他被趕出葉府，就算，就算當時你不在，為什麼如今你還是不管不問？你明明有這個實力！」她望著葉向西的雙眸，還是問出了這個心中憋了很久的問題。

  「葉府池子太小，養不出大龍的，他的舞台，在整個九州。」葉向西目光坦然，給出解釋。

  儘管這個解釋並不怎麼讓葉離滿意，但至少，他還是那個熟悉的堂哥。

  葉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鼻腔哼哧一聲，轉身離去。

  身形漸遠之際，方聽一道清冷的聲音緩緩傳來：「我走了。」

  葉向西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沒有言語，待她身形徹底消失，才漸漸收斂了笑意，淡淡的看了眼不遠處的陸子墨：「我應該說過，沒事不要來打擾我吧！」

  陸子墨微微一凜，哪裡還敢廢話，連忙將那弟子聽來的消息，又說了一遍。

  「巨子，此事定是那蘇問所為，欲借其他勢力之手，對付我傍山家，實在是用心險惡！」

  「是嗎？」

  葉向西並未理會，微微眯眼，低聲自語道：「倒真是個聰明人！」

  陸子墨微微錯愕，旋即，點了點頭道：「是會耍些小聰明，可惜，用錯了地方。」

  葉向西目光斜睨，看了他一眼，也懶得解釋，淡淡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呃，巨子，那些蠢蠢欲動的其他勢力之人，該如何應對？」

  「管他們幹什麼，要來，儘管讓他們來就是了。」

  葉向西臉色依舊淡然，將那半空懸浮的酒杯摘下，自顧自的斟了杯酒。

  「那，弟子告退！」

  待他徹底離開之後，葉向西方望著北院方向，端著手中玉盞，輕抿一口：「看起來，是被你發現了點什麼啊，有意思，是因為我給了你個機會，打算還了這個人情麼？」

  葉向西輕輕一笑，但他並不知曉，在蘇問眼裡，這其實，也僅僅是當個利息罷了。

  他蘇問承的情，又豈會這麼簡簡單單的報還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