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人行

  起初，一切很正常。

  他們該吃的就吃，該喝就喝，不看我一眼。

  後來又有鬼溝嶺的客人進來了，一波又一波，整一餐館都是鬼溝嶺的鬼。

  

  看到這裡我皺眉，心道他們是直到巢穴？直接來我地盤撒野，和我廝打不成？

  其實我不用猜就已經知道結果是這樣的了。

  所以，後面還有鬼要進來的時候我直接拒絕了，理由：滿座。

  對方既然已經上門，那麼就沒必要再這樣偽裝下去了。他們不累，我累。

  我搬在一張椅子，拖著走，尖尖的嘎嘎聲把所有鬼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啪！

  我把椅子一丟，擺放在前台正面位置。

  「大家今天那麼賞臉不全是來吃東西那麼簡單吧？」我邊說邊坐下，背靠椅子看著他們，冷漠而嚴肅。

  人家都找上門了，還客氣什麼？

  眾鬼呆呆看著我，沒說話。

  「我們簡單點吧，你們究竟想幹嗎。」我又說了句。

  該打就打，在我地盤上我壓根就不怕他們。有關二爺神像供奉在身後，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有幾個膽子。

  神像供奉在神位上，那叫鎮宅護家，等同我這個地方已經有關二爺罩著，誰敢放肆？這些鬼要是敢在這裡鬧事，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是怎麼死的。

  眾鬼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有人站了起來。

  「張老闆你誤會我們了……」這人道。

  我輕笑：「說說看，怎麼誤會了。」

  鬼，詭計多端，能變幻，奪魄取名，竊取陰陽為自身，附身見鬼，可不是什麼善茬。

  「張老闆，我們這次來其實就是想告訴你我們的立場，而不是向你尋仇。鬼溝嶺是我們的家，我們在那住了幾十年上百年，眼看著有人摧毀確實令我們很不開心。」

  「但是，我們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麼樣的，被摧毀推翻建成高樓大廈的地方到處都有，多少同胞失去了自己居住的地方，最後流浪在都市和荒野之間。」

  「這件事情他們這群人不來做，總有人會來做，應該叫做與時俱進吧，這都是遲早的事。所以我們可以放棄抵抗，不過希望張老闆幫我們做點事，這樣我們就保證不去摻合整一件事情里，也不去傷害人。」

  這鬼說的話我喜歡聽，但我有沒全信。

  「說說看，需要我做什麼？」我沒立即答應下來，就怕對方留了一手。

  「張老闆只要能提供住的地方給我們，我們願意搬出鬼溝嶺。」

  「哦？就那麼簡單？」我皺眉出聲。

  其實這句話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因為我壓根就沒想到這一層。

  推翻土地毀了眾鬼的陰宅是因為把他們的家搞沒了，然後矛盾升級。可是如果能提供新的陰宅住處給他們，那麼是不是有協商的可能？這樣也就自然而言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讓我糾結許久的事情就這樣完了。

  我怎麼那麼笨？

  內心咒罵自己的時候我依舊沒敢大意，看著他們，大約四十九隻鬼，點了點頭。

  「你們對新住處有什麼要求？」我問。

  眾鬼互相對望露出欣喜的表情，一副沒想到我會答應的模樣。

  還是那隻鬼說話，提了三個要求。

  第一，能遮風擋雨，因為他們怕雷電。

  第二，每天有人上香。

  第三，最好是張老闆製做牌位讓我們入住。

  前面兩個要求簡單，很好辦。但是第三個，我有些猶豫了。

  牌位一般為長方形，用木板製作，下面設有底座好方便豎立桌面上讓人供奉。

  牌位是人逝世後其家人都要為其製作的牌位，作為逝者靈魂離開肉體之後的安魂的地方。

  他們提出這樣的要求無可厚非，因為牌位就是他們的新住所，是他們的陰宅。可有點不同的是，一般而言，牌位是家人製作，然後擺放在家中由後代供奉的。

  其意義上和眼前這些鬼提出的要求完全不同，因為他們的牌位需要我來製作，還要我來供奉，另一個意思就是，他們成了我「家人」。

  立牌位是件很莊重、肅穆的事。

  古往今來，大多牌位用於祭奠已故親人和神祇、佛道、祖師等。

  至於給陌生的鬼設立牌位？

  想到這裡我再次猶豫起來。

  「張老闆決定如何？」那鬼問。

  我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咬咬牙，點頭了。

  「多謝張老闆成全！」那鬼對我鞠躬，其餘的鬼也都站了起來，鞠躬，共呼多謝張老闆成全。

  他們確實應該謝謝我，給他們設立牌位就等於他們是有主的魂，可以往生，早登極樂。而不是像如今一般，終生被困鬼溝嶺，永世不得投胎。

  鬼溝嶺里的傢伙們大部分很普通，到哪也有極少的一部分可不普通，類似白起、老鬼他們……

  我不懂他們的過去，但是大概知道他們在這裡居住了長達數百年的時間。換成其餘的鬼，早投胎轉世了。

  不能投胎轉世代表什麼？生前殺孽太重，所以永世為鬼，連六畜投胎都不行。

  眼前這四十九隻鬼讓我設立牌位我猶豫就怕其中有那麼幾隻也和老鬼他們一樣，生前作惡或者殺人無數，我要是給這樣的角色設了牌位，為他打開投胎的通道，那等同我繼承了他的罪孽，折壽損命。

  所以我不敢隨意設立牌位，就怕他們的罪孽全過繼在我身上，引起各種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過現在我打消了這層顧慮，他們這些人給我感覺還是挺好的。

  接下來我和他們又商談了一會，也知道之前和我說話的鬼叫楊再興。

  送走眾鬼，我喊住最後離開的楊再興。

  「張老闆有什麼吩咐？」他客氣道。

  「你知道最近工地上發生的怪事嗎？就是有時候傳來小孩子的哭聲，有時候是女的哭聲，還說什麼兒子之類的。」

  我依舊對那個晚上的事忘卻不了，可我又沒辦法去證實，所以只好詢問楊再興了。

  鬼溝嶺好歹是他居住的地方，知道的東西肯定比我多。

  「你說的是紅袖？」楊再興道。

  「紅袖是誰？」我知道有戲，當下急迫問道。

  楊再興既然能說出來，那麼證明他是知道的。

  「紅袖姑娘是個好姑娘，只是她死的太悽慘了，被人丟到鬼溝嶺里任由狼狗把她的屍體吃掉一半，後來還是我們出手驅趕才保住了半截身子。」

  我耳朵邊仿佛又響起了她哭泣的聲音，她哭的是那麼悽厲，仿佛狼狗們在一點點啃她的身體，她疼痛，她哭泣著。

  「她還有個孩子，不過也不知道被埋在什麼地方，就這樣過了百多年，每年的這幾個月份紅袖都會出來，在這一帶尋找她的孩子。也許你聽到的就是紅袖的哭聲，還有她孩子的。」

  楊再興說完看著我，又補充一句：「張老闆若是能幫她找回孩子的話定然能得到她的感激和相助，對你是非常好的事。」

  我不明白他口裡的好是指什麼，不過聽完他說紅袖找孩子的事我內心已經決定幫忙了。

  世上沒有比母愛更偉大的，也沒有比分離最痛苦的，何況紅袖找她的孩子找了百年之久？

  送走楊再興，天亮後我來到了工地，來到那天晚上我站的位置。

  當時就是在這裡既聽到孩子的哭聲又聽到紅袖的哭聲，這裡肯定和他們兩者之間有關聯的。

  只可惜我還沒弄清楚為什麼，為什麼當時孩子明明在哭，紅袖也在，他們怎麼就聽不到對方的聲音？

  我能聽到，工地上不少工人也能聽到……

  難道是因為我們是人他們是鬼，所以聽不到？

  這個想法很快被我否定了，其實鬼和人也沒多大的區別，照樣吃穿玩樂，能說能聽，故所以不存在這個可能性。

  那麼，會是什麼造成這樣的情況？

  我緊皺眉頭，深思。

  「彭明哥，想不到你真的來了！」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女人聲，打斷我的思考。

  那女人就是比特犬的那個少女，也是和1107號房有關的女人。所以我對她的聲音印象深刻，一聽就聽出來了。

  我轉身，果然看到了她，還有她身邊一個高有一米八幾穿休閒服的青年，以及他身邊的彭慧。

  彭明？彭大山口裡的那個人，是彭慧的哥哥。

  我微閉雙眼看著三人，把目光主要集中在彭明身上。

  聽彭大山當時的語氣，這個人似乎並不受歡迎呀。

  「小小，我說我會來肯定就不會騙你，你把哥當什麼人了？對了，今天你既然過來了不如晚點我們到鎮上吃一頓？聽我妹說有個全羊館的地方不錯，去試試？」彭明道。

  被稱為小小的少女恩了聲點頭，俏皮好看，人畜無害的模樣又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這個女的不是1107號房那個女人聲。

  畢竟她表現出來的一切是那麼的單純、天真，一舉一動表現出來的自然不像是偽裝能偽裝出來的。

  看起來很自然，沒有半點裝腔作勢和令人感覺扭捏的違和感。

  「全羊館？喏，那個不就是全羊館的老闆張老闆咯。」就在這個時候彭慧突然道。